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徐渺:“能吃嗎?”

冬葵給出家政從業者的專業判斷:“死蟹體內積累大量組胺,吃了會中毒。”

好吧。

徐渺遺憾地埋掉了毒蛇和帝王蟹,以免它們的血腥味吸引來更多變異生物,超出打印機的防禦能力。

那兩隻變異的蟹鉗真的很可惜,拆出來肯定很多肉……

雖然沒能吃上帝王蟹,但能抓的海鮮還是不少的。

冬葵和梭梭在這座島上隱居了十來年,早就摸清了哪些區域被大型獵食者占據, 最好不要招惹,哪些區域相對安全,可以趁著退潮抓海鮮。

徐渺跟著他們體驗了一把前世沒玩過的活動——趕海。

她抓了不少小螃蟹、小八爪魚、小魷魚、牡蠣、蛤蜊……她還擔心了一下是不是所有海鮮都能說話, 要是聽懂了那她是吃還是不吃。

好在這些普通海鮮並沒有突然張口喊一聲“女王”什麼的。

拎著滿滿一桶海鮮回避難所的路上, 她在想如果自己真的是小醜魚和章魚怪口中“沉睡之國的女王”, 是不是少吃點海鮮比較好……

等到仿生人廚師做的海鮮鐵板燒端上桌,她默默劃掉了上一個想法。

她會尊重這些海鮮,一個不剩地全部吃光的。

真香。

……

冬葵發現徐渺的狀態又輕鬆了很多,吃鐵板燒的表情,令她想起以前照顧過的人類小姑娘,吃到美食會開心得眯起眼睛,舒展的眉眼透出滿滿的幸福感。

她這才意識到,徐渺其實還很年輕,比梭梭大不了幾歲。

隻是因為她一開始表現得過於沉穩,才讓她忽略了那張稚氣尚未完全褪去的臉龐。

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流落到這裡,雖然是大財團的子弟,卻沒有沾染上財團特有的傲慢,對待他們,非常自然地一視同仁。

坦率說,遇到徐渺是他們的幸運,但凡換了任何一個稍微對仿生人、變異生物、底層人有點偏見的人,都不會幫助他們,不落井下石已經算好的了。

他們這個團體,可以說集合了社會無法容納的渣滓,稱得上五毒俱全。

但徐渺,在確定了他們不會傷害她的前提下,如此輕易地包容了他們。

沒有任何偏見。

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特彆的氣質,冬葵想,這種氣質,是那個階層分明、壓抑米幻、財團之下全是螻蟻的畸形社會,無法培育出來的。

她是怎麼長大的呢?

真是讓人好奇啊。

……

吃完飯,徐渺沒再出門,她要去圖書館、實驗室和訓練室探索,掌握更多避難所信息。

阿墨跟著她,梭梭和冬葵出門打獵,提前儲存一些肉乾和清水,以便航行時食用。

雪鴞一會兒跟著出門抓點獵物,一會兒回避難所,模仿阿墨的一舉一動。

阿墨用“這不是雪鴞是狗吧”的懷疑眼神打量了雪鴞好幾眼。

雪鴞模仿得更勤快了。

一貓一鴞差點打起來。

徐渺專注地搜集信息,完全沒注意他們的小動作。

圖書館內的紙質資料已經全部消泯於曆史長河中了,現在還能閱讀的隻有門口坐班的管理員AI的數據庫。

核災難期間,對人類未來持悲觀態度,認為人類已經無法度過這次浩劫,必須留下文明火種的幸存者們,在AI的數據庫中儲存了他們所認為的、能夠延續文明的資料。

包括但不限於人類曆史簡述、經典哲學著作、數理化等基礎學科教材、基因技術、義體技術。

基因技術和義體技術在目錄中分彆被稱為“人類最後的希望”和“光榮進化之路”。

徐渺對這樣的描述不太理解,為什麼“基因改造”不是“光榮進化”,反而義體是呢?

從字麵意義上看,“基因改造”,或者說“基因變異”這個概念,更符合“進化”這個說法吧。

她懷著這樣的不解,翻到基因技術和義體化技術,一目十行快速閱讀起來。

兩種技術的描述和徐渺在zero的資料庫中讀到的差不多,最大的不同是,前者在每一章節末尾都會附加一句話——讚美女神,眾生平等。

後者則在技術原理的講述中,時時刻刻穿插著相似的話語——光榮進化,機械永生。

前者徐渺早就見過,那是奧羅拉的口號。

難道核災難時期,奧羅拉已經出現了?

那麼“光榮進化,機械永生”呢?

是另一個組織的宣傳語嗎?

一開始徐渺還在冷靜思考,隨著這兩句話不斷出現,不斷重複,她眼前的文字像是活了過來,旋轉著往她的眼睛裡鑽。

她無意識地快速翻動全息投影書頁,那些無比晦澀的知識以一種令人眩暈的速度直接刻入了她的大腦。

她在瞬息間讀懂、消化了海量的知識。

代價是她的太陽%e7%a9%b4突突直跳,大腦像是被丟進了滾筒洗衣機,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瘋狂攪拌。

她頭暈目眩,眼睛失去焦距,手指無法控製地繼續翻頁,點擊的動作快得出現了殘影,每一頁翻過,都會把對應的知識不由分說地塞進已經滾燙的大腦裡。

大腦即將爆炸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這些知識已經超出了她能吸收的範圍。

不能再看下去!

必須立刻停止!

