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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 夢溪石 4459 字 3個月前

明是頭一回騎馬,卻比任何人都要適應,怨不得路上許眾芳還說他天生就該是在馬背上的。

安正早就帶著人在外麵迎候,劉楨借著機會仔細打量這位二叔。

後者臉上多了風霜之色,可見這一年在外麵也吃了不少苦,但他卻將自己的位置擺得恰到好處,當著眾人的麵,對劉遠恭敬有加,並不因為兩人的私交就有所怠慢,比起許眾芳的大大咧咧,她這位二叔才是真正的心思細膩。

如是一番寒暄之後,劉楨跟著張氏進了郡守府的後院。

前郡守是個很識時務的人,在劉遠帶兵進城之後,他就主動把自己的地方騰出來,劉楨她們被安排住下的地方,正是前郡守家眷的居所。

除了張氏他們從長社縣帶來的八個婢女,郡守府原先的婢仆都留著,劉遠沒有攆走他們,聽說主母到來,所有婢仆都已經跪在院中迎接。

張氏坐了一路車,感覺沒比劉楨好多少,何況她還有一個劉槿要照顧,結果剛一踏進後院,就看見滿地齊刷刷跪著的人。

跟在她身後的婢子叫阿蘆--長社縣令送過來的八個婢子,除了孩子們每人分到一個,張氏身邊留了四個,一個幫忙照顧劉槿,另外三個除了服侍他之外,還要幫著管家,畢竟張氏現在要麵對的不僅是她的丈夫和幾個孩子,還有一整個郡守府--這也是劉遠的意思。

阿蘆是個慣會察言觀色的,一見張氏愀然變色,神情比方才還要難看,再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立時就明白了。

跪在眾人前列的是兩個年輕女子,各自垂著頭,看不清模樣,但從她們的服飾上來看,要明顯區彆於她們身後的婢仆。

阿蘆甚至眼尖地注意到,這兩個女子身上穿的曲裾衣料細膩,質地並不比張氏現在穿著的差。

張氏雖然礙於眼界,為人做事多有局限,可這並不意味著她蠢笨,阿蘆能發現的事情,她當然也發現了,而且出於女人的直覺,她馬上明白了這兩個女子的身份!

"汝等何人?"她的聲音冷了下來。

那兩名女子似乎也知道張氏問的是她們,二人抬起頭,目光嫋嫋,姿色的確出眾,最重要的是,她們身上有股我見猶憐的氣質,這是張氏這種粗糲的鄉村家庭婦女絕對不可能具備的。

劉楨探頭一看,心中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張氏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旋即微微漲紅,連呼吸也粗重起來。

"妾等拜見主母。"二人齊齊道,聲音婉轉清揚,頗是動人。

既然自稱妾而非婢,身份呼之欲出,根本問都不用問了。

張氏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連手臂也不自覺用上力,酣睡中的劉槿感覺到不適,開始扭來扭去,發出微微的聲響。

初來乍到就在這裡發作,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劉楨生怕張氏不管不顧鬨將起來,忙對她道:"阿母,長途跋涉,我們都累了,不如先歇下,有事日後慢慢再說也不遲。"

又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恐防阿父不悅。"

劉遠在家裡是擁有絕對權威的,在還沒當上郡守之前尚且如此,現在更不必說了,有了這句話,張氏總算能夠勉強控製住差點噴薄而出的怒火,深吸了口氣:"你們且退下,明日再傳喚你們。"

說完這句話,她便抱著劉槿,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朝裡屋徑自走去。

劉槿似乎也感受到母%e4%ba%b2的心情,小聲的哼哼頓時變成了嚎啕大哭。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依舊連買V都要抽半天,看個文比見習總還難啊。。。謝謝真愛們的留言和支持,以及可愛的小萌物們!╭(╯3╰)╮

26、第26章

“想我為他劉家生兒育女,操持家務,東躲西藏,受儘委屈,可到頭來,劉無賴竟然如此對我!我們一家子都在山中食不果腹的時候,他在何處!我與阿槿他們擔驚受怕之時,他又在何處!不過是剛當上郡守,便想著拋棄糟糠了!”

——以上,想當然爾,是張氏在哭訴抱怨劉遠的內容。

不過她傾訴的對象當然不會是九歲的劉楨,隻是因為劉楨正好想要進屋,而裡麵的聲音又太大了,所以被她聽到了而已。

屋裡隨之傳來張氏的低泣。

少頃,另一個聲音響起,對方低聲勸道:“嫂嫂多慮了,妻終歸是妻,妾隻是妾。你與郡守相扶相守,不知吃了多少苦方有今日,郡守非這等薄情寡義之人,嫂嫂這些情義,他必是記在心中的。更何況,姬妾卑賤,不過一物耳,怎能與正妻相提並論?嫂嫂恕我說句不好的,即便是沒有嫂嫂,她們也不可能被扶為正室的。如此,嫂嫂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何須勞神苦傷,自尋煩惱?”

