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瞼望向徐渺,“我們組織有沒有確定標誌了?”

這題江希會:“組織的標誌是蝴蝶,掀起颶風、改變世界的蝴蝶。”

“掀起颶風,改變世界。”這是青魚加入[蝴蝶]時的目標,被江熙轉述後,直接被警員們當成了組織的口號。

沒想到無意間促成了口號的確立,江希心虛瞟了眼徐渺。

既然大家都認可,徐渺也沒什麼意見。

江希鬆了口氣,準備一會兒去留言板上寫下這件事。

青魚總是擔心徐渺姐不信任她,這下應該能放心了。

畢竟就連組織口號,都出自於她了。

王麟撓了撓下頜,端詳著藍灰色警帽,似乎在琢磨裝上蝴蝶標誌的樣子。

徐渺打了個響指,警員們帽簷上方聯邦標誌齊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枚鍍銀盾形徽章,徽章表麵雕刻振翅欲飛的蝴蝶,蝴蝶下方包裹一圈月桂花環。

微微一怔後,王麟把更換了徽章的警帽戴回頭上。

目睹虛擬世界第一支非財團所屬執法部隊建立,等警員們欣賞完新的徽章後,旁觀許久、一直沒有說話的薛春月才道:“或許你還缺一所學校。”

徐渺轉頭望向薛春月。

建立學校一直在她的計劃之中,隻是一直沒能騰出手。

“我確實在籌辦學校,但是在現實中的外城區,那裡的工人與孩子連買終端的錢都沒有,關係好些的街區會湊錢合買一台終端,對他們來說,上網課非常不容易。”

薛春月不再惜字如金:“我知道,能上網的人至少能完成中學教育,他們並不缺一名中學教師,但我在現實中的教師資格證已經被吊銷,不可能再回原來的學校,即便能夠再考,以我的性格,也很有可能再得罪某個上層人。”

“況且我本身就是被關押在財團的私人監獄中,一旦意識回到身體內,除非越獄,否則根本不可能被釋放。”

“我申請一具意識容器,掃地機器人還是收音機都可以,隻要能到組織建立的學校任教。”

不太了解技術問題的警員詫異問道:“申請意識容器是什麼意思?”

徐渺望向江希,一直跟著青魚補課的江希收到示意,連忙解釋道:“這是一項還不成熟的技術,將真人意識下載到非本人的容器中,儘管理論上具備可行性,目前還停留在仿真階段,大量試驗證明,大腦與意識的聯係非常微妙,下載到機器中的意識,時間長了會發生認知混亂,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機器。”

薛春月道:“隻需要給我的潛意識植入[教師]這個職業身份,就算出現認知混亂,把自己當成機器,我也會堅信我是一台負責教學的機器。”

空氣安靜了幾秒,警員們沉默地望向薛春月,後者神色認真:“這是可行的,我在被捕前就已經做過演算……”

“不至於。”徐渺打斷她。

通過外設與學生交流,又或者製造一名仿生人,直接將薛春月的意識下載到仿生人的電子腦中,又或者從町野中央醫院偷一具人造人的身體,將薛春月的意識轉移進去……多種方案在徐渺腦中掠過:“我有彆的辦法,雖然也有一定風險。”

薛春月知道她的技術深度與廣度都遠超自己,沒有堅持“教學機器”的辦法:“重新執教是我的請求,任何風險我個人承擔。”

“不,這是我們共同的責任。”徐渺抬手壓了壓,示意薛春月不用爭辯,“我會儘快找出一個合適的方案,將風險降到最低。你應該知道,我們很難招到願意去外城區執教的老師,既然你主動提出這個要求,就算到時候你要反悔,我也不會放人的。”

她開了句玩笑,薛春月卻像是得到某種保證一般,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是貧民窟出身的大學生,考上大學的那一年父母就因連班倒的加班猝死在流水線上。

勤工儉學念完大學後,依靠出色的成績,被分配到一所接收平民的重點中學教書。

她以為可以通過教育,改變三觀還未定型的財團子弟的想法,讓他們長大後推動財團改革,促進社會公平,減小階級差距。

僅僅因為管了一件校園暴力事件,就被誣陷入獄,她這才想明白,不能把希望寄托於財團子弟身上。

誰會動自己的奶酪呢?

