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他們不會迷失於龐雜的數據流中,電子腦的耦合度保持在欠耦合的程度,義體中自然要保留相當一部分原生部件。

機械強化的鋼鐵之軀竟然無法匹敵這些沒腦子的非人怪物,安保隊員們心中掠過一絲茫然。

他們的武器隻能在半人半蛇的怪物體表製造皮外傷,那些看似柔弱的藤蔓卻能在他們身上抽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劈啪”的破空聲不斷響起,隊員們的反應逐漸變得遲鈍,不是因為受傷, 隻要不是致命傷這些身經百戰的戰士們就不會在戰鬥中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噗通——噗通——”不斷有安保員倒下。

實力最強的隊長儘量支援,卻於事無補。

裝載著夜視功能的義眼瞄見身上的傷口腫脹發青,紅藍液體中摻雜了不詳的黑色。

隊長腦中驟然劃過一道閃電。

藤蔓上的倒刺不光鋒銳, 還淬著未知的毒素, 能夠侵害戰士們的神經。

他們中毒了。

他瞳孔緊縮, 想要張開口提醒部下小心,大腦卻已艱澀得無法正常思考,被毒素入侵的身體遲滯得過分,關節如同生了鏽,牽線木偶一般遲緩地轉動。

戰鬥中他習慣衝在最前麵,受的傷最多,中的毒也最深。

身為隊伍的領導者,他希望能把所有隊員完完整整帶回家,卻沒有第一時間判斷出正確的對敵策略。

對不起。

他心中發出一聲遺憾的歎息。

毒素抵達了中樞神經,他腦中隻剩下執念最深的幾個詞彙:[回……家……母……親……回……家……]

“咚——”隊長的身軀倒了下去,義體化身軀摔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他眼瞼疲倦地耷拉下來,火辣辣的血液從七竅流出,他憑著意誌力拚命睜開一條縫,狹窄的視野裡,一個又一個同伴在他身旁倒下。

他們護不住這船貨。

任務失敗,他們的家人得不到南氏與徐氏的撫恤金,無法維持內城區的生活,隻能搬去外城區,很快就會死在連班倒的工廠,又或者下班路上的黑暗小巷。

隊長的大腦已經無法完成這些複雜的思考,但那深深植入心底的執念令他始終吊著最後一口氣:[回……家……母……親……]

他看不到,在他保持著最後一絲生氣的軀體上,一根根嫩綠的細芽蚯蚓般鑽出血淋淋的傷口,頂破已經足夠破爛的衣衫,在海風中舒展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大。

他拚命睜大的眼瞼上,一片片魚鱗般的嫩芽紮進薄薄皮膚下的血管,試探著往大腦深處蔓延。

他過電似的哆嗦,大腦中的的執念悄然多了一個:[回……家……母……親……殺……五……]

“咕嘟。”冰涼的液體灌入口中,覆蓋在隊長體表的嫩芽緩緩失去光澤,脫水般打蔫變黃,意識正往深淵墜去的隊長身體一震,驀然抬起疲倦的眼瞼,感到一陣抽痛,“嘶——”

這疼痛令他不驚反喜,他恢複了自我意識,有人幫他解了毒。

他連忙順著麵前的陰影抬頭望去,想知道是哪個下屬如此強悍,竟然能反殺成功拿到解藥,難不成上麵還安排了後手。

一張精致得無法挑剔的秀美麵龐落入他的眼中。

他整個人愣住。

這是……

剛剛那藤毒想要植入他大腦的身影。

媒體津津樂道的花瓶美人。

徐氏財團最受寵、卻也最不可能掌權的五小姐。

“五……”他下意識想要起身行禮,卻被對方修長的手輕輕按住,那動作看似漫不經心,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力量,將他所有動作、所有想說的話都壓了回去。

似乎隻是確認他真的被救回來了,那雙幽深的眸子打量了他一眼,微涼的手就收了回去。

理應在無憂無慮的浮空島坐享豪奢生活的大小姐,轉過身,繼續去救下一個人。

月光落在她的後背上,仿佛生出一對潔白的羽翼。

隊長失神地望著這一幕,直到下一個被救活的戰友發出一聲急促的喘熄,才遽然回神,想起一個驚悚的問題。

他並沒有聽到直升機或戰艦的聲音,這位尊貴的女士是怎麼上船的?

