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沒有結束,大地的顫動在靠近她們,她們必須拚命逃命,可是每個人的心情都比來時輕鬆,她們完成了任務,照明彈真的引來了象龜,上千條人命得以保全,大家都能活下來了。

就在所有人這樣放鬆下來時,一根根深綠色的、融入黑暗中的、毫不起眼的藤蔓破土而出,毒蛇一般衝向了她們。

眾人猝不及防,錯愕躲避,有幾個反應不夠快,眼看就要被藤蔓纏上。

008反手劈開一根藤蔓,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卻來不及去救,她心臟一沉,血往頭頂湧去,下一秒卻見最前方的徐渺轉回身,大力拎走幾人,渾然不顧自己暴露在藤蔓的攻擊範圍之中。

她說過她會為每一個隊員負責,008恍然想道,卻仍然無比驚愕,向來隻有她們用身體為主人們擋子彈,徐渺小姐竟然反過來保護她們。

“小心——”她忍不住出聲提醒,那飛舞的藤蔓幾乎透出一股誌得意滿的姿態,一瞬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些藤蔓仿佛本就是衝著徐渺小姐來的,它知道攻擊徐渺小姐沒用,一定會被躲開,於是它索性攻擊仆人與乘務員們,它了解徐渺,知道徐渺一定會救這些下等人。

它是誰?008全身發冷,奮力往前,不管它是誰,都不能傷害徐渺小姐。

她心急如焚,但終究隔得太遠,鞭長莫及,她睜大了眼睛,緊咬的齒間滲出血腥味,徐渺的速度極快,快到眨眼間就退出了藤蔓的包圍圈,她墜下的心臟又狠狠提起,欣喜潮水般湧遍全身,沒關係,這樣隻會被藤蔓擦到一點,不會有事。

她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露出微笑,黑暗中一張浮現在樹乾上的扭曲人臉同樣露出微笑,隻需要擦中一點就好,傷口再小,也能致命。

就在它產生這個想法的同時,一截縫衣針般纖細的細劍不知從哪兒刺出,劍尖輕挑,把帶有尖刺的藤蔓一把挑飛。

下一秒徐渺退開到數米開外,手持細劍的冬葵代替她落入藤蔓的包圍,藤蔓一愣之下猛然收縮,似乎因為錯失良機惱羞成怒。

淬毒的尖刺紮入冬葵的肌膚,仿生人的劍光卻沒有減慢分毫。

徐渺記得蛇人們的武器是藤蔓,也記得藤蔓帶有劇毒,告訴冬葵的備案之一,就是要預防這種武器。

藤蔓的毒素固然效力驚人,冬葵卻是沒有任何生物組織的仿生人,再猛烈的毒素,都不過是為她體內的藍血提供一些化學成分。

因此徐渺早就安排過,一旦出現藤蔓,冬葵斷後,徐渺帶著其他人從容離去。

第92章 荒野

意識到毒素無法影響冬葵, 藤蔓也抵擋不住鋒利的單分子劍刃,這些靈活的植物丟下冬葵,追上徐渺的腳步。

一根根藤蔓幾乎貼著徐渺腳後跟紮進泥地, 濺起一蓬蓬泥水,凜冽的劍光緊隨而至, 一次又一次把它們攪碎。這劍光織得比雨還密,把珠簾似的夜雨斬斷, 也把藤蔓淩厲的攻擊打斷。

不把這個女人解決, 它就不可能除掉徐渺。藤蔓猛然頓住,頃刻間聚到一起,擰成一根比冬葵腰都粗的長鞭,攜著呼嘯風聲朝冬葵迎麵砸去。冬葵一點劍尖, 輕盈躍起, 與鞭身擦肩而過, 單兵護甲立時被刮去一層, 仿生皮膚也被蹭掉部分,露出內裡銀白色的合金肢體。

森林深處,樹乾上的扭曲人臉嘴唇蠕動,發出古怪的非男非女的聲音,下一秒這粗壯長鞭甩向冬葵,要把她攔腰抽斷,冬葵避無可避, 眼看就要被抽中,哪怕是仿生人,脊椎斷裂也會失去行動的能力。