劉楨知道說話的人是誰,她是二叔父安正的妻子何氏,同樣剛剛被二叔接到陽翟來,而何氏的女兒安澤,此時正與她一樣站在外麵,兩人相視一眼,沒敢出聲,但臉上都有著些許尷尬。

安二叔不愧是讀書人,連帶嬸母說話也是有條不紊,沾了幾分斯文氣。

屋裡,張氏泣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心裡,心裡……”

何氏頓了頓,又道:“嫂嫂,大兄如今已是郡守了,地位今非昔比,郡守掌一郡之政,換了始皇帝還在的時候,那可是要%e4%ba%b2往鹹陽陛見的,嫂嫂既已是郡守之妻,合該拿出些正室的氣度來,打理闔府上下,令郡守無後顧之憂,不必費心神與那等姬妾置氣。”

張氏的哭泣聲收了一些,想是把這些話都聽進去了:“你說得極是……”

何氏的話實事求是,並沒有暗含譏諷之辭,在此時,姬妾的地位確實如同貨物奴婢一般,是無法與正室相提並論的。

張氏也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道理明白歸明白,身在其中,誰都會不好受,張氏隻當猶如做夢一般,昨日還在山中受苦,朝不保夕,今日就已經搖身一變,成為郡守的老婆了,非但不用再自己煮飯縫衣,手底下還有了那麼多的婢仆。

可還沒有等她從這場美夢中恢複神智,那兩個姬妾就給了她當頭一棒,提醒著張氏:她的丈夫已經不是昔日的鄉間無賴,田間小吏了,而是一郡長官,他的官職甚至比自己以前所認知的縣令還要大!

而她,作為劉遠的正妻,勢必要接受這一切,劉遠的地位所能給她帶來的好處,以及張氏不喜歡的一麵。

比如那兩個姬妾。

興許就連劉遠自己都沒有當一回事,所以他根本就沒想起要跟張氏提一句,但是女人的想法跟男人是截然不同的,劉遠滿不在乎的事情,張氏卻非常在意。

何氏還在細聲勸慰,劉楨卻覺得自己不適合再聽下去了,守在門口的婢女見她來了,本是要通傳的,卻被她一個手勢製止了,劉楨向安澤遞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兩人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安正與劉遠是結拜兄弟,又同他出生入死,作為家眷,雙方自然也要常來常往,所以今日何氏就帶著女兒前來拜訪。

安正隻有一個女兒,今年已經十五了,行過及笄禮,也訂了%e4%ba%b2,就等著明年嫁人,之前因為年歲相差頗大的緣故,劉楨與這位安家阿姊少有往來,今日一見,對方性情羞澀安靜,基本上,劉楨不說話,她也不會主動開口,劉楨喜歡看書,安澤則鎮日都在做女事,共同話題和愛好不說,聊起來也是沉悶無趣。

方才劉楨招呼她在自己屋裡坐了一圈,兩人也說不到一塊去,她就想帶著安澤過來瞧瞧,有長輩在,也許還有些話題,誰知道卻碰上了先前這一幕,兩人聽到了不該聽的事情,劉楨就罷了,安澤卻是尷尬得很,手腳都有點不知道往哪裡放了。

兩人又從張氏那裡退了出來,劉楨絞儘腦汁想著話題:“阿姊若不嫌棄,我帶阿姊在這郡守府四處轉轉罷。”

安澤遲疑道:“會不會不大好?”

劉楨:“無事,左右我們剛到兩日,我也還未來得及仔細逛過這裡,倒是勞煩阿姊陪我了。”//思//兔//在//線//閱//讀//

安澤嫻靜一笑:“那邊走罷。”

比起劉楨他們逃亡之前在向鄉住的房子,郡守府是要大多了,到了秦代,用磚瓦建造的房屋已經得到普及,而郡守府作為官製的府衙,其精細程度自然要比民居更上一個檔次。

不管是瓦當上的草木花鳥,還是廊柱下的雲紋基石,都看得劉楨和安澤充滿讚歎。後者則在讚歎中,又多了幾分羨慕。不過也僅僅隻是羨慕而已,安澤的性情更肖其母,安靜溫和,沒有脾氣,但也拙於言辭,否則劉楨也不需絞儘腦汁去想話題消磨時間了。

幸好還有一個桂香在。早在來到郡守府安頓下來的當天,劉楨便遣桂香在府裡先轉了一圈,把這府裡的地點都摸清楚,此時聽桂香指著一處地方向她們一一說明,兩人倒也瞧得津津有味。

“二位小娘子,前麵便是灶屋了,不去也罷。”桂香道。

這裡的灶屋緊挨著後院一處婢仆住的房屋,遠離主人住的屋子,這也是為了防止燒飯時煙熏火燎的氣味熏到主人的緣故。

劉楨一聽,反倒來了興致:“嬸母與阿姊今日來訪,阿母自是要留飯的,我去瞧瞧今日有何吃食,免得失禮客人,桂香,你且陪著阿姊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安澤忙道:“我與你同去罷!”

劉楨:“也好。”

兩人出身鄉間,自小都是做過農活,幫過家計的,現在縱然身份不同,也沒有什麼顧忌。

時辰尚早,灶屋上方的炊煙還未升起,劉楨他們走過去的時候,門口兩個十三四歲的年幼婢子,正一坐一站。

坐著的那個在洗菜,站著的那個,手裡則拿著一根燒火棍,想來都是幫廚的。

劉楨三人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說話,腳步聲也不是很大,是以兩人都還背對著,都沒有察覺後邊來了人,聊天的聲音還挺大。

一個就說:“你瞧這新任郡守的家眷,直如鄉野鄙夫一般,哪裡看得出半點世家教養,與這府裡的前任主母相較,那真是差得遠了!”

另一個就問:“這話又從何說來?新主人到來的那日,我也去偷偷瞧過的,主母與幾位小娘子衣裳鮮美,並無不妥呀!”

那人便道:“若是人人穿上一身好衣裳就都可作貴人,那天底下怎還有貴賤之分呢?阿黃昨日負責將飯食送去給主母一家享用,便見那主母用飯時,嘴巴咀嚼出聲,其聲甚大,直可震天了!”

聽的人啊了一聲:“我們平日吃飯不也如此?”

先前那人道:“說你愚笨,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