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了一下思路,把孫悟空大戰紅孩兒的故事講給青魚聽。

青魚本來做好了和女人鬥智鬥勇的準備,沒想到對方給自己講起了故事。

開頭她還心裡想,她又不是小朋友,早就過了喜歡聽故事的年紀。

才聽了一小段,不知不覺入了神。

等女人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這個故事僅僅是一部長篇小說的一個章節。

唐僧師徒還會遇到哪些困難,紅孩兒被觀音帶走後會失去自由嗎?

她下意識地思考了一下,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女人覺得她像紅孩兒。

她成熊孩子了!

青魚神色震驚,徐渺又翹了翹唇角,然後輕聲道:“作為這個故事的回報,可以告訴我,你在這裡做什麼嗎?”

青魚僵住,艱難地將思緒從故事中抽出。

徐渺引領她向湖泊深處行進,透明的小魚簇擁著她們,時而躍出水麵,時而將荷葉輕輕頂出一個小突起。

望著這些小魚,青魚的眉眼間染上笑意。

徐渺隨機打開幾隻黑匣子,投放出記錄的畫麵。

年輕的安保員從%e8%83%b8`前摸出妹妹的頭像掛飾,沉穩的隊長許諾這一次行動結束就帶大家吃大餐。

他們悄悄潛入車間,默默看著工人們分揀著原材料聊著天。

其中一個說起小孩不聽話,翹課去遊戲廳,說是玩遊戲也能賺錢,這怎麼可能嘛?

“不過,上周她還真給我拿回來五百塊,說是打比賽的獎金。”看似抱怨的語氣中夾雜著幾分得意,“我是不懂啦,也許她有這麼點天賦?”

其他人就噓她:“少來了,嘴都咧到太陽%e7%a9%b4上了,《機械精英》的賽場咱們不是路過好幾次?去年第一名獎金2000萬!你女兒要是真有天賦,可以去試試啊。”

“現在都這麼折騰了,我要真鼓勵了,還不知道野成什麼樣了。”使用著廉價腦機、即使在網絡中也隻能保持著枯黃頭發、瘦削身形的女人,看似抱怨,實則嘴角高高揚起。

“不許動!”冷厲的聲音打斷工人們的說笑。

之後的畫麵徐渺從另一個黑匣子裡看過了,安保隊員們包圍住了工人們,一部分工人大喊著“為了奧羅拉”,引爆了地下的炸藥。

青魚怔怔看著一張張帶笑的麵孔變得嚴肅、驚恐,最後全部消泯於猛烈的爆炸中。

“他們現在,隻剩下這些意識殘留了。”徐渺捧起一隻小魚,遞到她的麵前。

青魚手足無措地接過小魚,透明的小魚已經忘卻了四分五裂、烈火灼燒的痛苦,張開嘴巴,吐出一個透明的泡泡,仿佛在說:一起來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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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魚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了徐渺。

她身份特殊,需要保持隱秘,並沒有被分配什麼重要的任務,甚至不知道今天的具體行動,組織隻讓她在外圍放風,監測是否有重點人物出現。

這些人物的影像全是技術高手,既有徐家的,也有南家、洛希爾家、富和家等強勢家族的。

徐渺在人像中看到兩張熟悉的臉。

一張是徐建龍的,一張是徐嘉恩的。

徐嘉恩的出現還能理解,雖然被徐嘉盈親手關在監獄,不代表徐嘉盈不會為了利益和他合作。

徐建龍的臉為什麼也在其中?

難道果然如徐渺猜測的那樣,他並沒有死透,意識躲藏在網絡的某個角落,伺機而動?

她直接向青魚提出了疑問,徐建龍的死亡是媒體頭條,她會產生疑問非常正常。

青魚的理解是:“有可能有人用他的形象號召那些黑客過來幫忙,新聞裡說徐建龍的腦機都炸了,確實不應該再出現了。”

徐渺點了點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

但光是這樣,可沒辦法排除她的猜測。

或許,暗中一直有雙眼睛在盯著她。

或許,這一次的爆炸也是針對她而來,如果她在爆炸中受傷……

徐渺心中有後怕,也有殺意。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不到最後一刻,永遠無法明晰。

青魚俯下`身,將小魚放進湖中,看著小魚快速甩動尾巴,潛入水底。

“你也讓我想起一個人。”她突然說,“她叫徐渺,曾經幫我救過一條小醜魚。”

徐渺轉頭望向她。

青魚撥弄著荷葉邊,小聲說:“我能理解組織的意思,用少部分人的犧牲,換取所有人的平等,我們必須推翻這個腐朽的舊世界……”她抬眸,茫然地望著徐渺,“可是,這些不被任何人在乎的小魚,你和徐渺會在乎。他們說的平等在未來,你們的平等,我現在就能看到。”

徐渺沒有給出任何定論,而是審慎地說:“你可以繼續觀察,用你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再做出自己的判斷。”

.

確認了青魚沒有參與到爆炸中,徐渺就將她放了。

不管有多少苦衷,將這麼多無辜平民牽涉其中,視他們的犧牲為理所應當,那就和徐渺的理念不合。

並不是因為她多麼崇高,迄今為止她所有行動從自己的利益出發。

她無法接受奧羅拉的做法,從最理智的角度分析,有一個很簡單的邏輯。

今天他們可以犧牲這部分“少數人”,明天他們也可以犧牲那部分“少數人”。

她並不能肯定,自己不會成為“少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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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徐家損失慘重,最靠近爆炸中心的三百餘名技術員與網安特戰員當場腦死亡,數千名骨乾力量受傷,遍布各個城市的虛擬世界主機房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損耗。

徐嘉盈將麵臨董事會的問責,暫時抽不出手關注徐渺。

徐渺因此能順利甩開保鏢們,自由行動一段時間。

正好左硯辭發來消息,廢棄的電子遊戲廳快改造好了。

驚訝於飛快的施工進度,徐渺決定和冬葵一起過去看看。

浮空車在遊戲廳門口停下,頂著一頭亂糟糟白毛的梭梭似乎剛乾完活,脖頸上掛著毛巾,正蹲在門口吃瓜。

看到她們,他眼睛一亮,彈了起來:“冬葵,徐渺!”

