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作為一個大三學生，第一次在圖書館裡待的時間超過一小時竟然是因為補考，顧小凡深覺汗顏。

黃薇薇坐在她對麵塗指甲，麵前攤著一本不知道從哪兒借來的美容雜誌，一臉的閒適從容：“顧小凡同學，請問麵對即將到來的補考，你有什麼臨終遺言要交代？”

顧小凡從厚厚的設計概論裡艱難地抬頭，頂著兩個黑眼圈磨牙瞪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要不是當初有小豬哥場外援助，她現在能這麼悠閒地坐在這兒塗指甲？人比人氣死人啊，顧小凡無聲呐喊：蒼天呐，也賜我一個隨時候命的援助者吧！

今早母上大人還致電問她回不回家過周末，她淚水漣漣地向父母二人以及二寶一家表達了問候，然後說自己要在圖書館溫書就不回去了，嚇得顧夫人以為她吃錯了藥。

“你也會去圖書館溫書？高考那會兒我跟你爸那麼逼著你都沒用，現在這是怎麼了？”

那是因為你們都沒有我家師父來的嚴厲殘酷令人發指啊！

她眼睛上那對黑眼圈可不是看書看來的，而是每晚入睡後被陸大神的電話給吵的。他的聲音就是一劑興奮劑，冰冰涼地淌進耳朵裡，每次都是相同的問題：“知識點記下了麼？”

短短三晚後，顧小凡一到那個點，無論接到什麼電話都先下意識地來一句：“記了，記了，我一直在記呢。”

淚流滿麵……T_T

“說實話，陸學長真夠意思，說收下你就收下你了，還這麼督促你學習，真有點兒做師父的樣子哈。”黃薇薇塗好了一隻手，一邊手推遠仔細欣賞著效果，一邊跟她小聲說話。

顧小凡咬著筆頭眯眼睛喃喃：“其實我也蠻驚訝的，他怎麼這麼容易就收下我了呢？難道是被我的美貌給打動了？”

“……顧小凡，現在要是在五樓，我就推你下去。”

“咳咳，開玩笑的，他可是標準的禁欲男。”她左右看了看，湊近黃薇薇小聲八卦：“我就從沒見過他襯衫領口的那顆紐扣解開過。”

黃薇薇抽了抽嘴角：“把你這驚人的觀察力用到考試上麵去好麼%e4%ba%b2？”

“……”她隻好又縮回去埋頭啃書去了。

臨走時已經快天黑了，顧小凡摸著咕咕叫的肚子要出門，忽然想起陸篆吩咐她以後每天都要讀跟設計有關的書籍，又把包交給黃薇薇，說要去借書區借幾本書回去。

黃薇薇抽出她那張嶄新的借書證遞給她，麵無表情：“謹以此證表達我對你無言的鄙視。”

“……”

設計類的書籍都在三樓，說實話，她真是第一次來。站在一排高高的書架前，眼睛一溜地掃過去，發現所有的書都差不多。她撓了撓頭，乾脆隨機抽了幾兩本。

兩本書後麵都沒有書，一被抽走，就露出了一個空當，剛好能看到對麵的情景。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對麵，顧小凡下意識地低頭朝那邊看過去，順著手往上，隻看到一身張揚的粉色襯衫就趕緊站直了。抱著書繞到對麵，她跟做賊似的偷偷探出腦袋朝裡麵看過去，深吸了口氣。

真的是祁峻啊。

實際上不隻是祁峻，還有個人跟他背對背站著，低頭看著麵前的一本書，長發垂下，擋著側臉，素白襯衫搭配水紅色長裙，跟祁峻的裝扮很搭。

是汪婧。

流年不利，難得認真一次就撞上這麼一對，真是晦氣！

顧小凡捏著拳忿忿，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會逮住機會衝上去向祁峻揭露汪婧的真麵目，但是現在不同了。那些氣憤都暴怒都壓在了心底，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這邊正豪情萬丈，祁峻卻忽然轉過了頭來，她嚇了一跳，趕緊站好，麵向書架，仰頭作找書狀。

