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浪費口舌。

麵對強權,能起作用的永遠不是嘴炮。

回到家,她看上去沒什麼精神地回了房間,“惠子”服侍她洗了個澡,在她睡下後,悄悄帶上門,經過長而曲折的走廊,拐入徐嘉盈的書房。

徐嘉盈換回了灰色義眼,冷淡地瞥了眼“惠子”:“已經睡了?”

“惠子”點了點頭:“洗澡水裡放了安神精油,她睡得很沉。”

“把打聽到的情報再從頭彙報一遍。”徐嘉盈轉動著右手大拇指上戴著的戒指,神情晦澀。

“是。”繼承了惠子記憶的冬葵,與真正的惠子所彙報的分毫不差。

連惠子的主觀判斷,她都再次重申了一遍:“小姐並沒有什麼野心,她隻是不夠成熟,妄想憑借自己的力量救下所有人。”

徐嘉盈不置可否地注視著“惠子”:“你在她身邊這麼久,為什麼沒有發現她的能力?”

“小姐是在南家競技場玩的時候,發現的槍械天賦。”“惠子”連忙解釋,“她接觸槍還沒多久,並不是早有預謀。”

“沒多久,是多久?”

“不到半個月,這點可以由教練佐證,剛去競技場的時候,她都不會開槍。”

……

“惠子”緊張地望著徐嘉盈。

“如果不是還要用你,這麼嚴重的失誤,你已經可以報廢了。”徐嘉盈灰眸冰冷,“你隻需要將所有異常向上彙報,而不是擅自進行判斷。”

“惠子”點了點頭,遲疑片刻:“還有幾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異常。”

徐嘉盈略一皺眉,“惠子”連忙道:“第一件事是小姐對南邵的私生活不太滿意,曾經想著乾脆自己也找個情人。第二件事是自從徐嘉恩出事,小姐就有點怕您,有時候會嘟噥,還不如做個普普通通的平民,不用擔心被親人背叛。”

這確實是徐渺會說的話……徐嘉盈揉了揉眉心:“父親真的把她保護得太好了,明明……”她唇角冷凝,臉色有些陰沉,聲音壓得極低,“……她根本不是父親親生的。”

“惠子”心頭一跳,但臉上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徐嘉盈疲倦地閉上眼睛,揮手道:“回去吧,隻要她老老實實,這一次……就算了。”

“是。”“惠子”點了點頭,倒退出去,原路返回到徐渺房間門口,悄然推開房門,閃身入內。

她輕輕把門反鎖,背後本該已經熟睡的徐渺靠在床頭,靜靜望著她。

兩人交換視線,徐渺起身,走進檢查過、不存在任何監控與竊聽器的盥洗室,“惠子”跟在她身後。

“都跟她說了。”冬葵低聲道,“按照你的要求。”

徐渺點了點頭:“辛苦了。”她看著冬葵表情,“怎麼了?”

冬葵想了想,還是直接告訴徐渺:“徐嘉盈說,其實你不是徐家家主的親生女兒。”

“……”

徐渺還沒來得及說話,熟悉的父慈女孝、哥哥、姐姐、全家人寵愛著自己的畫麵出現在腦海中。

以她現在對腦機技術的了解程度,她已經能從這些努力煽情的畫麵質感中明確判斷出,這絕對不是她本人、或者說原主的記憶,而是有人利用她的腦機植入的虛假記憶。

一旦出現預設的關鍵詞、表情、動作,這些記憶就會被觸發。

zero曾經告訴她,植入記憶是非法操作,是被嚴格禁止的。

但如果,進行操作的是精通腦機技術、腦意識無比強大的徐建龍呢?

儘管她不知道徐建龍這麼做的目的。

他人都已經死了。

給她留點美好的回憶嗎?

還是說,讓她認可徐家人的身份,對徐家保持忠誠?

觀賞著不斷湧現的童年“記憶”,思忖間,徐渺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頭痛。

流露出僵硬與不真實的記憶,突然遭到腦意識的反撲。

仿佛是王的領地受到侵犯,深沉的腦意識如同大海中狂暴的巨浪,要將所有入侵者驅逐。

這一次之所以與前幾次不同,是因為她注射了人魚基因。

人魚基因帶來了強烈的領地意識。

翻閱著避難所的基因技術,徐渺若有所悟。

……

徐渺隻覺得自己的大腦成了戰場,腦機拚命將虛假記憶灌入,腦意識憤怒而堅決地反擊。

大腦在對抗中燒成了一鍋沸騰的鐵水,仿佛隨時都會爆炸。

徐渺額頭浮現豆大的汗珠,白皙的臉龐變得通紅。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像是被烙鐵插.入腦髓,腦子滋滋地冒出白煙。

慘叫聲被她用難以想象的意誌力吞入喉中,以至於喉間溢出些許血沫。

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眼睛失去焦距,意識瀕臨渙散。

但她始終記得外麵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她。

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目睹全過程的冬葵沒有徒勞地追問“你怎麼了”,隻是把她不停顫唞的身體摟在懷裡。

隻有等徐渺平靜下來,詢問才有意義。

徐渺伏在冬葵肩頭,用最後一絲理智苦中作樂地自我調侃,也許她的穿越就是來鍛煉大腦的,等離開這個世界,她立刻就去參加《最強大腦》。

……

兩股力量不知僵持了多久,終究是她的腦意識占據了上風。

仿佛鐵錘狠狠敲開冰麵,鏡花水月般的幻象乍然碎裂,隱藏在冰麵之下的真實記憶翻湧而出。

她看到自己被層層藤蔓托舉著遞交給一個男人,非男非女的聲音響起:“你的測試結果是對的,她擁有你夢寐以求的才能,你可以通過女神賜予的儀式,分享她的天賦。”

