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有素地守住各個方位,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安保部長親自守在門口,弓腰向南邵伸出右手。

南邵揮開了他的手,撐著地皮跳上了地麵,回頭向身後人伸出了手。

溫淺淺先是自然地搭上去,然後驀地一僵。

南邵餘光瞟見落在後頭的徐渺,臉上也閃過些許不自在,但還是堅持把溫淺淺拉了上去。

然後他又伸手去拉徐渺。

卻慢了一步。

徐渺不太顧及形象地、飛快地爬出了地下室。

她始終沒有鬆開手裡的武器。

南邵默默縮回了手。

走在最後的小姑娘進出地下室也非常熟練,不需要他的幫助。

他直起身,招來安保部長:“帶醫生了嗎?”

“帶了。”安保部長神情緊張,“您受傷了?”

“徐小姐受傷了。”南邵說,“立刻叫醫生過來。”

“是。”

醫生匆匆趕到,徐渺卻說:“先上車,車裡說。”

多少電影電視配角非要在危險的地方耽誤時間才領了便當,這種地方怎麼可能安心久留啊。

明明可以一邊趕路一邊治傷。

徐渺心裡特彆有緊迫感。

南邵的神情更微妙了,他這位未婚妻,似乎過分謹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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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坐上南氏寬敞的豪華浮空車,隨行醫生幫徐渺解開包紮粗糙的布條,露出已然血肉模糊的傷口,在傷口上塗上一層清清涼涼的藥膏,然後把她的手放進一台外形酷似美甲紫外線燈的設備。

仿佛被許多小螞蟻啃噬,又疼又癢,徐渺垂眸注視著手掌,看到傷口快速愈合,形成七八道淺色的疤痕。

布條從傷口撕開時好疼,治愈的過程也很不舒服。

幾個小時前,徐渺切菜不小心手指切個口子都會眼淚汪汪找媽媽撒嬌。

而現在,她好像被一係列事件衝擊得麻木了。

全程都沒什麼反應,隻是觀察著醫生的操作,若有所思。

以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受了傷都不用找醫生,學會這些醫療設備的使用方法就可以了。

她像一塊海綿,見到什麼就吸收什麼,南邵不知她心中所想,見她垂著眼瞼不說話,以為她接受不了醜陋的傷疤。

他輕輕歎了口氣,徐大小姐這次是真的受苦了,他撈過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徐渺:“急救設備簡陋,你先忍一忍,回家後用脈衝嫩膚儀幫你治療,不會留下任何傷疤。”

徐渺抬頭,有點不懂,該說不愧是甜寵文男主嗎,外麵還在□□,他卻有心情關心什麼祛疤嫩膚的問題。

她接過水,喝了幾口,甘甜的礦泉水和她以前的世界分毫不差,但她通過地下室平民們的反應知道,這個世界,乾淨的水源也是奢侈品。

醫生附和南邵,信誓旦旦保證脈衝嫩膚儀如何有效,徐渺沒有聽進去,目光穿過浮空車的單向透視窗,車內的聲音仿佛變得很遠,車外的人間地獄好像更近。

一幢幢高聳入雲的摩天高樓冒出火光,全息投影扭曲變形,慘劇仍在發生,浮空車,或大或小的工程車,追逐著四處逃難的平民,時不時發生爆炸,火焰照亮漆黑的柏油路麵,聽不到任何聲響,南氏的車隔音效果極好,完美隔絕了一切苦難的聲音。

生命無聲消亡,甚至留不下任何痕跡。

明明財團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南氏長達二三十米的車隊就在高空浩浩蕩蕩飛行。

街麵上就是看不到任何救援的力量。

南邵說南氏派出了三千地勤,可是這些地勤沒有去外城區救人,而是打開了內城區的防護罩,牢牢把守住通往內城區的主乾道。

他們的槍口對準任何試圖衝擊內城區的平民。

徐渺一個激靈。

她這個身份明明是財團的一員。

但她前世隻是個普通人,她沒有融入財團,反而渾身發冷地代入到了那些絕望的平民身上。

她聽到溫淺淺充滿同情地說:“外麵好亂,好多人被殺了。”她問南邵,“有沒有辦法救救他們?”

