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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隊伍。

徐渺凝神望去,藏在發叢間的耳廓往上延伸,連帶著後頸生出密密的鱗片,視野與聲音變得更加清晰,就像攝影機把遠處的景物猛地拉近。

她看到那些貨物中有鹽、茶葉、變異生物的牙齒、利爪、皮毛、熏製的肉乾以及各種鱗片、羽毛、骨頭。

女孩大聲介紹著各個商品的來曆,不厭其煩地重複了很多遍,說得口乾舌燥也舍不得喝一口水。徐渺跟著她記住了這些商品的沙赫語,以及“我”“你”這些簡單易猜的詞彙。

黑貓推著小推車來到徐渺身旁,車上放著他做的咖啡和可頌,徐渺正要捏起咖啡杯,一低頭瞥見阿墨的模樣,黑貓不知從哪裡找到一件馬甲,給自己穿在了身上。

雖然一直知道阿墨可以變成人形,但麵對一隻圓眼睛、粉鼻頭、粉肉墊的黑貓,徐渺真的很難產生性彆意識。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喵!”黑貓板著臉,抗議一般叫了一聲。

他做人的時候,也穿衣服的,不能因為現在是貓形態,就肆無忌憚%e8%a3%b8.奔吧。

一群正要前往農場上班的居民穿過主乾道,駱駝商隊的人們更大聲吆喝起來。

“二十斤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是最上等的品質,您檢查一下。”沙棘果把一袋雪白的鹽遞給前來采購的本地商人,商人隨手掂了掂,示意身後夥計收下鹽袋,把帶來的鞣製好的半成品皮革交給沙棘果,“這麼多年的老交情,我相信你們。”

沙棘果摸了摸柔軟的皮革,露出一個笑容,這批皮革品質不錯,送去缺乏優質匠人的綠洲至少能換三十斤白鹽。

這趟有得賺。

她扭頭去看母親,格林女士正在給客人稱茶葉,豐收的季節不用太擔心吃不飽,很多居民都會選擇用盈餘的糧食換一些茶葉補充維生素,蔬菜和水果那樣珍貴的食物向來要進貢給神使,居民們常年缺乏主食以外的營養攝取渠道。

察覺到女兒目光,格林女士抽空回了她一個微笑,忙著揀貨的商隊夥計們善意揶揄道:“沙棘果長大了,可以接頭領的班了。”

他們看沙棘果的表情相當慈愛,後者因此驕傲又不太自在,她撓了撓頭,轉過身,繼續幫著母親一起做生意。

這個季節的居民們總是格外慷慨,很舍得置換一些用得上的好東西,商隊的貨物賣得很快,照這個速度看,不到一周就能賣空,之後他們就該重新整頓貨物,踏上前往下一個綠洲的旅程。

沙棘果正心情輕鬆地盤算著,冷不丁耳旁炸開一聲怒吼,幾道沉重的腳步快速接近了攤位,粉狀的沙塵一瞬間揚到了她的鼻尖。

“該死的格林商隊,你們給我的貨物缺胳膊少腿!”膚色黝黑的中年女人怒氣衝衝丟下一包野獸骨架,身後跟著幾個年輕男女,沙赫人是母係社會,不管大家小家一般都是母親領著氏族生活。

沙棘果被打了個猝不及防,先是被嚇得愣住,回過神來發現自家氣勢被壓製,登時氣得滿臉漲紅,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中氣比對麵的一家之主還足:“我們格林商隊行商十幾年了,口碑有口皆知,從不短斤少兩,你沒憑沒據少在這兒胡言亂語!”