冬葵露出笑容,徐渺點了下頭,把目光投向遊戲廳內。

燈光明亮,牆麵雪白,地板上鋪好了嶄新的毛毯。

陳舊的遊戲機並沒有被丟棄,而是整整齊齊堆放到了一邊,擦得乾乾淨淨。

遊戲機的對麵,安置著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貓窩、貓爬架。

看上去還不錯,就是一隻貓都沒有。

“他們在裡麵打掃衛生。”梭梭自告奮勇地帶路。

徐渺和冬葵跟著他,走進室內,拐了個彎,看到廚房裡正在忙碌。

有的貓舉著抹布擦窗戶,有的貓坐在掃地機器人身上監督掃地,有的貓蹲在水池邊清洗餐具。

最醒目的還是那隻黑貓,他在房間內巡視,教導貓爪使用還不太靈活的,訓斥乾著乾著就想躺下偷懶的,接住不小心摔落的餐盤,檢查電器的工作情況。

第57章 更新

徐渺第一次見到一群貓把爪子使用得這麼靈活, 乾活乾得這麼賣力。

她想起zero介紹過阿墨的資料。

他很有家政天賦。

這是真的。

黑貓粉色的鼻尖動了動,嗅到徐渺的氣味,轉頭望了過來。

他脖子上戴著表盤大小的寵物型終端, 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也許是最近夥食不錯, 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本就強健的身軀愈發肌肉僨張。

他半蹦半跑地衝到了徐渺麵前, 在徐渺腳尖及時刹住車, 仰起頭,漆黑的尾巴輕輕甩了一下,矜持地坐下,尾巴環住前爪, 神情嚴肅而沉穩。

徐渺彎腰抱起他, 摸了摸他的爪子, 點頭說:“辛苦了。”

黑貓“喵”了一聲, 不辛苦。

他們隻是在為自己的宿舍大掃除而已。▃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左硯辭還在上班,晚上才會來外城區,徐渺在阿墨和梭梭的帶領下,檢查了一遍安保係統,保鏢們晚上工作,白天就需要充足的睡眠恢複精力。

外城區治安堪憂,門戶不守好,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摸進來入室搶劫犯。

左硯辭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簡單的粉刷牆麵、更換電器、添置貓窩,隻花了小十萬, 剩下的錢全部都用來搭建安保係統。

監控網絡嚴謹地布置到了每個角落, 連下水道、排風管道都有。

“要不是黑貓不讓, 左醫生連衛生間都要裝攝像頭。”梭梭攤手,“貓也是需要隱私的。”

尤其是這隻貓還能變人。

徐渺心裡補充了一句。

不知道這一點的左醫生八成把衛生間當大型貓砂盆了。

她和黑貓對視一眼,感到彼此已經有種默契,她不去揭穿阿墨,阿墨也不會主動變回人形。

“你呢?”徐渺抬眸看向梭梭,“你還習慣嗎?”

梭梭瞄了眼徐渺身旁的冬葵,後者轉變了一開始放養的態度,顯然有所期待地詢問道:“你找到想做的事了嗎?”

即便是接受過正規教育的年輕人,也很難在十六七歲的年紀想明白未來要做什麼,更何況是一直生活在荒島、每日活動主要是打獵趕海的梭梭。

他用不確定的語氣說:“幫忙保護夜晚出行的工人和孩子們?”

他隻是聽從了長輩的安排,並沒有多想這是不是自己內心想做的,冬葵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那你暫時就住這間宿舍,聽黑貓先生的指揮。”

意識到在冬葵眼裡自己還沒有一隻貓成熟,梭梭下意識望了眼黑貓,黑貓平靜地回望他,目光依然那麼沉穩。

“好……好吧。”他想起很多電器不會使用,還是黑貓教他的……等他習慣了人類社會,情況會發生轉變的。

他感到心中的鬥誌被激發了。

確定了新上任的保鏢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徐渺和冬葵離開了外城區。

浮空車從破舊擁擠的建築上空掠過,空氣中彌漫著細小的粉塵與輕微的腐臭,蠕動的人群恰如覓食的蟻群,頑劣的孩童潑一盆水,就能把他們淹沒。

駕駛座上的冬葵側頭看了眼徐渺:“我們的力量會越來越強,強到足以撼動這個糟糕的世界,對嗎?”

徐渺一怔。

冬葵神色迷茫。

跟在徐渺身邊,目睹醫院中的一樁樁悲劇,她的內心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她不明白為什麼上層人的科技發展如此迅速,很多設備她都已經不會使用,底層的困境竟然還跟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離開了荒島的烏托邦,現實令她恐懼而憤怒。

難怪會那麼問梭梭,徐渺心想,或許她也在問自己。

徐渺沒有打擊她的樂觀精神,點頭道:“雖然會遇到很多困難,但這股力量一定會逐漸壯大。”

從客觀規律來說,變革早就應該發生,之所以沒有,是因為這個世界有神,有超凡力量的壓製。

人能撼動神嗎?

徐渺在心裡打了個問號,但並不打算把這股壓力傳遞給冬葵。

她眼前浮現出那兩條伴隨知識湧現的光輝大道。

當時她順應直覺,哪一條都沒選。

現在她隱約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