南邵司空見慣地投去一瞥,溫和安慰道:“等我們回到家,安全了,才有餘力幫助彆人,不是嗎?”

溫淺淺無奈點頭。

徐渺轉過頭,她知道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崩人設,但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以幫忙聯係徐氏的技術人員嗎?請他們儘快修複故障。”

南邵了然地說:“不用擔心,外城區的這點財產,不至於影響徐氏的股票。”

徐渺驟然無言。

坐在她身旁的小姑娘突然往她身上靠了靠。

她低眸望了一眼,看到小姑娘抬起頭,眼眸中透出不安,想說什麼,瞥了眼南邵,又咽了回去。

徐渺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無聲地歎了口氣:“害怕就閉上眼睛,睡一覺。你叫什麼?”

小姑娘聲音細細小小:“青魚。”她說,“我叫青魚。”

“青魚乖。”徐渺布滿傷痕的手蓋住她眼睛,“睡吧,你還在長身體呢。”

眼前變得漆黑,觸?感卻柔軟而溫暖,青魚摟緊玩具熊,垂下了眼瞼。

這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

她應該和南邵一樣,高傲,冷漠,視人命如草芥才對。

徐渺能感覺到,青魚的眼睫顫了顫,掃過掌心,癢癢的,像是小動物試探著%e8%88%94了一下。

她輕輕撫了下青魚的頭頂,投下的目光倒是充滿溫情。

如果忽略她始終不離手的沾血的撬棍的話。

南邵望著這一幕,突然想起小時候過家家,徐大小姐總喜歡在他肚子上捆一隻枕頭,讓他扮成孕婦。

她從小就喜歡孩子。

陷入回憶中,南邵的眼神也變得溫柔。

溫淺淺指甲摳進掌心,垂下眼睛,長發從臉頰兩側滑落,遮住了臉上神情。

她心中充滿對未來的迷茫,不確定,與不甘心。

浮空車安靜行駛,掠過火光與濃煙,仿佛鷹隼張開雙翼衝向天際,高度不斷攀升,外城區、內城區,所有摩天高樓都甩在了身後。

徐渺瞳孔微縮,定定地注視窗外。

破開雲霧,漆黑的夜幕下,一座巨大的散發出柔光的浮空島映入眼簾。它的形狀是倒錐形,一眼看不到邊,仿佛遮蔽了整座城市的天空。它穩固,安靜,祥和,遠離所有紛擾,仿佛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原來,即使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內城區,說到底也還是底層。

眼前這座高居雲端,不管地麵發生什麼,都絲毫不受影響的巨島,才是金字塔的頂端,財團們真正的居所。

類似的巨島,每個大型中心城市上空都有一座。

南邵徹底放鬆下來,他將終端扔給徐渺:“向你的父親報個平安吧。”

徐渺接過,麵色鎮定地“嗯”了一聲。

沒有繼承原主記憶的她,並不知道“父親”的聯係方式。

她不動聲色望了眼南邵,後者似乎誤會了什麼,笑道:“放心吧,這裡是絕對安全的,以前也不是沒有膽大包天的偷渡客,幾乎一落地就會被發現異常,哪怕他們用上了光學迷彩,甚至仿製了彆人的臉。”

“浮空島的安防係統,可是號稱連靈魂都能一覽無餘的黑科技。”