格林女士神色微動,卻沒有輕易開口,夥計們丟下手頭活,簇擁著頭領圍攏到沙棘果身後,同仇敵愾地盯著中年女人和她的孩子們。

還沒走的顧客、隔壁攤位的商隊、路過的居民們,紛紛停下腳步,投來好奇的目光。資源貧乏的沙漠誠信是最重要的事,沒了口碑的商隊很快就會掩埋在漫天風沙之下。

女人打開包裹:“我知道你們不會承認,所以我現場拚接給你們看,火冠鴕是我最熟悉的變異生物,這麼多年我親手獵殺過至少九頭,它的骨架我閉著眼睛都能數出來,少了就是少了,我胡楊從不訛人。”

她一邊說,一邊手指翻飛,眨眼間就將一具火冠鴕骨架複原,周圍居民忍不住讚歎:“不愧是老胡楊,咱們鎮最好的獵手。”

還有眼尖的發現:“確實少了幾枚%e8%83%b8骨。”

胡楊扭頭氣哼哼地道:“何止,整個頭骨都不翼而飛了,老格林說好的一整具火冠鴕骨架,最有用的部件都沒了。”

火冠鴕顧名思義,頭頂長有火冠,遠看像一朵盛放的火花,成年火冠鴕的頭骨蘊藏著驚人的能量,是製造武器的絕佳材料。

胡楊信任格林,接過格林打包好的骨架,也沒清點就直接拎回了家,誰知道到家一看,最重要的頭骨不見了,能不氣急敗壞殺上門來嗎?

眾人詢問的目光投向格林女士,證據擺在眼前,要不是格林商隊一向信譽良好,他們早就一擁而上譴責甚至動起手來了,沙棘果被這些目光激得%e8%83%b8口一堵,還要再說什麼,格林女士把她撥到身後,神色凝重地走上前,彎下腰仔細觀察地麵重新拚好的骨架。

胡楊冷笑一聲:“怎麼話都不敢說了,你今天不給個合理解釋,彆想走出這個鎮子。”

眾人紛紛點頭,讚同老胡楊,要是今天討不到一個說法,以後還怎麼和其他綠洲打交道?豈不是都要覺得他們這兒好糊弄?

格林女士恍若未聞,低頭撿起火冠鴕頭骨下方的椎骨,仔細觀察片刻,遞給胡楊:“你看這塊骨頭的邊沿。”

“彆轉移話題。”胡楊嘟嘟噥噥地說,卻還是順著她的話望了過去,說實話她也不太相信老格林能乾出這事,%e8%83%b8骨也就算了,頭骨少了也太明顯,格林不是這麼愚蠢的人,她捏著這截椎骨,細細打量邊緣,隻見雪白的椎骨邊有一些墨點一般的痕跡,乍一看就像不小心沾了點黑灰。

但胡楊的眼神也立刻變了。她用有力的拇指狠狠抹了下椎骨邊沿,發現這些墨點依然頑固存在。

“死亡之蟲派瑞賽特……”她低聲喃喃,“我們得儘快找到它……”

圍觀眾人沒能聽清,茫然求問:“什麼?”

胡楊抬頭看了眼格林,對視著點點頭,選擇暫時把這個消息隱瞞:“有小賊偷走了骨頭,還留下了證據,不是格林商隊的問題。”

“什麼東西落在骨頭上了嗎?”有人湊上前想要打量那根椎骨,胡楊直接把骨頭丟進袋子裡,然後彎下腰,飛速把攤在地上的所有骨頭收回去,“一場誤會,沒事了,”她把袋口紮緊,“一會兒我和格林一塊兒去找鎮長抓小賊,都散了吧,小心驚擾到神使大人!”

就這麼虎頭蛇尾結束了?眾人嘀嘀咕咕有些狐疑,被胡楊搬出來的神使大人嚇到,不敢再多逗留,趕緊該乾嘛乾嘛去。

人群很快散開,大家不再關注格林商隊和老胡楊一家。

除了某個中途混進人群中、肩上坐著一隻黑貓、戴著遮住全部頭臉的防風帽、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女士。

發現救了自己的商隊似乎陷入麻煩,徐渺就帶著黑貓趕了過來。她不想驚動居民們,光天化日被人五體投地,就把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假裝成剛剛來到綠洲的某個旅人。

其他人沒有聽見的那個詞,被她敏銳的聽覺捕捉了。

派瑞賽特,死亡之蟲。

徐渺聽不懂沙赫語,卻注意到格林和胡楊驟變的表情,她記下了這個詞的發音。

原本打算這裡沒事,就先去打聽有沒有聯係城市的通信手段,發現似乎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徐渺決定先跟上格林女士和胡楊,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人火速去找鎮長,當然不是抓不存在的小賊。派瑞賽特的蹤跡非同小可,她們必須提出警告。

