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渣。

說是殘渣其實不太準確，畢竟掉在地上的還有不少是沒吃幾口的食物，有的甚至還是剛端上來的，還沒嘗到味道就被打翻在地。

但是這些人此刻全都沉浸在宴會的熱鬨氛圍中，沒有人會在意這些被打翻在地的食物。

麵前多了份食物，還在熱氣騰騰地散發著誘人的香氣，一看就是剛出鍋的。

儘管艾斯此刻的胃裡空蕩蕩的像是有把火在燒，他也沒有往這份食物上施舍一個眼神。

“以你目前的情況，最多再堅持兩天吧。”

馬爾科在他身邊坐下，用著他一貫沒什麼乾勁的聲線淡淡開口道。

“你已經快一周沒進食了，照這樣下去，不出兩天你就得餓死。”

對於馬爾科好心的提醒，艾斯就像是沒聽見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我說，你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馬爾科耷拉著眼皮，看著身旁的這位年輕人。

“你明明是來挑戰老爹的，但是被老爹打敗之後，既不肯加入我們，也不肯離開這艘船，現在還莫名其妙地鬨起了絕食，以你現在的這種狀態，我們船上隨便一個見習水手都能輕鬆把你撂倒，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馬爾科的這番話起了作用，原本像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艾斯終於有了點反應，他的視線先是在麵前的這盤食物上停留了一秒，隨後又轉向身旁的菠蘿頭。

“難吃。”

這是馬爾科這幾天第一次聽到他開口說話，雖然對方可能因為體力不支的緣故說話的聲音也有點虛弱，但他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那兩個字。

馬爾科突然有些慶幸船上的廚師現在還在船艙的廚房裡忙活著做菜，不然以那位主廚的暴脾氣，要是聽到有人說他做的東西難吃，恐怕這位艾斯兄弟早被扔進海裡喂魚去了。

不過平心而論，莫比迪克號的廚子做飯絕對不能算難吃，畢竟他們的船長老爹是出了名的挑剔，要是船上的廚子做飯難吃，也不可能會在船上待了二十多年還沒被趕下去。

“這麼挑剔，你以前吃的難不成都是高級酒店的高級料理嗎？”

馬爾科吐槽了一句，這家夥都快餓死了，竟然還在這裡挑剔食物的味道。

“喂，馬爾科，老爹喊你過去。”

不遠處，一名船員揮手呼喚著馬爾科的名字，馬爾科看了眼蜷縮在角落裡的青年，歎了口氣，最終還是起身朝著正在開宴會的甲板走去。

馬爾科離開之後，這邊又隻剩下了艾斯一人，馬爾科端來的食物還在散發著濃厚的香氣。

從胃部傳來的饑餓感消磨著他的意誌，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朝著盤子裡那份看起來十分誘人的食物湊近，但是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食物的那一瞬間，像是觸碰到了什麼無形的禁製，伸出去的右手迅速撤了回去。

我到底在乾什麼？

艾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過度的饑餓感影響著他的思考，他隻能想起來自己的初衷是來打敗白胡子的。

但是為什麼要打敗白胡子？

因為白胡子和自己那個素未謀麵隻有血緣關係的老爹曾經是競爭對手的關係？

隻要打敗了白胡子，就能證明他贏了那個哥爾·D·羅傑？

好像是這樣沒錯。

但是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他都在接受那個紅發的試煉，除了霸氣的試煉，其中也不乏實戰，他一次都沒有從那個男人的手中獲得過勝利。

他連紅發都打不過，又為什麼會覺得自己能贏過白胡子？

艾斯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來挑戰白胡子，也不明白自己這一年來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好像自從維恩醒過來之後，他就一下子迷失了目標和方向。

對了，維恩。

艾斯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即便是現在，他隻要一閉眼，看見的還是那人的%e8%83%b8膛被貫穿的絕望景象。

現在的他或許能和ZF的CP0打得有來有回，或許不會像當時那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人在自己麵前被殘忍地殺死。

但是他怕了，他害怕自己仿佛是被詛咒的命運會傷害到那個人。

事實上，他的身份已經對他造成了實質上的傷害。

維恩他，隻是個普通人，隻是個做飯特彆好吃的普通人，如果不是自己硬要拉著他上船，他現在應該是在一個安靜的小鎮上，經營一家小小的餐館，鎮子上的人都會喜歡這個年輕人做的料理，也許會有其他鎮子上喜歡美食的人慕名前來。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回到他們最初相識的那天……

……

正如馬爾科所說，艾斯的情況最多也就堅持兩天，第三天的傍晚，負責清掃甲板的見習水手看著天際西沉的夕陽，遠遠地掃了一眼角落裡憔悴得快看不出來人形的青年，思索著等會應該把他的屍體丟到哪片海域。

艾斯這種自暴自棄的行為第一天就引起了莫比迪克號其他船員的注意，他們對於這種初出茅廬就敢挑戰他們老爹的愣頭青實在沒什麼好感，如果不是老爹說隨他去，他們早就把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給扔到海裡去喂海王類了。

見習水手吸了吸鼻子，打算等這小子倒下去就把人丟海裡去，而這時，他突然聞到了一股十分誘人的食物香味。

“我去，老漢克晚飯這是做了啥，這麼香。”