一隻紅銅色的線圈突然被扔到藤蔓擰成的長鞭麵前。

藤蔓下意識頓了頓, 冬葵迅速後退。

它接著要追, 一道藍紫色電弧從線圈中間的放電端遽然湧出, 高達30萬伏特的人造閃電儘數傾瀉在它體表,黑暗被刺破,眾人清楚地看到剛剛還氣勢洶洶的藤蔓被電弧纏住癲狂抽搐,深綠色的枝葉被電得焦黑枯萎。

008等人驚愕一瞬,欣喜扭頭望向拋出線圈按下按鈕的徐渺,與她電子腦相連的冬葵儘管早已知道計劃,有了心理準備,依然吃驚地愣了一下。她抬手擦了擦護目鏡上的雨水,轉頭去看徐渺,嘴角揚起,剛要說什麼,神色突然凝固。

徐渺從她的表情中讀出異樣,耳朵捕捉到風雨中幾不可察的引擎聲響,握住匕首的手才剛抬起,腰間就驀地一緊,後背撞上了冰冷的外骨骼裝甲。

“渺渺——”

“徐小姐!”

“徐渺小姐!”

冬葵與008等人焦急的呼喊傳入徐渺耳中,她眼前的景象卻已經扭曲變形暈開一圈圈五彩光輪,她模糊地看到冬葵朝她撲過來,嘴裡還在喊著什麼,她下意識也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冬葵,手指卻穿過光輪,隻撈到一點熒光。

之後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像是被丟進滾筒洗衣機旋轉了無數圈,徐渺聽到一聲微弱的“喵”叫,捂住%e8%83%b8口把掉出的黑貓塞回去,忍住弓下腰嘔吐的衝動,反手將匕首摜向身後。

她非常確信匕首刺入了那具外骨骼裝甲的縫隙,手上卻沒有感受到刺破血肉的實感,她聽到身後響起一個峻冷的女聲,女聲嚴厲地訓斥了她,仿佛實驗課上抓到違規操作的老師:“不想活了嗎?空間跳躍的時候不要亂動,抓好你的貓,彆讓他掉下去!”

說話的同時,攔在徐渺腰間的手往上一提,把徐渺直接提到了堅硬的機車座位上。

徐渺抓住座位邊緣轉身望去,眼前赫然出現一具漆黑的外骨骼裝甲,裝甲內卻沒有實體,隻有森森煙霧繚繞。

空間跳躍,機車,騎士。

一個名字從記憶深處湧出,浮現在徐渺的大腦中:“黑騎士。”

她壓抑著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的強烈恐懼,凝望著黑洞洞的外骨骼裝甲。

煙霧浮動,不知聲音從哪發出:“認識我?”女聲若有所思,“策反那些蛇人的果然是你,彆擔心,我不會殺你。”她注視著徐渺——儘管她沒有眼睛,徐渺還是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我聽說了你的事,你是個好孩子,但太年輕,需要好好學習。”

冬葵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秒鐘前徐渺還站在這裡向她微笑,現在卻已經無影無蹤,是奧羅拉的援兵嗎?她望向特斯拉線圈對麵的藤蔓,藤蔓被電倒在地,已經失去了活性,她走過去拽起被電糊的藤蔓,詢問它發生了什麼,卻已經得不到任何回應。

幾名南家仆人抱住她:“我們回列車上,南家專用設備可以向城市撥打求救電話,我們這就去求援,南家有世界上最強的安保部隊,一定能救回徐渺小姐。”

冬葵好像沒聽見,抬腳往前走了一步,她想要去找徐渺,可是茫茫天地亙古長夜,照明彈炫目的光輝湮滅在森林深處,象龜的動靜遠去了,荒蕪的大地也安靜了。

就連雨聲也漸漸小下去,死寂從四麵八方環抱住她,那道熟悉身影終究無處可尋了。

列車長守在駕駛室,焦躁不安地轉著圈,等待著小隊平安回歸。象龜走了許久,雨勢已經減小,淅淅瀝瀝的細雨斜打在窗玻璃上,厚重的烏雲散開,東方地平線露出微弱的曦光,他們怎麼還不回來?遇到了什麼事嗎?按理說那些照明彈不光能引走象龜,也能把附近中小型變異生物都吸引過去,回來的路遠比去時安全。