“走吧，去吃飯。”

聽見祁峻的話，顧小凡立即就想退出去，餘光瞄見汪婧已經合上書轉頭，又覺得自己現在出去肯定會被她看見，必然會遭到嘲笑，乾脆又沒動，隻是伸手去夠最上麵的一本書，借此來轉移注意力，表示自己真的是來找書的。

一前一後兩道腳步聲漸漸接近，其中一道頓了頓，顧小凡正在憋悶，身側忽然有人靠近，在眼前投下一道陰影，淡淡的古龍香水味衝進鼻腔，那人伸出手幫她拿下了那本臨時被充作擋箭牌的書。

“給你。”

她轉頭，祁峻臉上帶著禮貌的笑容，手上拿著她要的書，等見到她的臉，笑容又變成了訝異：“咦，我好像見過你。”

顧小凡臉色一僵，又想起了那天在RDN的場景，趕緊搜腸刮肚找了個彆的說辭回避過去：“是的學長，我以前參加過漆畫社，那會兒你是社長。”說完朝他身後的汪婧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對上一雙陰沉沉的眼神。

這一刻，她又忽然覺得很暢快。

“原來是這樣，現在還在裡麵麼？”祁峻對漆畫社感情深厚，所以聽到她說起這個，不免就要多問幾句，聲音也柔和了下來，有一瞬間甚至讓顧小凡以為他又回到了當初那個溫文爾雅的形象。

然而他身後的汪婧臉色已經越來越不好了，眼見顧小凡就要回答，她立即伸手攀住祁峻的胳膊柔聲道：“走吧，峻，我餓了。”

“嗯？哦，那好吧。”祁峻朝顧小凡抱歉地點點頭，拉著汪婧的手朝外走。

擦身而過時，汪婧忽然轉頭看了一眼顧小凡，眼神不似嘲諷，卻更像是一種可憐——一種高高在上俯視螻蟻的優越感。

作為曾經%e4%ba%b2密無間的“朋友”，汪婧當然知道她暗戀祁峻的事情，現在這模樣分明是在落井下石。

顧小凡緊抿著%e5%94%87，捏著拳頭忍住暴走的衝動，一直到手機響起來，她才記起黃薇薇還在樓下等著，不方便在這裡接電話，乾脆直接按掉就抱起書出去了。

到了圖書館外麵才發現天已經黑透了，黃薇薇站在門口，挎著她的單肩包朝她伸出一隻手招了招，另一隻手的手指卷著%e8%83%b8`前一縷頭發笑得跟妓院老鴇似的。

“你中邪了？”顧小凡一臉嫌棄地看著她。

黃薇薇剛想說話，忽然掃到她身上寬鬆的T恤，眼神往下，落在她腳上的拖鞋上，伸手痛苦地拍了拍額頭：“我的錯啊我的錯，怎麼能讓你這樣就出門了呢！”

“……”顧小凡莫名其妙。

“哎，你看那邊是誰。”

黃薇薇伸出一根手指朝台階下麵指了指，她看過去，路燈下的道路上有三三兩兩往來的男女，遠處停著一輛車，隻能看到車尾。正對著她的那支路燈下麵站著一道纖瘦的身影，不時朝圖書館停車場的方向看一眼，正是剛剛見到的汪婧，應該是在等祁峻取車。

她收回視線，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還嫌我氣的不夠啊！連回答也懶得給，接過包就朝下麵去了，拖鞋敲打著台階，啪嗒啪嗒直響。

“嗯？怎麼這麼冷淡？”黃薇薇奇怪地跟了上去。

就快越過路燈時，顧小凡心想，汪婧要是夠格做一個有心計的美人，這時就不會叫住她來一番羞辱，因為電視劇裡那樣做的美人都被證明火候不夠，通常最後都沒好下場。

事實是汪婧還真的沒有叫住她，公共場合，人來人往，她不會露出任何破綻，更何況顧小凡身後還跟著黃薇薇。她剛一個眼神掃過去，就對上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心裡微微一驚，又收回了視線。