原本中午吃得賊撐，晚上都不打算吃飯了的水手在聞到這股香味的時候，肚子裡的饞蟲瞬間就被勾了起來，還沒等他扯著嗓子問主廚今天晚上吃什麼，旁邊就傳來一個聲音，“勞煩，借過一下。”

水手聞聲往旁邊挪了幾步，緊接著，一個黑發青年從他的身邊走過，青年的手裡還端著一個盤子，盤子裡裝著一份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炒飯，然而水手察覺到剛才聞到的香味就是從這份看起來沒啥特點的炒飯上麵傳出來的。

水手還注意到青年前進的方向是那個無人問津的角落，還以為他是被馬爾科吩咐給那個愣頭青送飯的，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喂，那家夥快死了，你送過去也隻是浪費食物。”

但是青年仿佛沒聽見他的這句話，腳下的步子從未有過停頓。水手撇了撇嘴，懶得再說什麼，不過隨後他又有些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在船上見過這個人。

艾斯感覺自己的五感正在逐漸消失，外界的景象和聲音正在逐漸離他遠去，他似乎聽到有人正在朝著這邊走過來，緊接著，他似乎看到麵前被放了一個什麼東西。

他以為是馬爾科，對於這位熱心過頭的一番隊隊長，他一向采取的都是不理睬的態度，這次也不例外。

他的嗅覺也在逐漸消失，甚至有些失靈，他懷疑這是回光返照的表現，不然為什麼這一次會聞到自己一直以來都很想念很熟悉的味道。

“我說過，不可以浪費食物。”

站在他麵前的青年突然出聲，久違而又熟悉的聲音讓縮在角落裡的青年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用儘最後一點力氣努力睜開雙眼。

“維……”

他努力張開嘴想要喊出青年的名字，但是長時間的絕食讓他的嗓子早就乾涸成了一灘荒漠，連發出聲音都成了困難。

青年掏出隨身攜帶的水壺，倒在杯蓋裡，耐心遞到艾斯的嘴邊，原本一直都拒絕進食的艾斯此刻也不知道是因為震驚還是身體的本能，咽下了這口久違的清水。

喂完了足夠的清水，維恩又用勺子舀了一勺炒飯遞到艾斯嘴邊，然而這一次艾斯卻沒有像剛才那樣張嘴將飯吞進去，隻是抬頭用著有些渙散的眼神看著麵前的青年。

維恩見狀放下手中的勺子，坐在了艾斯的身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不會逼迫你吃不想吃的東西。”

維恩淡淡地開口道。

“我陪你。”

“既然你想這樣子等死，那我陪你一起，不過我沒你這樣的毅力，最多堅持三天就不行了，所以麻煩你再堅持三天。”

“你……”

聽到“死”這個字，艾斯的眼前又閃過記憶中令他痛苦不堪的那段畫麵，他的身體蜷縮得更加厲害，整個人朝著一旁緩緩挪動，像是不想與身旁的青年又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維恩卻一反常態的伸出手抱住了他，他能明顯感受到被他抱住的人身體震了一下，維恩歎了口氣，在艾斯的後背輕輕拍了幾下。

“船長，不，現在應該叫你名字了，艾斯，你是黑桃海賊團的船長，你有權利解散黑桃海賊團，也有權利解雇我這個海賊團的廚師。但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再雇用我一次，不是海賊團的廚師，而是作為艾斯這個人的專屬廚師。”

第92章 留下

最終艾斯還是吃下了維恩為他準備的那份海鮮炒飯。

雖然兩人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沒有交流，但艾斯記得很清楚，他的這位廚師先生非常討厭彆人浪費食物。

或許是太餓了，又或許是太久沒有遲到維恩做的飯了，在狼吞虎咽完麵前的這盤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海鮮炒飯後，艾斯發現自己的鼻子有點酸酸的。

這個時候從旁邊遞過來一杯水，艾斯抬頭看著站在自己身側的黑發青年，終究還是沒壓住鼻子和眼睛的酸意，兩行晶瑩的液體順著他此刻臟臟的臉砸在已經空掉的盤子裡。

“對不起……”

過去一年中的每一天，甚至是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對身邊的人說出這三個字，然而當維恩真正醒過來的時候，他卻沒能把這三個字說出口。

此刻，他終於當著這個人的麵，將他一直以來埋藏在心底的愧疚與悔恨傾訴了出來，然而即便說出來了，他的心境也並未因此而變得輕鬆，與之相反，他不敢抬頭去正視這位曾經的同伴。

“如果你是為了那件已經過去一年的事情跟我道歉，我想說沒必要。”

維恩的聲音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沒有太大的感情起伏，但是艾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情緒卻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怎麼可能沒必要，你可是差點……”

你可是差點就死了……

艾斯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後麵的那幾個字，他不敢相信那個時候維恩要是真的死了，應該怎麼辦。

他再也吃不到像現在那樣好吃的飯菜，再也聽不到這人略顯冷淡的聲音，再也看不到這張熟悉的臉，所有的一切都隻能沉沒在回憶的河流，每一次回想都如同溺水般令人窒息。

“可我沒死，不僅沒死，現在還好好地站在你麵前，你要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到什麼時候？”

維恩的聲音稍稍提高了點，不過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再來一次，我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就算會死也是一樣。”

或許是維恩一再提及到的“死”這個字刺痛了艾斯一直以來緊繃的神經，他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