上層人總是一體的。

既然改變不了上層人的想法,那就把知識傳播給無數上不起學的平民吧。

多教一個平民,就會多一個“她”。

多一個“她”,就會多一分希望。

或許終有一天,全世界無數個“她”,都能通過學習改變命運。

第81章 更新

下線後, 徐渺購買了一款仿真軟件,試驗意識下載到仿生人電子腦的可行性。

以原生大腦的構造為參考,為意識製作一部高度匹配的電子腦, 儘管比薛春月提出的掃地機器人、收音機好得多,但還是存在相當大的失去自我的可能性。

她等比例構造出薛春月大腦模型, 一次又一次用不同方式、不同信道下載意識,上百次仿真結果顯示, 真人意識被同化為仿生人的概率大於50。

也就是說, 這個方法大概率也會讓薛春月變成一部“教學機器”。

當然,有冬葵的例子在,說不定在薛春月把自己當成仿生人後的漫長時光裡,她也能被某個事件刺激, 再次覺醒自我意識, 完成人——仿生人——人的兩次轉折。

但這樣的設想太過理想化, 幾乎等同於把命運交給了無法把控的概率。

這概率極低, 幾乎可以等同為不可能事件。

關上仿真軟件,徐渺轉而演算起使用人造人的生物大腦的可行性。

聯網的數據庫中,並沒有人造人的資料,更沒有現成的人造人仿真軟件。

儘管地下實驗室進行著基因試驗,町野中央醫院的頂樓就是人造人流水線,這些東西,明麵上畢竟還是非法的。

沒有前人的經驗, 徐渺隻能根據在避難所吸收的生物基因方向的資料,自行推演。

相比較仿生人這種純粹的機械造物,通過人造子宮培育的人造人, 顯然更不可控。

人造人最大的優勢在於生物大腦, 最主要的難點也來源於生物大腦。

大腦皮層的褶皺是意識的溫床, 發育完善的大腦能夠誕生自我意識,他們不可能像徐建龍一樣,驅逐已經成型的自我意識,鳩占鵲巢。

即便放下所謂的道德感,把人造人當成隨意擺弄的容器,缺少徐建龍所掌握的電子腦後門技術的徐渺,也沒有辦法強行殺死人造人大腦裡已經誕生的意識,把薛春月的意識強行塞進去。

想到這裡,徐渺腦中浮現出一個經典的假想:缸中之腦。

如果單獨培育出一顆生物大腦,讓這顆全新的大腦的每一根神經突觸都與原生大腦相同,是否能讓這顆大腦順利接收與其匹配的意識?

缺乏實際試驗數據的徐渺,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如果這個方向是可行的,徐建龍哪裡還需要那麼麻煩。

以徐家的財力,他完全可以製造無數缸中之腦,供自己使用,為什麼還非要占據徐嘉恩或者她的身體?

……

在連續排除了多個方案後,徐渺目前能夠想到的、可行性最高的方法是,改造一個有缺陷的、還沒有誕生自我意識的人造人大腦,利用它本身的生物構造,結合匹配原生大腦的電子腦,搭建出一個儘可能適合真人意識的環境。

這種方法既能規避機器的同化效應,又能避免生物大腦內的自我意識帶來的倫理與技術方麵的阻礙。

看似能兩全其美,實際操作過程中會遇到什麼問題,誰也不知道。

沒有試驗基礎,隻有紙麵數據,徐渺演算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能放心。

薛春月卻很想得開:“如果任何事篤定100成功才去做,科學就不會誕生,技術就不會突破,我們現在還和其他動物一起,在荒野中茹毛飲血。”

她是一名能夠為自己負責的成年人:“我相信這已經是目前能夠找到的最優解,放手去做吧,我能看得出,你是一個富有冒險精神的孩子,不必因為顧忌我的安全,就畏手畏腳不敢行動。”@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身為中學教師的她,看不到20的徐渺就像看自己的學生。

之前她那麼沉默寡言,徐渺還以為她沒有教師的職業病,現在看到她透著鼓勵的眼神,徐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高中老師,她應該感到慶幸,她想,這個世界不可能找到比薛春月更好的老師了,她不是在幫薛春月,而是在幫她自己。

幫她自己建立起記憶中的學校,那屬於回不去的故鄉。

“那我們一起進行一次嘗試。”沒有再猶豫,再反複測算種種潛在風險,徐渺退出了演算軟件,翻出通訊錄,聯係左硯辭。

她需要左醫生的協助,盜取人造人流水線上遺棄的“劣等品”。

……

收到徐渺消息時,左硯辭正在外城區的診所內,研究電子腦。

身為內科醫生的他,為了給工人們提供醫療幫助,已經自學過創傷治療、義體改造相關的外科手術。

現在他又在自學神經外科。

徐建龍與徐嘉恩均死於電子腦爆炸,令他對這種產品的安全性感到擔憂。

他始終記得,徐渺的電子腦耦合度極高,無法摘除,危險程度恐怕要更大。

看到徐渺要一具“劣等品”,他怔了怔,眼前浮現出46樓的人造人流水線。

壓下%e8%83%b8口湧起的作嘔反胃感,他回消息道:[找一個我值班的晚上,在‘劣等品’投入銷毀前,把身體偷運出來,將她的意識代替原本要下載進去的數據,應該能滿足你的要求。

醫院不會清點‘劣等品’的數量,畢竟這些人造人,生產之初就是待割的野草,那些被絞碎的血肉,通過再加工的方式重新化為原材料,肯定會有一定的損耗。]

徐渺沒有客氣:[那你什麼時候值班?]

看了看這個月的排班表,左硯辭皺了下眉,之前他給傅醫生代班太多,最近都沒有排他的班。

他正想著怎麼找個合理的借口,幫彆人值一天班,終端又收到了傅醫生消息。

[我明天有個約會,可以幫我代一天班嗎?回頭請你吃飯。]

剛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左硯辭喝了口水,回道:[好的。]

[謝了兄弟!]傅醫生興奮回,[你放心,年底家族聚會,我不會忘了你的。]

他以為左硯辭對他有求必應,是為了討好他,擠進上層社會。

左硯辭本來打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刪除了,轉而回道:[多謝。]

他並不想和財團成員有太多交集,但想到徐渺在做的事,想到稻草巷一步步變好的現狀,他壓下了所有膩煩。

或許以後這些關係用得上,他默默地想。

……

得到左硯辭回的消息,明天就能行動,徐渺起身翻出了光學迷彩,在心裡敲定了接下來的計劃。

侵入醫院,盜取一具待銷毀的人造人,改造生物大腦,在改造後的大腦中下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