相比較普通居民的平房,鎮長“府邸”顯然要豪華一些,幾間大房間加起來接近100平,客廳裡擺著水和糖招待客人,真是奢侈的行為。↓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胡楊小時候跟著母親過來,總是直奔桌子上花花綠綠的糖果,她喜歡甜甜的食物,平常很難吃到。現在她卻沒有這樣的心情,派瑞賽特的出現令她如鯁在喉,臉色蒼白。

鎮長正在和翻譯說著什麼,見到她和格林女士表情難看地走進來,示意翻譯去倒水:“出什麼事了?”

她看上去年過半百,頭發花白,卻精神飽滿,耳聰目明:“你們兩個難不成真要為了一塊頭骨,打到我這裡來?”

胡楊訥訥:“您都知道了。”

格林女士示意胡楊取出那根沾有墨點的椎骨,接過翻譯遞來的水:“正好你也在這裡……我們懷疑頭骨被派瑞賽特吃了,你們看這塊骨頭。”

翻譯一愣,手指開始不受控製地哆嗦,臉上血色一瞬間褪去,他望向那根椎骨,看到鎮長捏在手裡,湊近了仔細研究,法令紋逐漸加深,嘴角刻出一個凝重的深痕。

鎮長翻出這個小鎮唯一一副老花鏡,戴到鼻梁上,把椎骨上擦不掉的墨點反反複複觀察了數十遍,翻譯神經質地咬著牙根,多麼希望鎮長可以笑嗬嗬宣布:“彆太緊張了小家夥們,這就是普通的汙跡,你們認錯了。”

汗珠在額頭冒出,順著太陽%e7%a9%b4流下臉頰,翻譯期盼得太久,久到出現幻覺,仿佛鎮長已經宣布了,這些墨點不是派瑞賽特留下的。

“不是的,”他顫聲嘟噥,“不是那些惡魔,絕對不是……”他的母親、舅舅們,都死在那場災難裡,它們是他的仇人,也是他的噩夢。

“確實是派瑞賽特的痕跡。”鎮長打斷了他,冷靜的聲音戳破了他的幻想,臉上每一根褶皺裡都夾雜著冷意,“時隔十六年,惡魔再次出現了。”

翻譯驀然僵住,片刻後跳起來往門外跑:“我去求神使大人們,所有人立刻進入神殿避難,神殿可以輕鬆鑒彆出惡魔,隻要把它們揪出來,就不會發生大規模傳染……”

“我們沒有足夠的供奉,你先冷靜一下,就這麼衝過去,惹怒了神使,最後的避難所都會失去。”胡楊有力的大手一把扣住了翻譯的肩膀,手指掐進他的肌肉,疼痛強令他發漲的頭腦冷卻,他跌坐到椅子裡,抹了把臉,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那是沙赫人最後的保障了。”他聲音低沉,抬起眼眸,眼裡壓著層層烏雲。

鎮長把椎骨放在桌麵上,沉默地摘了老花鏡,才問道:“除了你們,還有多少人知道?”

“沒有了。”格林女士道,“我們怕惡魔已經占據了某個人的身體,不敢聲張。”

“你們做得很好。”鎮長說,“看這塊椎骨的痕跡,它們還在發育階段,要不然也不會偷吃蘊含能量的頭骨,如果我們能把它們找出來,就能在它們最脆弱的階段殺死它們。神使降臨前,沙赫人通過這種方法自救。”

“怎麼找?”胡楊擰著眉,有些煩躁,“如果它們還沒有選擇宿主,現在就隻是不到指甲蓋大的小蟲子,如果已經寄生了,那跟普通人根本沒有任何區彆。”

“最好的鑒彆方法還是看能不能正常進入神殿,神殿的力量可以殺死它們。”格林女士道,“但全鎮有三千人,即便神使大人願意讓我們進入神殿,神殿也容納不下這麼多人。”

胡楊瞳孔一縮:“也就是說,如果真的到了不得不求助神使的地步,我們也隻能像當年一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