她用殘存的少得可憐的理智在心裡呐喊,用儘全身力氣,極力控製每一寸肌肉,顫唞著收回不斷翻頁的指尖,將仿佛被膠水粘住的眼皮狠狠闔上。

失去了輸入的媒介,磅礴的知識海洋無法再灌入已經變成一團漿糊、馬上就要爆炸的大腦,她的耳邊卻仍回蕩著一聲聲狂亂的囈語。

“讚美女神,眾生平等。”

“光榮進化,機械永生。”

兩種截然不同的囈語在她耳邊拉扯,大腦中的基因技術和義體技術分門彆類自動歸位,徐渺感覺到自己身處一片黑暗,隻能往前走,走著走著她眼前出現兩條光輝大道,大道儘頭的光芒如此刺目,灼痛了她的雙眼。

你需要選擇其中一條。

冥冥之中她感應到,她需要做出事關她自己、事關全人類的重要選擇。

她努力睜大眼睛,無法看清道路儘頭的光芒是什麼。

我不會選擇未知的東西!

這個念頭一浮上來,她驀地一個激靈,刷地睜開眼睛。

她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眼前仍是圖書館的場景,手指停留在書頁上,AI保持著和藹可親的微笑,剛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覺。

而不遠處,阿墨跳到了落灰的書架上,居高臨下盯著沉迷模仿秀的雪鴞,二者都沒發現任何異常。

這是怎麼回事?

她怔怔地望著全息投屏,剛一瞄見“光榮進化”的字樣,手一抖,趕緊點擊了退出。

不管是不是幻覺,她都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緩了緩急促的呼吸,試圖證明那錯亂扭曲、既漫長又短暫的經曆確實是幻覺。

但當她再次閉上眼睛,按著抽痛的太陽%e7%a9%b4回憶,她發現她的腦中確實多了很多她從未學習、掌握的知識。

她現在就像一個已經擁有四十年科研經驗的老研究員,對基因和義體相關知識如數家珍。

要是現在再讓她修複一個仿生人,她能夠在幾秒內迅速找出損壞的部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茫然地睜開眼睛,無法理解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但她突然想起之前心頭一閃而過的疑惑,為什麼三百年前的仿生人使用的零器件,三百年後沒有任何變化,依然能毫無障礙地替換上。

即使是標準化生產,幾百年過去,標準都不會改變嗎?

獲得了海量的義體知識後,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會一成不變。

她的知識儲備告訴她,所有零器件就應該是這樣的標準,這是最完美的標準,不需要進行任何更改。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與其說這是一門科學技術,不如說是……神明的恩賜。

因為是全知全能的神賜予的,是神聖的,凡人不得改動。

既往幾百年,以後幾百年,都不會變動。

她蜷了蜷手指,心裡隱約浮現幾分猜測,但不敢肯定。

……

晚上冬葵和梭梭回來後,徐渺狀似無意地問了下他們,閱讀圖書館資料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梭梭肯定地點頭:“有啊,每次看完我都會頭痛。”

徐渺瞬間繃緊了身體:“是嗎?”

梭梭:“對啊!那些符號簡直就是天書!真不明白研究員們是怎麼想的,為什麼會覺得那些複雜的式子具有美感,我看了隻覺得腦袋都大了一圈。”▂思▂兔▂在▂線▂閱▂讀▂

……看起來隻是單純的學渣而已。

徐渺又看向冬葵。

冬葵臉上掠過些許尷尬:“雖然我總說梭梭沒什麼學習天賦,但……作為家政型的我,並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我的大腦芯片並不支撐我做複雜的數學.運算。”

梭梭附和道:“我也一樣。”

望著滿臉“不好意思我們都是學渣”的兩人,徐渺悄悄捏緊了勺子,低頭喝了幾口牡蠣湯,免得被他們看到自己無法掩飾的凝重表情。

她懷疑這個世界真的存在神。

被特工酒保稱為邪.教的奧羅拉所崇拜的女神,與這個世界的人們常常掛在嘴邊的“機械之主”,都是真實存在的。

祂們代表人類的兩種進化方向,基因變異、機械飛升。

祂們都希望成為唯一正確的方向,在三百年前的災難期間爭奪信眾,三百年後,“機械之主”贏得了勝利,“女神”被打為了異端,基因改造也順勢成為了禁忌。

第39章 進化論

直覺告訴徐渺, 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她腦中再次浮現出那兩條光輝燦爛的大道,光輝灼熱,刺痛她的雙目, 仿佛昭示著“不可直視神”的真諦。

她耳邊再次蕩開狂亂的囈語,一時像是神啟, 一時又像是“不可聆聽神”的訓誡。

她腦中充斥著神賜予的知識,那仿佛是神的憐憫。

神允許你改變世界。

她後背發涼, 大腦被冰冷刺骨的恐懼填滿。

……

咚——

心臟重重地跳了一聲, 像是擊響一麵巨鼓,將徐渺猛地震醒。

她捏緊勺子,閉了閉眼,以極其堅韌的毅力, 將一切幻象、幻聽, 從腦中驅逐出去。

她睜開眼睛, 目光清明, 保持理智,冷靜思考。

我的穿越藏著秘密。

這個秘密和神有關。

為什麼是我?

我有什麼特殊之處?

祂們需要我做什麼?

這些問題無從得知。

彆說她接觸不到神,就算她能接觸到,光是吸收了一點知識,她的腦子都差點爆炸,跟神對話的下場還用想嗎?

那個層次離她太遠。

徐渺在心中問了自己兩個問題,驅走了內心對未知的恐懼。

我現在能對抗神嗎?

不能。

我焦慮能讓我獲得對抗神的力量嗎?

不能。

既然如此, 想再多也沒用。

她心跳平緩下來,神色如常抬起頭,望向嘟嘟噥噥著“為什麼所有技術都離不開數學”的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