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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換好了沒?”

“好了。”徐渺紮起濕漉漉的頭發,剛剛召喚出海浪時打濕了。

血騎士轉過身,揚了揚空空如也的手,他收起了所有武器,除了嘴:“我這個老師麵試合格了嗎?剛剛你沒有動手,是不是說明你開始信任我了?”

徐渺:“不信任也沒辦法,你拳頭硬。”她伸手,讓黑貓跳肩上來。

阿墨跳到徐渺肩頭,“喵”了一聲,附和徐渺。

就是就是。

血騎士乾笑一聲:“你仔細想想我說的是不是很有道理,黑姐從先知那打聽到你在搞什麼,照你現在的路走下去非得弑神不可,你要是擋不住神,跟著你混的那些人全都得完蛋。”

“那你們還要教我?”徐渺神色古怪,“你們應該也知道,我討厭財團,並不代表就喜歡奧羅拉。”

“不需要喜歡。”血騎士卷起袖子,露出密密麻麻形狀可怖的紫紅色血管,能清晰看到血管中長滿瘤狀物,仿佛是活的,起起伏伏,偶爾還會突然跳動,“這就是力量的代價,信仰是手段,不是目標,我和黑姐搞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為了讓更多人不必這樣,這就是學院派和女神派最大的區彆。”

徐渺注視著那些突起的、遊動的瘤,血騎士麵色如常放下衣袖,他已經習慣了這玩意兒,有點疼,但相比他獲得的不算什麼。

“我必須上個網。”徐渺說,“至少給我的同伴留個言,不然……”

“也順便給財團留點線索嗎?”血騎士正色道,“你該學會放手,而且,並不隻有網絡這麼一種遠程聯絡方法。”他敲了敲太陽%e7%a9%b4,“學會使用自己本身的力量,而不是借助外力。”

他的意思是……能和其他人聯係上,又不需要使用任何設備的手段……

集體潛意識。

這個詞蹦出來。她想起那道漆黑的深淵,那些大大小小的氣泡,氣泡中看到的景象,可以通過那些潛意識氣泡聯係他們嗎?目前似乎隻是單向的。

“課上完沒?”

引擎聲突兀響起,煙霧繚繞的外骨骼裝甲跨坐在機車上從遠方疾馳而至,黃沙被輪胎卷起,飛到半空狂亂舞動,血騎士抬手擋了擋眼,轉頭詢問徐渺:“跟我們走嗎?”

“不走也不行了。”黑騎士說,“先知又追過來了。”

“陰魂不散。”血騎士跳上白馬後背,一抖韁繩,白馬前蹄揚起,嘶鳴一聲,“先離開這裡。”

黑騎士朝徐渺伸出手:“來。”

餘光瞥見沙漠邊緣出現的藤蔓,猶如潮水般氣勢洶洶,徐渺收回視線,回握住黑騎士的手——外骨骼裝甲堅硬的五指,一股大力帶得她騰空而起,眼前景物扭曲變形,視野裡暈開一圈圈五彩光輪,仿佛被丟進滾筒洗衣機,一陣天旋地轉。

血騎士騎著白馬衝進光輪,黑貓暈頭轉向從肩頭滾落,眼冒金星地“喵”了一聲,徐渺反手抓住他,黑貓把頭埋進她懷裡,她也緊緊閉上眼睛,忍受著強烈的眩暈。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太陽曬在薄薄的眼瞼上,迷離的色彩已經遠去,徐渺睜開眼睛,看到麵前出現這段日子見慣了的景色,一望無際的沙海,此起彼伏的丘巒,偶爾有些灌木,幾隻禿鷲飛過,投下碩大的陰影。

還以為會直接跳躍到學院,這個能力果然有距離限製,徐渺默默想,黑貓甩了甩腦袋,翻身而起,頑強地爬到徐渺肩頭,他是哨兵,是警衛,永遠都要保持清醒。

“我好像認識你。”旁邊的血騎士拍了拍馬頭,打量著黑貓若有所思,白馬歪了歪頭,“嘶”了一聲,反正它不認識。黑貓“喵”了一聲,血騎士血紅的眸子凝住,認真思索片刻,還是什麼都沒想起,“算了。”他很快就放棄。