第9章 浮空島

徐渺捏著腕表模樣的終端,心想,真不巧,這具軀殼裡的靈魂已經被替換了。

但願這隻是誇張的修辭,科技側世界不至於連靈魂都能窺見吧。

浮空車穿過無形的防護罩,徐渺漫不經心擺弄著南邵的終端,一顆心悄然提起。

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被掃描了。

然後,無事發生。

就像一條魚遊入大海一樣自然。

她鬆了口氣,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將終端丟還給南邵:“為什麼不是他打給我?我差點死了,他卻不聞不問,我討厭他。”

語氣驕縱,毫無破綻。

南邵完全沒有看出徐渺是不知道“父親”的聯係方式,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出發前和你父親通話過,他很擔心你,隻是家裡有很重要的事,實在走不開。”◆思◆兔◆在◆線◆閱◆讀◆

“什麼事比我還重要?”徐渺語氣尖銳。

南邵挑了下眉,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徐建龍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麼重視徐渺——說實話真正重視的子女也不會送到南家聯姻:“好吧,等他忙完,他會聯係你的。”

他收起終端,溫和道:“我們到了。”

徐渺順著他目光望向窗外。

氣流揚起灰塵,浮空車緩緩降落在巨大的島嶼上。

這裡的景象與地麵截然不同,沒有高聳的大樓,隻有一幢幢造型各異的漂亮庭院,也沒有絢麗的光汙染,夜色幽靜,%e4%b9%b3白色的路燈像螢火蟲一樣散發出溫潤的光芒。

噴泉吞吐,撒落珍珠一般晶瑩剔透的水珠,草木錯落,珍貴的昆蟲放聲鳴叫。

一時間徐渺險些以為自己根本沒有穿越,那些光怪陸離的景象隻是一場離奇的幻夢。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一輛華美的四輪馬車駛過漢白玉鋪成的大道,穩穩地停在她麵前。

徐渺:“……”

這是真實存在的嗎??

拉著馬車的棗騮馬油光水滑,英俊高大,打了個響鼻,溜溜達達地轉過身去,車廂門自動打開,絲綢製成的寶藍色門簾朝兩邊掀起。

在駿馬轉身的一瞬間,徐渺捕捉到了它機械的眼睛。

沒有自然造物的靈動,馬本是非常聰明的動物。

有的隻是機械造物的空洞。

這是一匹仿生馬,外表近乎完美,和真正的馬幾乎沒有區彆。

但假的,依然是假的。

徐渺暗自慶幸自己莫名成了麵癱,不然這一刻恐怕要暴露了。

她淡定地看向南邵,後者了然地笑了笑,偏頭示意安保部長:“請徐小姐上車。”

安保部長應了一聲,小碎步跑到車廂旁,躬身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徐渺剛準備帶著青魚一起上車,腦海中響起人工智障的聲音:[你剛剛經曆了生死逃亡,手腳發軟,爬不上馬車,撒嬌讓南邵抱你上車,南邵不肯,你就假裝站不穩,摔倒在他懷裡。南邵一把推開了你,告訴你,既然你不想坐車,就自己走回家吧,說完,他拉著溫淺淺,徑直上車離開了。]

徐渺:“……”

徐渺在心裡幽幽吐槽:[我還以為他會說,這是另外的價錢。]

人工智障沒有反應,顯然不懂這個梗。

徐渺沒跟它一般計較。

她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眼身邊的小姑娘:“你先上去。”她說。

青魚望了望她,在她的注視下乖乖點頭,爬進了車廂。

徐渺站在車門邊,回頭望向南邵。

惹怒南邵的方式有很多,沒必要撒嬌,更沒必要假摔。

南邵眉頭一挑:“怎麼了?”他已經給足了大小姐麵子啊。

徐渺盯著他被撕掉一截的上衣:“你確定要穿成這樣回家?”

她不說南邵都忘了,這一提起來,南邵就感覺肚皮涼颼颼的,周圍下屬的眼神也說不出的古怪。

南邵:“……”

社死的人總想著挽回顏麵,南邵故作鎮定地說:“有什麼不對嗎?我是回家,又不是去參加party。”

徐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