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嚷嚷開, 穆南枝戴著白手套的手抬起, 往下壓了壓, 等大家安靜下來, 沉聲道:“慢慢說,說清楚,不要著急。”

她懷疑來的人是地下實驗室的主人所派,ta能迅速出動力量填平地洞,甚至讓巴頓署長諱莫如深,嚴禁她繼續尋找那位女士的蹤跡。

背後的水很深。

但總要試著查查看。

否則她真不知道怎樣慰藉正義的靈魂。

……

“那真是令人敬佩的勇士,警署應當授予她們見義勇為的勳章, 媒體應當廣泛傳播她們的事跡。”左硯辭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與敬佩,他自我反思,鼠災發生時, 他不但不敢出門對抗變異生物, 還在第一時間關上了店門, 堵住了下水道。

任窗外傳來什麼動靜,都不敢挪動半步。

隻有親身經曆過災難的人,才知道那種情況敢於挺身而出的戰士多麼偉大。

麵不改色聽完左硯辭的溢美之詞,徐渺心想不知道阿墨在這裡會是什麼反應。

她腦中浮現出黑貓一臉茫然的模樣。

然後關注真正的重點。

“你認識穆警司?”她看似隨意地問道。

左硯辭點頭:“我們有過幾次合作,她曾經找我驗過幾次屍。”

立刻想起那張徐建龍大腦解剖圖,徐渺不動聲色道:“警署沒有自己的法醫嗎?”

“有,但有時需要第三方確認。”左硯辭解釋。

“頻率高嗎?”

“不太高,已經半年沒有找我了。”

徐建龍出事還不到四個月,解剖徐建龍大腦的應該不是左硯辭。

徐渺敲了敲膝蓋,將暗含審視的目光收了回來。

差一點,她就要懷疑他的真實身份、與奧羅拉的關係了。

他說的是真話。

以她目前的眼力來看。

注意到徐渺對左硯辭提問頻繁,似乎在確定什麼,冬葵看了她一眼,向她申請了腦機連接:[他有問題?]

[暫時沒有。]

那就是不排除有問題的可能性。

[我隨時提防著。]

[嗯。]

簡短交流後,徐渺切斷連接,zero的聲音響起:[我檢測到了惠子腦機不同尋常的信號發射,似乎在和誰進行加密通話。]

徐渺:[……可能是徐嘉盈吧,我猜惠子是徐嘉盈的人。]

某種程度上她說的是真話。

[是我的魯莽行動導致您落入不利環境。]zero自然而然地推理出徐渺的未儘之語,是它沒有遮掩好武器庫的操作,又沒有在信息部長的排查中順利過關,才導致徐嘉盈對徐渺起了疑心,派出惠子跟著徐渺。

[那不是魯莽,而是果斷。]徐渺暫時不打算向zero說出全部實情,隻是安慰它道,[不必內疚,我很感激你。]

zero聽從她的所有命令:[是。]

頓了頓,它解釋道:[我的程序不會感到內疚,您不用替我擔心。非常高興您能平安歸來,依然能為您提供服務。]

發現它說的話頗有些自相矛盾,徐渺若有所思。

她摸了摸兜裡的[海倫娜]身份證明,忽然問道:[為什麼取這個名字?我是說假身份。]

[您在注冊幽靈捕手時取名蝴蝶,而海倫娜正好是一種藍色閃光蝶的名字。]它將圖片傳送給徐渺。

藍色的鱗翅散發出金屬般的光澤,顫動時如同陽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浪,徐渺由衷道:[很美。]

她心情微妙,越發覺得zero的狀態不太對勁:[我還記得你問過的那個問題,這段時間不斷開關機重啟中,你成功見到電子蝴蝶了嗎?]

[沒有。]zero沒有起伏的音調中,聽不出任何遺憾的語氣。

三輪車顫顫巍巍地朝前開,左硯辭當起了人.肉導航,指點著師傅七拐八拐。

徐渺沒有再說話,支著下頜,靜靜望向窗外。

……

“吱呀——”

輪胎碾過馬路牙子,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三輪車在稻草巷深處一家店門口停下。

叼著牙簽的師傅敲著方向盤,看著後視鏡,直到左硯辭忙不迭摸出終端來付賬,才摁了下按鈕,打開車門。

這地界逃單的太多,師傅們都是先結賬,再開門。

徐渺跳下車,腳下長眼睛一般避開水坑,仰起頭望向眼前這間堪堪兩臂寬的小店麵。

店麵沒有招牌,在左右花枝招展的燈牌中顯得極其樸素。

店鋪上方就是居民公寓,裝著鐵欄杆的窗戶裡伸出長長短短的竹竿,晾曬著花花綠綠的化纖衣服,視空中飄蕩的雨絲如無物,隨著微風輕輕晃動。

聽到樓下動靜,幾扇窗戶探出腦袋,先是漫不經心瞟一眼,看到左硯辭紛紛睜大眼睛。

“左醫生回來了?”

“快去告訴小段,讓他們彆乾傻事!”

“直接用終端打個電話呀。”

“誰有?”

“……左醫生!左醫生!”

向徐渺抱歉地笑笑,左硯辭抬頭:“怎麼啦——”

“小段要帶兄弟們去衝治安局,你快打個電話攔住他!”