阿墨:“……”

徐渺:“……”

黑騎士用外骨骼裝甲的臂膀環住徐渺,煙霧飄蕩到徐渺和血騎士麵前,變化成一張簡潔易懂的地圖:“還剩一千二百公裡,這個方向。”

機車引擎與烈馬齊鳴,沙塵四起,幾人身影轉眼消失在天際。

暮色四合,晝伏夜出的沙漠生物正是活躍的時候,幾條響尾蛇與沙丘貓纏鬥不分輸贏,突然一道黑影躥出,兩巴掌拍暈了響尾蛇,沙丘貓一呆,聽到一聲“喵”,連忙回了聲“咪”,叼起暈死過去的響尾蛇躥進灌木叢,鑽進洞%e7%a9%b4裡。

緊隨其後地,兩束燈光刺破黑暗,機車輪胎在沙地上畫出一個圓,幫了沙丘貓一把的黑貓跳回圈裡,接著又跳進徐渺懷抱,徐渺抱著貓下了車,黑騎士和血騎士沒一會兒生起了火,支起了帳篷,今天一天趕不到學院,他們得在野外過一夜。

血騎士見過徐渺的魚尾,知道她的基因裡有水生動物,對水的需求一定比正常人大,但現在情況特殊,實在沒辦法找到大量水:“你還能堅持多久?”

“兩天。”徐渺接過他遞來的水壺,抿了一小口,遞給阿墨,阿墨推開了。

我不渴,你喝吧。

徐渺擰緊蓋子,將水壺還給血騎士,銀發青年烤著肉,搖頭:“留著吧,我們都不需要。”

篝火堆劈啪作響,時不時爆出幾粒火星,在漆黑的夜裡像小時候玩過的仙女棒,徐渺抱著膝蓋,和黑貓貼得緊緊的,黑騎士把圍巾罩在她身上,兩手撐著地麵,仰頭看滿天繁星。

沒有光汙染的荒野萬籟俱寂,偶爾有動靜,牙齒咬進血肉裡的沉悶聲響,沙鼠吱吱叫,蜥蜴爬過小土堆,窸窸窣窣。

血騎士把烤肉翻了個麵,撒了點孜然,香味撲鼻,令人食指大動,他把肉遞給徐渺,接著烤下一塊,像個帶學生野炊、操碎了心的班主任。

徐渺想幫忙,他搭著膝蓋,聳聳肩:“大小姐等著吃就行了,以前黑姐還有身體的時候我經常烤給她吃,手藝不錯吧?”

徐渺點點頭,他毫不避諱談起從前黑騎士的身體,令她原本打算壓在心底的好奇春筍一般冒出頭,他們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為什麼會加入奧羅拉?和聖徒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和先知有這麼大分歧?

血騎士很快又烤好一塊肉,這次沒撒孜然,遞給了阿墨,阿墨低頭苦吃,烤肉很燙,時不時吐舌頭,黑騎士右腿搭著左腿,煙霧在外骨骼中繚繞,似乎隨時都會被夜風吹散,她在嘴部變化出一圈圈煙圈,隨著輕風悠悠晃動,她看起來很自在,沒有阻止血騎士說下去的意思。

血騎士看了她一眼,在彌漫的香氣中,講起他們的故事。

第106章 冥淵學院

沒有人生來就是這副鬼樣子。

黑騎士本名朝露, 曾經隻是一個小城市中最普通的貨車司機,每天過著朝九晚十的生活,和父母、兄弟姐妹一起擠在一間不到五十平的狹小公寓裡。在智能駕駛廣泛應用的城市, 司機隻是安全保障必備的工具,要不是聯邦警署要求每輛車必須配備司機, 這個工種早就淘汰了。

因此她的收入非常微薄。

但她一直沒有放棄學習,五點起床自學高中教材, 晚上十點下班還要看書到十二點, 每天睡不到五小時,大部分工資拿去買輔導資料,吃最低品質的人造肉,瘦得像紙片, 風一吹就能倒。鄰居們勸她早點放棄, 父母、兄弟姐妹都笑她癡心妄想, 沒有人認為她能考上大學, 哪怕是最差的一所。!思!兔!在!線!閱!讀!

