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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龍轉鳳 思鄉明月 4226 字 3個月前

定地送走了對他連連表示歎服的秦連橫,心裡並無太大波瀾。在其位而謀其政,他既已站到了現在這個高位上,就要有敢做敢為的勇氣。

更何況,雖說是事急從權,齊靖安也是有所倚仗的——彆忘了,在駙馬府的後院裡,還住著一位太上皇呢。

“父皇,今天天氣不錯,雪後初晴,我們一起到院子裡曬曬太陽吧。”

齊靖安%e4%ba%b2自把太上皇從床上扶到一輛特製的有輪木椅上坐著,然後就推著他的老丈人來到了院子裡。在冬日暖陽的照耀下,他們一老一少、一坐一走,緩慢地散著步。院子裡的池塘已經被薄冰覆蓋了,但偶爾還能看見遊魚的影子在冰麵下晃過,這番景致似乎帶著點兒“絕境生機”的意味,令人頗有感觸。

太上皇此時的氣色真是相當不錯,甚至比他以前一邊胡亂地當著皇帝、一邊愚蠢地服食丹藥的時候更為滋潤,可見齊靖安對他的照顧真是用了心的。

“前日裡我又得了一個好話本,給了王總管去排演,到今天應該能出台子戲了,父皇可有興趣賞看賞看?”

齊靖安有多賢惠,那可真不是吹出來的,自從把太上皇接到身邊以後,他不僅下了大功夫、請了多名良醫來調理對方的身體,還安排了多種多樣的娛樂活動來豐富太上皇的精神世界,真正做到了“身心合一、雙管齊下”,也難怪太上皇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更紅潤,精神也越發的好了。

“不、不看戲,要、要下棋。”太上皇咕咕噥噥地表達著自己的意思,口齒雖然還是不怎麼清楚,但也有了一些長進,尤其是他還摸索出了“簡潔明了”的表達方式,讓人越來越能準確地理解到他的想法了。

齊靖安點了點頭,頗為隨意地說:“反正我今天也沒彆的事要做了,就陪你殺上幾局罷。”

隨著太上皇越來越習慣用簡單的幾個字來表達意思,齊靖安跟他老人家說話的時候也越來越自然而隨便了,什麼敬辭啊、套話的,駙馬爺是能省則省、省得多費口水。

而失了大權、癱瘓在床的太上皇也正好不再愛聽那些奉承話了,齊靖安這樣對他,反而讓他更加覺得輕鬆自如、豁達舒坦,他們翁婿之間的感情也更顯%e4%ba%b2近了。

“幾、幾局怎麼夠,要幾、幾十局……”

“呿,幾十局,我倒是沒問題,就看你了,如果你連輸了幾局之後,又像前幾次那樣大喊大鬨著不要跟我玩了,那以後我就都不陪你下棋了。”

在齊靖安看來,太上皇這是返樸歸真、變成個老小孩了,這樣的嶽父顯然比以前那個端著架子、動不動就要讓他浪費很多口水外加跪來跪去的嶽父要好上不少,所以他這個做人女婿的也可以多添幾分真心實意的孝心了。

感情嘛,都是相處出來的,說真的,在太上皇還是皇帝的時候,他跟兒子兒媳、女兒女婿的相處時間能有多少?本來就挺少了,還時時刻刻充斥著虛偽的笑容和虛假的恭敬,久而久之,%e4%ba%b2人之間的感情都磨光了,也難怪在皇宮裡忤逆的事情屢現不鮮了。

而現在呢,太上皇離開了皇宮,住到了女兒女婿的家裡,體會到了貼近普通人的家居生活,心情得到了放鬆,人也清醒了不少——越是清醒,他越是覺得自己這個女婿真是好啊,才華和能力都是毫無疑問的棒,更重要的是心腸好啊,對他這個癱瘓的老人家既孝順又貼心,簡直比他的%e4%ba%b2生兒子全部加起來還要好上幾十倍!

不過嘛,對於兒子不孝的這件事,從前的皇帝隻會發怒怨懟,可現在的太上皇卻懂得反思了:回顧起這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自己不僅在政事上迷迷糊糊,對兒子們的教養也是完完全全的失敗了,他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父……

可惜事到如今,悔悟和彌補都已不怎麼來得及了,太上皇隻能回顧往昔、唏噓感慨,並慶幸自己難得開了一次慧眼、就挑了這麼一個頂好的女婿……

時值冬日的午後,最易讓人生出懶骨,齊靖安慢悠悠地推著太上皇來到院子裡的八角亭,亭中的石桌上擺著一副象棋,棋子在棋盤上和棋盤邊疊疊放放,由此還能依稀分辨出上次他們下棋時的棋路走向。

見狀,太上皇含含糊糊地笑道:“媳婦不在家,你、你小子就連棋盤都懶得收拾了……”

“是啊,所以他還是趕緊回來為妙,不然這家裡麵還真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呢。”提及心上人,齊靖安不自禁地就彎了彎嘴角。

太上皇不說話了,默默地看著齊靖安在他對麵坐下、把棋子按序擺好,這才遲疑地開口道:“你、你……話裡有話?”

嶽父果然很有長進啊,齊靖安聳了聳肩,指著棋盤道:“確實有些事要跟你說,我們邊走棋邊聊吧。”說著,他就徑自走了一步炮二平五。

太上皇眨了眨眼,“幫我走馬、馬二進三。”

就這樣,他們翁婿倆便下起了棋來,太上皇雖然不能動,但他光用嘴巴指揮著女婿幫他“乾活兒”也挺愉快的。

不過,隨著齊靖安把大魏當前的形勢逐條分析清楚,太上皇就完全愉快不起來了,他大瞪著眼,磕磕巴巴地說:“我、我朝竟、竟至於斯?!”