“好——”

額頭冒出冷汗,左硯辭連忙撥號,厲聲嗬斥那位“小段”,告訴他自己已經平安。

看來左醫生在這一片的人氣真的很高。

[將稻草巷的住戶信息發送給我。]徐渺告訴zero,[我想知道小段是誰。]

[好的。]

zero的效率很高,在左硯辭打完電話,轉身來開門時,已經將資料發送給徐渺。

從稻草巷一千多名住戶中,徐渺找到2個姓段的。

“左醫生——”驚喜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徐渺抬眸望去,將跑過來的身著灰色工服、肌肉發達的高大青年,和資料中一名叫“段承霖”的工人對應上。

資料顯示他是個孤兒,吃百家飯長大,以前叫“段鐵頭”,稻草巷的工人們對他寄予厚望,專門請左醫生給他改了個好聽的名字,送他去上學。

可惜的是,雖然他自身很努力,還有左醫生時不時資助,依然沒能跨越教育的鴻溝,在去年的大學選拔考試中落榜了。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自暴自棄,努力憑借高中學曆,當上了一名龍門吊司機。

在幾個月前的機械暴.動,和前段時間的鼠災中,他利用駕駛的龍門吊救了不少人,在碼頭工人中很得人心。

望了眼段承霖身後那幾個眼熟的工人,徐渺站著沒動。

段承霖帶著工人們大步走到左硯辭麵前,看他確實完好無傷,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正要說話,身後幾個工人認出了旁邊的徐渺。

“是這位小姐把您救出來的嗎?”

“天啊,我還以為……小姐,我們為先前的冒犯向您道歉。”

“沒想到您不但不和我們計較,還真的答應了我們的請求。”

段承霖愣住,左硯辭神情茫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工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聽不清,左硯辭揮揮手:“進屋再說。”

他推開門,招呼眾人進診所。

等他們都進去了,徐渺才和冬葵對視一眼,抬腳跟上。

即將邁過門檻時,察覺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後背,她轉頭看去。

黑貓蹲在馬路牙子上,安靜,沉穩,與黑暗融為一體,隻有一雙眼睛能夠準確辨認。

徐渺對他點了下頭,回過頭,走進診所。

……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你們怎麼能這麼做?”從工人們七嘴八舌的講述中,左硯辭終於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得知他們在段承霖的安排下,蹲守在碼頭、街巷,尋找那些看上去就很有權勢的有錢人,請求他們幫忙,把左醫生從治安局撈出來。

原來如此!

他就說徐大小姐什麼樣的專家請不到,何必找他一個小小的高級醫師?

竟然是出於工人們的請求。

甚至為了不讓他有心理負擔,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心中暖意湧動,左硯辭嚴厲地望向那名安裝了傑克機械臂的工人:“艾利,你請我改裝機械臂的時候,是怎麼向我承諾的?”

“我、我……”

一時羞愧得說不出話,工人艾利訥訥地低下了頭。

剃著平頭、身材高大健碩的女工人千原小聲解釋:“我們隻是想請這位小姐到安靜的地方說話。”

“那是請嗎?”左硯辭臉色難看,“那是威脅!”

清瘦的醫生站在一群高大強壯的工人麵前,毫不客氣地批評:“我一直以來怎麼跟你們說的?追求力量是為了守護,而不是傷害!你們用我安裝的武器指向一名無辜的女士,我有權收回這個武器。”

“不左醫生,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不要收回去,您不知道,這段時間稻草巷附近的治安好多了,槍手艾利的名頭已經傳了出去,要是被那些流浪漢、扒手、搶劫團夥知道我們再次失去了武器,稻草巷一定會被他們報複的。”

艾利跪在了左醫生麵前,機械手拉著左醫生白大褂,苦苦哀求。

段承霖則在沉默片刻後,走到徐渺麵前,深深鞠躬:“對不起,這都是我的主意,您可以砍掉我的一隻手解氣,請您說服左醫生,不要取走艾利的機械臂。”

安靜觀察了半天,已經搞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徐渺,望著在工人們當中很有威望的段承霖,又看了看他身後神色絕望的艾利、千原等人,伸手把段承霖扶了起來。

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指突然出現在眼前,段承霖肌肉瞬間繃緊了,他以為接下來至少會有一些象征性的責打,光從這雙手他就已經看出這位小姐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什麼都沒有,這位小姐的舉動令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她什麼話也沒說,弓下腰,又把艾利也扶了起來。

艾利睜大了眼睛,全身不自在地和段承霖對視一眼。

工人們安靜無聲。

他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設備看娛樂新聞,自然認不出徐渺的臉。

他們隻知道這位高貴的財團小姐竟然不嫌棄他們的肮臟。

這是位善良的小姐。

他們默默地想。

如果不是善良到了極點,又怎麼會真的因為他們的請求,去救左醫生呢?

被這位小姐身後的女仆趕走時,他們還以為肯定沒戲了,這才回去找段承霖,合計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左醫生搶出來。

左硯辭再次對徐渺道歉:“我沒有儘到一名醫生應儘的義務,擅自給他們改裝了義體,卻無法很好地督促他們用在正途上,這件事的責任歸根結底還是在我。”

當著徐渺麵痛心疾首地責罵工人們,實際上反而是為了保護他們。

現在更是把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清楚這一點的徐渺略一思索,望著艾利的機械臂,反問道:“你們知道這隻義體的來曆嗎?”

艾利一驚,段承霖下意識將艾利往身後擋了擋,難道義體是這位小姐的家人、或者朋友的?

那可就不隻是簡單的冒犯了。

據說曾有大人物因為廢棄的義體被人轉賣安裝到底層人身上,就把那個人扔進了傳說中去了就回不來的鬥獸場,讓那個人以血肉之軀和變異生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