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她成功了,考上西特維爾一所理工學院,全世界最頂尖的高等學府之一。

媒體爭相報道,一個外城區貧民竟能在一群名師輔導、營養品不斷、擁有海量網絡資源的內城區學生中,硬生生闖出一條登天路,怎麼能不讓人吃驚呢?

一時間朝露成了所有窮苦學生的榜樣, 那座小城市也成了學習氛圍最濃厚的地區,多少孩子被家長按在書桌前頭懸梁錐刺股,翹首以盼成為第二個朝露。

然而朝露隻有一個。此後五年裡, 再也沒有一個考上大學的貧民。

大家這才知道這個貧民姑娘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朝露不但順利畢業, 還在大城市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當上了電氣工程師。大家驚歎不已,覺得她終於翻了身,從此也是人上人。他們無法跳出陰暗潮濕的貧民窟,把眼睛伸進那些光鮮亮麗的大樓裡,親眼看一看他們羨慕的白領生活。

公司看重出身,有些員工幾代人都在同一家公司,新人進來,相當於占掉他們的親友名額。朝露受了不少冷眼,沒有師傅帶,隻能自己摸索。很多人幸災樂禍等著她惹禍被辭,誰想到她並不是隻會啃課本的書呆子。

那些年她埋在各種各樣的半導體材料、集成電路、傳感器裡,把每一項任務都完成得漂漂亮亮,經她手的產品質量遠超同期員工,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升職,從初級工程師到中級,再到高級,最後成為獨當一麵的總工程師。

那些鄙夷的、嘲弄的、嫉恨的目光消失了,升為總工程師後,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尊敬地喊她一聲“露總”,缺少什麼零部件,也不需要親自跑腿了,公司給她配了助理,隻要她一抬頭,就會機靈地詢問她想要什麼。

她攢夠錢買了房子,把家人接來了城市,讓他們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自己卻還是和以前一樣,住宿舍,吃麵包,穿工服,除了吃飯睡覺,其他時間都紮在實驗室。

高層非常滿意她的工作效率,同事們感慨難怪她能有如此成就,家人們沉迷於大城市的繁華,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新奇娛樂,沒有人注意到她在完成公司任務之餘,一個人做了什麼。

她製作了一部天文望遠鏡。

這個理想是支撐她走到今天的原初動力,當她坐在貧民窟黑洞洞的房間裡,枕著膝蓋學習對很多人而言枯燥乏味的知識時,有時也會感到疲憊,這時她就會捏一捏眉心,走到窗口仰望天空。

天上漆黑一片,偶爾掠過飛艇投下的絢麗燈影,鴿子籠終年不見天日,縱橫交錯的電線把巴掌大的天空切割成豆腐塊,她想知道那天上有什麼,在飛艇、浮空島之上,在遙遠的高天之上,深邃的黑暗背後,藏著什麼秘密。

這個世界沒有天文學,人類對天空的印象就是霓虹光影,各個公司的廣告牌擠在一起,浮空島就是最高點,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夢囈。

所以朝露從沒跟人提起這個理想,沒有人會理解,彆人不光會吃驚,恐怕還要擔心她有病。

吃飽了撐著沒事乾?腦機遊戲、超夢體驗館、仿生人會所、義體人鬥獸場、虛擬酒吧、電子戀愛、空中美食節、大逃殺真人秀、超真實密室逃脫、脫發藝術家沙龍、生.殖器官交換體驗……可以玩的太多了,你又不是沒錢。

娛樂活動多的是,朝露都沒興趣,下了班回到二十平的宿舍,站在多走一步就能掉下去的陽台上,她弓著腰校準尋星鏡,燈光遮蔽了真實的天空,什麼都看不到,她隻好改成五點起床,在城市入眠之後觀測灰蒙蒙的天。

她在戰前文明遺留的古老書籍中讀到過星星的描述,望遠鏡卻無法捕捉它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