車頂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列車長連忙駐足,扭頭往窗外望去。

特戰小隊的成員們挨個翻進窗,帶進濕漉漉的水汽,每一個都行動敏捷,完好無損,空氣中隻有雨後的泥土氣,沒有一點血腥味,太好了,沒有人受傷。

列車長露出笑容,正要說話,突然發現大家摘了頭盔,靠在車廂壁上,坐在地板上,垂著頭,垮著肩,氣氛沉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怎麼回事?他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笑容也隨之凝固,這些年輕的麵孔裡少了一個人。

“徐——徐小姐呢?”他來回檢查著,和腦海裡那張臉比對著,也許是他不小心漏掉了,大家都回來了,怎麼就少了徐渺,怎麼會呢?

“她被人抓走了。”有個乘務員小聲說,她以為她會害怕徐氏財團的問責,可她驚訝地發現她完全不在乎,她隻覺得難受,藤蔓偷襲隊伍時,是徐渺小姐救了她,而她卻眼睜睜看著徐渺小姐被那不知是人還是幽靈的存在帶走,什麼都做不了。

她決定了,不管徐氏財團會怎麼處置她,她都心甘情願接受懲處。

“被人抓走了?”徐嘉盈站起身,撐著辦公桌麵,盯著安保部長,“你確定是被抓走,而不是她自己鑽進了荒野?”

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被人占據身體的恐懼,她已經明白徐渺是多麼可怕的人物,以前太小看她了,對她的事必須打起十二分警惕。

因此即便奪回了身體,徐嘉盈也沒有輕舉妄動,她注視著徐渺抵達西特維爾,又看著她離開,在她的預想中,春雨市將是她們較量的舞台。

可列車怎麼突然出事了,她怎麼就會被抓走了?

“我們把現場所有人單獨提審了,確實是被抓走了,沒人能看清是什麼東西動的手,很多人認為那是個遊蕩在荒野中的幽靈,甚至有人覺得徐渺已經被帶去地獄。”

“就算真的墮入地獄,”徐嘉盈冷笑一聲,“她恐怕也能爬出來。”她沉%e5%90%9f片刻,“直接搜索他們的腦機記錄,把惠子叫過來,我有話問她。”

惠子可能已經叛變了,徐嘉盈漠然想著,不然她不會發現不了徐渺身上的問題。

她打開惠子的芯片資料,被徐渺吞噬意識的後遺症還在,她時常恍惚,精力不濟,有時候甚至不能自如控製身體,但儀式效果也沒有被完全消除,徐渺過人的天賦終究留下了一點。

叛變的仿生人倒也不急著銷毀,有底層邏輯在,她跳不出主人的手掌心。

南邵收走了溫淺淺的終端,打開了房間內的空氣淨化器,吃的喝的一樣不碰:“南家會儘全力搜救,但你不要擅自行動。”他神色凝重,“淺淺,我不是跟你開玩笑,如果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連我也保不住你。”

溫淺淺溫馴地點了點頭,並不反駁南邵:“我隻是在想,我們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你想要一個名分?徐渺畢竟生死未知,等我們找到她……”

“我的意思是,你想以後做什麼事,都要像現在這樣看你母親的臉色行事嗎?”對南邵的愚鈍與幼稚,溫淺淺不是不失望的,這段時間鯨吞蠶食著南邵在町野的勢力,油然而生的隱秘快.感也蕩然無存了,在這樣一個天真無知的人手裡奪取到權力,並不算多麼值得自豪的事,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想無謂的男女關係。

南邵大腦運轉著,消化著溫淺淺話裡的意思,他是南家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等到母親退位,自然就能接掌南家的全部,淺淺怎麼比他還急?是因為她以為,渺渺遇到危險時他無能為力嗎?

他一向高人一等的自尊心被擊中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淺淺心裡的形象變成了這樣:“我隻是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