在此之前,太上皇雖已意識到了,在幾代魏帝的“折騰”下,大魏朝野上下都出現了一些問題、而且還都挺棘手的。但他真是全沒想過,堂堂泱泱大國,竟是眼看著就要被敵人殺到京都來了?!

心頭油然而生一股慚愧之情,太上皇忽然想到他將來嗝%e5%b1%81了、見到了列祖列宗們的英靈,他隻怕會被憤怒的老祖宗們扔進油鍋裡煮了吃吧?

“你、你小子這、這麼聰明,肯定有、有辦法應、應對這個危機吧?”太上皇眼巴巴地看著自家能乾的女婿,心虛氣短,說起話來更磕巴了。

“那要視危機大小而定,”齊靖安認真地看著棋盤,頭也不抬,淡淡道:“經過陳侯爺的消耗,北燕舉國上下的正規軍加在一起也就隻剩下五六十萬了,如果他們的國主隻分出一半以下的兵力來襲我大魏京都,單憑著京郊大營的十餘萬人,要扛到殿下從西蠻回軍來援應是不成問題的。”

說到這裡,不等太上皇略舒一口氣,齊靖安又說:“可若是那北燕國主敢於破釜成舟,派個四五十萬人過來,再讓北燕的幾十萬民夫壯丁統統到戰場上出力、拚死拖住鎮北軍回援的腳步,那就真是懸了,不僅是我不一定能扛得住,就是扛到殿下回來了,我們也不一定能打得贏‘置諸死地而後生’的燕賊……二三十萬兵力的差距可不是開玩笑的,更何況還有‘哀兵必勝’的說法?”

“那、那我們趕緊提前做準備啊,我們也征、征個幾十萬的壯丁,再從南方調兵過來!”太上皇急了,說話都順溜了很多。

齊靖安嗬地一笑,攤了攤手,“父皇啊,彆說什麼征召壯丁、從南方調兵了,那都是遠水難救近火。現在最要緊的是,連京郊大營都還不歸我管呢,將士們都不聽我的指揮,教我怎麼提前做準備?”說著他頓了頓,又得意地嘿了一聲,“不過,我會束手無策麼?其實我也做了一些事的,隻是不能對外宣揚……但看你老人家這麼著急,我就偷偷告訴你好了。”

於是齊靖安便把他矯詔的事兒說給了太上皇聽——

彆看駙馬爺語氣輕鬆,實際上他心底裡還是緊緊地繃著的。他這麼做,顯然是想要試探一下心上人的老爹:如果太上皇能夠理解他矯詔的這一碼事,那他心上人男扮女裝的那一碼事……是不是也有機會“被理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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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表情呆滯地聽完了女婿膽大包天的行徑,又發了一會兒呆,終於長長歎道:“如果你是我的%e4%ba%b2生兒子就好了……”

齊靖安真沒料到太上皇竟會忽然這麼說,這是什麼腦回路?但他立時反應過來,眉梢一挑,哼笑道:“是又怎樣,你想把皇位傳給我?”

——哼,既然有此良機,他乾脆放開膽子使勁試探!

太上皇也沒料到齊靖安竟會口無遮攔到了這個地步,他的反應力可就慢得多了,好半晌後,他才低聲咕噥道:“廢、廢話,那是當然了,我、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哪、哪裡比得上你……”

“哎,雖然父皇你這麼說,真的讓我很感動,但你也沒必要妄自菲薄嘛,阿宣就比我厲害啊。”齊靖安笑眯眯道。

太上皇顯然沒能領悟到齊靖安這話中的隱藏意思,更沒注意到女婿喊的是“阿宣”而不是“媗妹”,他兀自遺憾道:“媗、媗兒……她、她也很好,可惜是個女孩子……”他現在真心覺得,如果他唯一的女兒能變成兒子,那就好了,那他就完全不必擔心列祖列宗會跟他秋後算賬了!

齊靖安瞅著太上皇那遺憾的表情,眼珠子轉了兩轉,笑著說:“好啦,彆想那麼多了,反正我會把能做的事都儘量做了,最後是成是敗,就看老天的意思了……至於現在嘛,我們還是繼續下棋吧,喏,我將軍了,該你走了。”

“……”

第八十五章 憤怒

翌日朝會,一應情形正如齊靖安所料:樞密院的一眾人等急吼吼地蹦了出來,全盤否定了他所推舉的陸天石,甚至還把陸淩兩兄弟身具西蠻血統的這一“重大”情報給甩了出來——看他們那既憤慨又嘲諷的表情,似乎是想借此機會狠扇駙馬爺兩巴掌、讓他在皇帝麵前丟個大醜?

可齊靖安卻始終淡定如初,隻咬準“英雄不問出身”這個論點,任由樞密院的那群人再怎麼挑釁,他自巋然不動:本來就是嘛,齊靖安有什麼可著急的?秦連橫昨夜就把“另一道聖旨”快馬急送往鎮北軍中了,無論樞密院再怎麼唧唧歪歪,也完全影響不到他的計劃,所以他隻當是在看猴戲就行了。

就這樣,當大半個朝會的時間都過去了以後,齊靖安與樞密院眾人依舊沒能達成一致意見,仍在你來我往地言語交鋒,以致於勤政殿內的氣氛都跟菜市場差不多了。

其餘那些插不上話的大臣們、連同皇帝在內,一開始都還抱著圍觀看戲的心思,可看著看著,他們就感覺到自己的頭開始漲大了。

“怎麼還沒吵出個結果來啊?哎,吵得我頭都暈了,這個破皇帝還真是不好當啊,而且也很沒勁……”

心裡這樣想著,皇帝陛下偷偷地打了個嗬欠,又揉了揉額角,先瞅瞅以一敵眾卻絲毫不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