男人接過她,才滿三歲、剛開始記事的她懵懂地眨了眨眼,看到了一張冷峻的麵孔。

那是年輕版的徐建龍。

……

畫麵一轉,她和徐建龍一左一右站在曼陀羅木前,樹乾上扭曲的人臉囈語般誦念。

隨著它的誦念,無形的連接在兩人身上形成。

“儀式一旦完成,你將分走她一半天賦,與之相對的,你們也要共同承擔代價。”

“失敗……不,儀式不會失敗……她隻是個凡人……”

“她的靈魂分成了兩半,一半離開了這個世界……那是個沒有真神的世界,卻有股奇怪的信仰之力保護了她……你隻能分走她四分之一的天賦了……不過,已經夠用了。”

第49章 更新

她來到這個世界不是穿越, 而是回歸。

頭痛逐漸緩解,徐渺腦中浮現出這個想法。

她茫然了一陣,另一個世界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

趁爸爸媽媽下班前偷看電視, 沒想到爸爸媽媽會摸路由器,被抓了個現形, 抽抽搭搭地接受批評。

吃太多冰淇淋鬨了肚子,接下來一整個夏天都被管得死死的, 每次路過小賣部隻能眼巴巴看一眼冰櫃解饞。

一模考得很爛, 忐忑不安地回家,發現爸媽比她還忐忑,生怕一句話說重,把她心態壓垮。

爸爸媽媽從來不會對她百依百順。

普通的家庭條件也不足以無憂無慮。

和徐家大小姐揮金如土的優渥生活形成了鮮明對比。

即便如此……

徐渺抬起濕漉漉的眼睫, 迷茫之色從臉上褪去。

即便如此, 過去十幾年的記憶是真實的。

爸爸媽媽是真實的。

她真正的家在那裡。

不在這個世界。

徐渺心情恢複了平靜。

她靠在冬葵懷裡, 任由冬葵幫她擦去滿臉汗水, 梳理起目前的情報。

就如那位安全局特工所說,徐建龍早就加入了奧羅拉,二者的勾結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幾年前。

那具長著扭曲人臉的曼陀羅木,被玩具熊稱為“先知”的植物係變異生物,恐怕確實有“預知”、甚至“全知”這類的能力。

徐建龍將她帶到“先知”麵前,確認了她的能力,通過某種儀式, 分享了她的部分能力,同時需要承受一定的代價。

她想起徐建龍電子腦爆炸的痕跡,兩條纏繞在一起的焦黑曲線誘發了她的電子腦自毀係統。

仿佛將他們捆綁在了一起。^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徐渺猜測, 這就是儀式的代價。

難怪安全局特工說, 這是一種詛咒。

不過他的情報並不完整。

他以為隻有徐建龍遭受了詛咒, 而她隻是存在被奧羅拉接近的風險,特地提醒她小心。

殊不知她已經被“先知”舉行了儀式,背負上“詛咒”。

徐嘉盈知道她不是徐建龍親生的,但應該不知道徐建龍收養她的目的,否則她不會對徐建龍“寵愛”著並非親生的小女兒耿耿於懷。

難怪她能毫不猶豫對自己下殺手,所謂血脈親情本來就是假的。

這個世界的人雖然冷漠,基本的感情還是有的,不然傅郜也不會為了給傅聞報仇,讓出町野港整整一百年的使用權。

揉了揉眉心,徐渺從恢複的記憶中想起,徐嘉祁和徐嘉鍇的葬禮後,她在徐建龍的辦公室外偷偷聽到徐建龍和徐嘉盈的爭吵。

徐嘉盈懷疑是徐嘉恩動的手,徐建龍卻不允許她繼續調查,因為徐嘉恩還有用。

徐嘉盈隱忍了很久,恐怕早已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她要為自己的親兄弟複仇。

甚至就連徐建龍的死因,也許都和這件事有關。

徐建龍不準她調查,令她對徐建龍也產生了恨意。

“先知”和玩具熊交談時,同樣對徐建龍的死亡猝不及防,明顯還在保持合作,沒有和徐建龍翻臉。

徐嘉盈有充分的殺人動機,又有徐嘉恩親眼目睹的在場證明,但不具備殺人能力。

畢竟徐建龍鑽研腦機幾十年了,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的天才,技術水平擺在那。

徐嘉盈並沒有技術天賦。

入侵腦機的殺人方法並不符合她的風格。

除非……

徐渺想起徐嘉恩沒有說完的那個“除非”。

除非徐建龍以某種手段,自己將秘鑰透露了出去!

不明真相的徐嘉盈或許會以為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果斷展開了行動!

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年紀大了,對子女產生了愧疚?

往徐渺的腦機植入家人的記憶,反複強化家人的美好,也有這方麵原因。

回顧記憶中那張冷峻的麵龐,徐渺搖了搖頭,也許年紀增長,讓他的心變軟了。

但她更願意相信,他有更深層原因。

她不是在這個腐朽世界長大的土著,接受過正常的教育,實在難以相信一個老牌資本家的良心。

想起徐嘉恩不肯說明的“秘密”,徐渺目光一凝。

他提及“秘密”,是在她故意說自己可能會比他先死之後。

這個“秘密”和她的生死息息相關。

她腦中突然想起一個腦機研究員一直在暢想的話題。

意識上傳,在網絡空間獲得永生。

這個技術的瓶頸在於,在虛擬世界待得太久,會迷失在龐大複雜的數據流中,失去自我。

沒有了自我意識,當然也不算活著了。

徐建龍會不會找到什麼方法,突破了瓶頸,能夠放棄肉身,在網絡中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