他不敢對救了自己的女士產生任何褻瀆的想法,不會懷疑她和奧羅拉有勾結,更不會猜想那些怪物正是受她馭使。

就算他是個多疑的人,也不會這麼快忘記,藤毒種下的潛意識,正是讓他刺殺徐五小姐。

把疑問壓在心底,解了毒的隊長翻身而起,隨意扯掉眼瞼、臉頰、身上各處冒出、卻已經在解毒劑的作用下蔫黃的嫩芽,不顧滋滋冒出的血珠,警惕地環顧四周,卻在看清甲板上的場景時,驟然呆住。

揮舞藤鞭、嗜血凶悍的蛇人們,被纖維繩五花大綁捆在欄杆上,眼中卻沒有一絲惱怒,嗜血的鮮紅褪去,目光中滿滿都是崇敬與內疚。

看到徐渺解毒劑快要用完了,他們還主動告知誰誰身上還有,迫不及待的態度,讓隊長懷疑自己其實已經死了,現在看到的隻是一場奇特瑰麗的幻夢。

他周圍,每一個被救醒的安保隊員,心理曆程都和自家隊長相差無幾。

被一道道感恩中夾雜著迷惑的目光掃過的徐渺,心中卻正如反派一般悠然想著,看到了我的臉,上不上我這艘船,可就由不得你們了。

第70章 更新

徐渺此行目的不是救人, 一開始作壁上觀正是為了等兩敗俱傷再來摘桃子,自然不可能第一時間進入戰場。

兩股勢力激戰正酣時,她悄然上了船, 進入船艙,將已經被吵醒卻不敢發出聲音、生怕被殃及池魚的普通船員麻翻。

她在船艙搜羅一圈, 尋找可用的物品,把武器庫反鎖, 讓住在終端的zero分.身接管船隻防禦係統, 關閉水下次聲裝備,召來魚群海怪,把船隻團團圍住。

之後她又到駕駛艙,把航行速度降到最低, 艙門同樣反鎖, 交由zero分.身接管。

做好充分準備後, 她才回到甲板, 躲在昏暗角落,觀察戰場,發現自己確實能聽懂蛇人們看似沒有意義的狂亂嘶吼,確定了他們體內海洋生物基因的存在,用船艙內醫療箱中搜索到的乾淨注射器抽取幾管鮮血,尋找紮入蛇人體內的機會。

上次淩泉暴走,她直接把血喂給他, 結果證明這種方法有效。

這次她想測試注射的效果。

一來,她認為後者才是更合理更科學的方法。

二來,現場有幾十名蛇人, 眼睛都呈現猩紅色, 精神狀態有明顯問題, 她無法瞬息間控製住所有蛇人,挨個給他們喂血。

拿定主意,她將一堆注滿血液的注射器放進收納盒,塞進作戰服的內兜,滑入水中,沿著船隻邊緣繞到蛇人們身後,抓著羅非家族與洛希爾家族安保員們遺留的纖維繩,無聲無息攀上船舷,像一道沉默立起的影子。

每當有蛇人在混戰中脫離大部隊,都會被她迅速捂住長有尖牙的嘴裂,拖入陰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注射血液。

被抓住的蛇人們先是劇烈掙紮,卻被她看似蒼白纖細的胳膊死死箍住,完全無法動彈。

“王血”融入蛇人們體內,將基因突變引發的畸形鎮壓,狂暴的情緒也一同收斂。

海族最原始的記憶被喚醒,刻在DNA中的崇拜令他們自覺臣服於歸來的王者。

為了防止鎮壓不徹底,徐渺還是選擇了把他們暫時綁住。

簡短的交流中她意識到一件事實,這些蛇人與阿墨一樣,原身並不是人。

他們是由海蛇注射人類基因,進化而來的生物。

難道反向進化,是奧羅拉的特點?

