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聯想到這一起案例的左硯辭,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望著陷入絕望情緒的醫生與工人們,徐渺沒有多加安慰,隻是簡單道:“它來自一名義體戰士,和變異生物的戰鬥中,義體戰士輸了,破損的機械義肢被當成垃圾扔進垃圾場,又被你們撿了回來。我不了解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隻是主觀上覺得,他也許會對自己的義體離開垃圾場,回到人的身上,感到欣慰。”

艾利愣住,低頭看向機械臂,手掌張合,很慢地消化著徐渺說出的信息。

這是一名義體戰士的機械臂。

他……是不是不應該辜負那名戰士?

解釋完,徐渺轉頭看向左硯辭:“所以,不要拆除他的機械臂了。”

左硯辭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他隻是說:“好。”

徐渺環顧沉默的工人們:“至於你們曾經用槍指著我的事,我想,就當你們欠我一個人情,答應我做一件事,做到了,就抵消掉你們的冒犯,怎麼樣?”

如果她還像剛穿來時一樣弱小,自然會因為被槍頂著無比憤怒。

但現在的她,擁有強大的身手與槍法,能夠判斷出艾利絕對沒有傷害到她的可能性。

所以她不但不憤怒,還能心態平和地善加利用。

艾利想都沒想地點頭:“當然可以。”

段承霖主動道:“您想要我們做什麼?”

徐渺慢條斯理地說:“從今天開始,用交易代替下跪,用談判代替乞求。”

艾利呆住。

左醫生猛然看向她。

徐渺沒有多做解釋,隻是靜靜看著工人們,直到段承霖眼中迸出亮光,率先答應,艾利、千原和其他工人們也都一一答應,才點了點頭:“說到就要做到。”

段承霖用力點頭:“說到做到!”

左醫生抹了抹眼角,徐渺瞥了他一眼,心地善良的醫生一定又腦補了很多,然而她這麼做,出發點隻是為了自己。

現在她擁有一座正在勤勤懇懇耕地試驗農作物的島嶼。

她還需要一股如臂指使的力量。

尊嚴,可以作為這股力量的種子。

……

確認了左醫生安全回家後,段承霖帶著工人們又匆匆離開了。

為了左醫生四處奔波的這些天,他們耽擱了很多活,有的工人已經一天隻吃一頓飯了。

接下來必須加倍工作,才能賺到足以飽腹的信用點。

在他們走後,按照約定,左硯辭不收取掛號費,為徐渺免費檢查。

診所內的設備都很老舊,連全息投影都沒有,直到對徐渺大腦的掃描結果出來前,左硯辭都以為徐渺就隻是隨便找個借口,好讓他不需要為這次幫助付出酬勞。

看到古老的LED顯示器上呈現出來的影像,左硯辭動作頓住,收起了輕鬆的表情。

躺在掃描床上的徐渺看到左硯辭宛如在臉上寫了兩個字,一左一右分彆是“絕”和“症”。

僅僅是掃描了一下大腦,甚至都沒有深入檢查,就已經發現問題了嗎?

冬葵握住了掃描床欄杆,身體前傾:“怎麼了?”

“她的電子腦……”左硯辭神情非常凝重,“……與她本身的腦組織高度耦合,這是為了最大限度利用大腦的做法,由於無法摘除、與大腦高度綁定、帶來許多病理與倫理問題,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禁止了。”

第46章 更新

這個描述徐渺並不陌生, 她的大腦中存儲著避難所圖書館中獲得的知識,腦機與大腦的耦合度越高,大腦利用率越高, 義體能發揮出的戰鬥力也就越強。

為了提升義體戰士作戰能力,早期的技術人員都鉚足了勁往高耦合度研發。

為人類開荒的那一批先驅, 幾乎人人都是過耦合。

他們將腦意識發揮到極致,不但充分壓榨出自身義體潛力, 還能夠使用腦機與同伴配合默契。

數千人的隊伍仿佛共用一部大腦, 令行禁止一往無前,堂堂之陣所向披靡,苟延殘喘的人類第一次對變異生物展開了反攻。

戰無不勝的軍團在荒野重建人類文明,鋼鐵森林從廢墟上崛起, 黑暗了半個世紀的城市重新綻放光芒。

幸存者們遷入城市, 雄心勃勃謀劃再次成為星球主宰, 卻迅速受到致命打擊。

過耦合的義體戰士短則幾個月、長則一兩年, 就會因為大腦與數據世界融合太深,迷失在數據之中,或是陷入瘋狂,或是大腦死亡。

人類禁不起這樣的損耗,隻能靈活調整策略,一再降低腦機耦合度,尋找到足以讓大部分人保持理智的臨界點。

這使得義體戰士的實力滑坡式跌落, 大舉反攻的壯觀場景再也無法複現,幸存者們從美夢中清醒,不敢再魯莽冒進, 改為穩紮穩打, 逐步建立起中心城市, 緩慢向荒野推進。

徐渺坐起身,望著顯示器上自己的大腦掃描結果,聽到左硯辭困惑地說:“按照這種耦合度,你應該早就……”

……瘋了,或者死了。

徐渺心裡默默補充。

這和基因改造的後果幾乎是對等的,財團將基因改造列為禁忌的理由正是成功率太低,失敗的人不是失去理智,暴虐,嗜血,充滿攻擊性,就是乾脆承受不住基因融合的過程,暴斃身亡。

既然腦機耦合度降低,就能減少腦機改造帶來的不良後果。

基因改造是否也有相應的降低風險的辦法?

她一直想找機會親自做一些實驗,驗證教科書的真偽。

話說回來,安裝了高耦合度腦機的她,真的沒有出現任何副作用嗎?