她不是害怕黃薇薇，隻是害怕她的家世，如果她也有錢有勢，才不會給她麵子。想到這點更讓她氣憤，顧小凡那樣的平庸之輩憑什麼能擁有這樣的靠山？而她自己卻要靠貢獻女朋友的身份才能攀住一個祁峻。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不過想到祁峻是顧小凡暗戀了近三年的人，她的心裡又好受了一些。

實際上從高中時她就看不慣顧小凡，學習平平又不上進，無非是仗著自己父母是老師的便利得到了班主任的特彆關注，督促她學習的勁頭不亞於對待那些尖子生，否則最後以她那樣的成績也能考上這所大學？

平常有事沒事，顧小凡總喜歡嘮叨父母如何教導自己壓迫自己，那些看似牢騷的話聽在她耳朵裡卻是另一番滋味。那是炫耀，炫耀她顧小凡有個完滿的家庭，而她自己的已經破碎了。

可是顧小凡偏偏人緣很好，她不想讓自己被孤立，隻好努力地融進去，讓自己成為她的朋友。然而兩人共同的朋友裡，幾乎所有人都對顧小凡要比對她好……

本以為進了大學一切都會改變，她努力學習，拓展關係，可唯一一次聽常教授表揚學生有天賦，竟然也給了那個平庸的顧小凡……

她憑什麼一再擁有上天給的好運？！

不過當她拿到那張手繪效果圖時，卻不得不承認顧小凡在設計上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她掙紮過，但一瞬間就釋然了，那人從來不求上進，她為什麼還要繼續戴著麵具在她麵前裝友愛？反正她也厭倦這種關係了，不如早點斷絕。

“嘀嘀——”車喇叭響了起來，汪婧以為祁峻來了，回神看過去，卻見顧小凡驚呼了一聲，趿著拖鞋就朝一輛車奔了過去。

黃薇薇在她身後“嗤”了一聲：“原來你眼神兒不好，我叫你看帥哥，你沒事兒看什麼衰神啊。”說完轉頭朝汪婧看了一眼，意有所指。

汪婧皺了皺了眉，恰好祁峻開車過來，她還帶著氣惱，就想跟他提幾句有關黃薇薇的事兒，他還不至於任由自己女朋友被欺負吧！可是手剛伸到車門把手上，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低沉清冷，像是卷過暗夜裡的一陣風：“今天一整天都在圖書館看書了？”

顧小凡的聲音立即響了起來：“是啊，薇薇可以給我作證的！”

她近乎機械地轉過頭去，前麵那輛黑色汽車裡伸出一截手臂，裹在雪白的衣袖裡，五指修長，被路燈暖黃的燈光照著，有種朦朧的美感。那隻手接過了顧小凡的包，收了回去，然後車門打開，顧小凡坐了進去。

黃薇薇在外麵推辭了一番，跟他們揮手作彆，忽然轉頭朝她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撩了一下肩頭的卷發，笑顏如花，風情萬種地轉身走了。

“怎麼了？”

汪婧回過神來，對上祁峻的眼神，訕笑了一下，坐進車裡：“沒什麼。”

剛才一定是她看錯了，那人絕對不可能是陸篆，顧小凡並不認識他。

她穩下心神，像是給自己轉移話題一般問祁峻：“怎麼去了這麼久？”

“拿車的時候接到電話，公司競到標了。”他笑得誌得意滿，轉頭衝她揚了揚眉：“無為工作室都沒拿下來的單子，被我拿到了。”

汪婧抿著%e5%94%87沒做聲，雖然很想知道他針對陸篆的原因，卻不能多問。

那是他的禁忌。

可如果不是因為他針對陸篆，她也不可能被他追求，當初他正是以為她在跟陸篆交往才對她展開攻勢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給你想要的一切，隻要你離開陸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