據此聯想,抓走阿墨做研究的神秘學院,會不會就是奧羅拉的勢力?

隻是在捆綁過程中簡單交流了幾句,徐渺無法肯定上述猜測,僅有三四分把握。

將這些猜測壓在心底,她決定專注眼前的事。

先把這些家夥都控製住。

當蛇人們即將贏得戰鬥,卻發現自己的同伴也莫名少了很多時,徐渺已經用纖維繩做好了套索。

她把剩下五六個狂暴狀態智商不太高的蛇人們套牢,以極快的速度,在蛇人們還沒反應過來時,將鮮紅的液體注入他們體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有兩個掙紮過於劇烈的,被她一個手刀劈暈。

等他們醒來時,已經和同伴一起,整整齊齊捆在了甲板邊的欄杆上。

他們看到同伴們轉眼就成了二五仔,爭先恐後地交代起自家狀況,主動提供騎士大人賜予的解毒藥劑。

來不及驚訝,因為昏厥錯過的血脈覺醒火山一般爆發,根植於基因深處的無儘知識噴湧而出,古老王國燦爛輝煌的壯景重現在腦海中。

儘管還不清晰,所有畫麵都像隔著一層迷霧,王座模糊在一團璀璨耀眼的光暈中,無法看清王的麵容。

那熟悉的氣息,依然令蛇人們下意識感到親近,想要靠近。

那是我們的王。

腦海中翻滾的知識與回憶清楚地告訴他們這一點。

仿佛迷路的孩子終於找到家長,一個個蛇人難以自抑地鼻頭一酸,眼巴巴望著忙碌的徐渺,“嘶嘶”地你一眼我一語地嘀咕。

“我看到了珍珠與貝殼建造的巨城。”

“章魚在宮殿周圍護衛,燈塔水母是遊動的路燈。”

“先祖們在女王座下無憂無慮地生活。”

“即使偶爾有殘酷的時候,也很懷念。”

“你是說大魚吃小魚嗎,不知道女王的本體有多大……我突然想起我七天沒洗澡了。”

“……好狡猾!我,我半個月沒洗了!”

“那我上廁所沒擦……”

“閉嘴!就算你們洗得乾乾淨淨,女王大人也不會想吃你們的!”

“因為吃了會影響智商!”

“沒錯沒錯。”

這些竊竊私語落在普通人耳裡,隻不過是一些夾雜著“嘶嘶”的嘰咕聲。

然而徐渺能聽懂,敏銳的聽覺將每一句話都捕獲進了耳朵裡:“……”

她按了按跳動的眉心,將最後一個安保員救活,在他們緩緩回神,發現蛇人們被捆在欄杆上,警惕地聚攏到一起,準備拿起武器時,輕咳了一聲。

等級製度刻入骨髓的隊員們慌忙行禮,隊長上前一步,按住%e8%83%b8口低頭道:“感謝您救了我們所有人……”

“不必感謝我。”徐渺打斷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你和這些蛇人,都是我的俘虜。”

隊長:“……”

隊員們:“……”

抬了抬下頜,徐渺示意他們往船底看一眼,眾人小心翼翼越過吐著信子“嘶嘶”作響的蛇人們,借著黯淡的月光,看到了周圍密集如沙丁魚罐頭、張著嘴巴露出尖牙的食肉魚群。

一股冷汗順著後腦勺流下脊梁骨,死過一次的安保隊員們悚然後退,如今的他們極其珍惜第二次生命,再也不想痛苦掙紮死於非命。

很難說被這些食肉魚群瓜分,和被毒素侵蝕大腦成為行屍走肉相比,哪個死法更恐怖一點。

熟悉財團勾心鬥角的南家和徐家的安保隊員們,迅速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