徐渺想了想:“有沒有精神狀態量表之類的東西?測試一下我的精神是否正常,確實沒有走向瘋狂。”

左硯辭:“……”

他看了眼似乎不覺得徐渺這麼做有什麼問題的冬葵,一邊想是不是自己太不嚴謹了,竟然光從表麵看一個人正不正常,一邊取出一張自測表,交給徐渺:“如果你需要的話。”

徐渺接過表格,認認真真填了起來。

左硯辭:“……”

這麼積極的精神病人,他確實沒見過。

大概花了30分鐘,做完自測量表,確定了自己精神一點問題都沒有,徐渺才嚴謹地給出結論,過耦合的腦機確實、暫時沒有對她產生影響。

應該是她本身腦意識的特殊之處造成的。

她曾經想過,摘除腦機固然降低了電子腦被入侵的風險,但也等同於自斷一臂,將虛擬世界的助力放棄了。

現在沒辦法拆除腦機,也就不用糾結利弊了。

隻能先留著。

左硯辭不知道她身上的特殊之處,比她本人還焦慮:“我建議你去中央醫院重新做個正規檢查,我這台儀器太老舊了,掃描結果不一定準確。”

“我不信任他們。”徐渺直截了當地說,“左醫生,出於對你人品的認可,我才會請你幫我檢查。”

左硯辭一愣,腦中閃過許多八卦媒體曝光的豪門狗血橋段:“你的意思是,你懷疑中央醫院的人被你姐姐收買了?”

他細思恐極:“你的腦機,會不會就是你姐姐、或者某位哥哥動的手腳?”

徐渺搖頭:“不知道,隻是我比較多疑罷了,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要不是被傷害過,誰會多疑呢?左硯辭愁眉苦臉,欲言又止。

想多了沒用,徐渺敲了敲太陽%e7%a9%b4,能解決一樣就解決一樣吧:“裡麵應該還有一枚定位芯片,可以幫我移除嗎?”

左硯辭連忙看向大腦掃描圖像,仔細觀察後點頭:“芯片是統一規格的,隻需要用腦醫療儀就能移除……唯一的問題是……”

“什麼?”

“要把頭發剃光。”

“……”

徐渺下意識摸了摸發梢,冬葵也怔怔望向不久前才梳過的柔順長發。

兩位女士表情都有一瞬間空白,左硯辭忙道:“放心!做完手術創口一愈合,就能用生發水快速長回來!不需要太久,兩小時就能齊肩。”

“……這樣啊。”徐渺鬆了口氣。

她給冬葵遞了個眼神。

冬葵了然,於腦機連接中回應:[除了你的頭發,我不會讓他動你一根汗毛。]

[……那真是太感謝了。]

[就算頭發長不回來,也可以戴假發。]

[那我還是想要自己的頭發……]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冬葵忍不住笑了一聲,徐渺無奈又眷戀地摸了摸頭發。

左硯辭遲疑舉起電推刀:“那我開始了?”

“開始吧。”

……

被關在房間出不了門,隻能從新聞裡翻看是否有徐渺消息的溫淺淺,丟開終端,仰麵躺在柔軟大床上,%e8%83%b8口重重起伏。

已經五天了。

徐渺還是沒回家,生死未知。

南邵每晚都會來跟她說晚安,可一說起徐渺,不是敷衍,就是讓她不要想那麼多。

就好像心虛,有意遮掩什麼似的。

她到底怎麼了?

如果沒出事,為什麼不能告訴我。

如果出了事,為什麼你一點都不著急?

地下室的時候兩個人不是聊起共同的童年回憶嗎?

就算說不上青梅竹馬,至少也有多年相識的情誼吧?

況且,徐渺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溫淺淺不能理解。

遭到綁架,麵對暴走的機械,徐渺沒有猶豫地保護了他們。

生死之間,任何矛盾都不值一提。

她以為這才是正常的。

她不應該忘記的,財團的作風就是視人命如草芥。

願意救所能救的每一條生命的徐渺,才是特例。

現在想來,她要求帶回那隻章魚,也是在可憐它吧。

她連變異生物都會付出同情。

難怪青魚那麼喜歡她。

小孩子本能地能夠分辨善惡。

南邵隻不過是個典型的財團子弟。

披著紳士、溫情的外衣,將冷漠、自私刻在骨子裡。

那些不認識的平民她可以閉上眼睛,假裝拋卻在腦後。

親密相處過,欠著救命恩情的徐渺,怎麼能夠忘記呢?

她睜開眼睛,坐起身,在黑暗的房間裡坐了片刻,這幾天浮現在腦海中的計劃逐漸成型。

她拿起終端,給很早就聯係到她、想從她這裡套取八卦的《機械周刊》主編黎鴿發了條消息:[在嗎?我有爆料。]

黎鴿一秒都沒耽擱地回複道:[在在在,溫小姐,您終於想通了?您放心,我絕對會保護好您的隱私,也會給您相應的豐厚報酬,我們機械周刊的背後可是富和財團,即便是南家,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溫淺淺本來想回“我不需要報酬”,略一思索,刪除了這句話,在這個社會,錢是必需品:[七天前南邵幫傅家攻打奧羅拉營地,他的未婚妻擔心他的安危,前往外城區找他,不幸遭遇鼠災,至今下落不明。南邵雖然派出安保尋找徐渺蹤影,但態度非常消極,我懷疑他想借機除掉徐渺,或者向徐家索取利益交換。]

[徐渺失蹤了?臥槽!瞞得可真好。和徐嘉盈有沒有關係?會不會是徐嘉盈出手?雖然徐渺對外形象隻是個廢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