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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聞羽卻是沒那麼好的待遇。

眾人落座,獨他一人站在殿中央,等待著接下來的審判。

殿門沉沉一關,時間仿佛又回到了許嬌河被強製施行攫念術的日子。

她望著日光消散大半的殿宇,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向唯一的熱源無意識地尋求著依靠。

那日柳夭被封,紀若曇感知不到許嬌河的情況。

眼下見她如此情態,便清楚自己不在,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這般想著,他伸手在許嬌河的肩頭輕輕拍了拍。

兩人如此旁若無人地親近,難免引起某些人的不快。

葉流裳因著變成兩截的媧皇像心中暗自滴血,眼見紀若曇和許嬌河毫不在意的作態,更是恨得忍不住出聲道:“清思殿議的是要緊之事,無衍道君同嬌河君是否有些不避場合?”

“聽聞之前因為媧皇像被盜一事,葉尊主一口咬定是內人所為,還親自出手打傷了內人。”

紀若曇冷淡的眸光掩映在長墜睫羽之下,睇過來的時候讓葉流裳感覺到冰雪當頭罩下。

戰栗一瞬過後,葉流裳更添惱怒。

就連作為宗主的明澹都需忍讓自己三分,紀若曇作為一個後輩,憑什麼,怎麼敢?!

心頭滴落的血液頓時來到喉間。

葉流裳張開嘴,差點嘔出一口血。

勉強解釋道:“此前道君身隕的消息一出,九州皆驚,本尊也隻不過是擔心嬌河君認為自己失了依靠,夥同魔族做出行差踏錯之舉,才會在情急之下出手阻攔嬌河君離去。”

“什麼離去?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許嬌河附在紀若曇耳邊忿忿不平,“我隻是想湊近些看清楚那秘術呈現的畫麵而已!”

她雖做出耳語的姿態,聲音卻大得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明澹自是清楚許嬌河睚眥必報的個性。

葉流裳卻以為她一個嬌怯怯的小廢物,是因為有了紀若曇撐腰才會如此狗仗人勢。

紀若曇聽了許嬌河的告狀,沒有露出半分多餘的情緒。

他合衣正襟危坐,目光沒有落在任何人的身上。

葉流裳卻無端知曉,他是在等待自己向許嬌河賠禮道歉。

她也配!

媧皇像的事自己還未跟雲銜宗計較!

葉流裳嫵%e5%aa%9a的麵孔隱約呈現幾分扭曲,她越想越邪火直冒,再也控製不住脾氣,想要借題發揮問責媧皇像破碎的事情,明澹突然搶先一步站了起來。

他朝著紀若曇的方向,雙手抱拳,卻是致歉道:“說起來,一切都是我這個宗主做得不好,如果能夠及時查明真相,還嬌河君一個清白,也不至於令得她淪落到欲海,顛沛流離、受儘侮辱。”

第9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九十九天

明澹作為仙道魁首, 此刻自降身份做起和事佬,在場針鋒相對的眾人,自然要賣他這個麵子。

葉流裳離開木椅的身體坐了回去, 扭曲的麵色變換幾瞬後, 勉強恢複了往日的端持。

唯有紀若曇沒有任何表態。

似乎為了許嬌河受傷的事,不肯退讓分毫。

想要一個台階下的葉流裳左等右等, 都沒有等來紀若曇的和解, 表情再度難堪起來。

“你——”

她要說話, 又被笑意盈盈的許嬌河打斷:“宗主, 不知您口中的真相指的是什麼?”

葉流裳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幾乎整個嵌入木質扶手之中。

這一對道侶, 紀若曇為妻出頭不肯讓步, 許嬌河又直接無視自己的發言。

他們的眼中究竟還有沒有如夢世的存在!

許嬌河將葉流裳的反應映入眸底,自覺狠狠出了口惡氣,她起先思忖自己能夠大搖大擺回到雲銜宗,大約是沾了紀若曇的光, 案件的根本其實並未查明, 若如夢世執意追究,弄不好兩宗反目成仇。

但依照剛才明澹話裡的意思,仿佛是有了新的進展?

比起和葉流裳鬥氣, 洗去自己的汙點才是當前最重要的。

她眼巴巴地盯著明澹, 渴望對方能給予一個答案。

明澹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起身向不明就裡的眾位說明:“清晨我本想直接來到清思殿議事, 忽然接到隨同若曇一起前往地牢的侍從來報, 說是有關於媧皇像失竊一事, 聞羽手上有證據想要提供。”

他的話說到這裡, 大殿中央的遊聞羽忽然抬起手來。

一顆小巧的灰白色石頭,自他的掌心漂浮到半空。

這種石頭名為留聲石, 是小洞天內很常見的術法工具。

有留存聲音的功能。

留聲石內隨即開始播放一段對話。

許嬌河側耳細聽,發覺是婚禮舉行之前,她同扶雪卿在寢殿內的對質。

呼之欲出的真相,與呈現在攫念術中的後半段記憶息息相關。

可她在欲海生活了月餘,早就過了攫念術生效的期限。

再想驗證,隻能使用禁術搜魂。

隻是這種術法一旦使用,哪怕是修為不俗的修仙者,都有極大概率會衝撞到他們的神魂。

輕則意識動蕩,境界受損,重則變成癡兒,危害生命。

如今許嬌河有紀若曇撐腰,在座的各位,誰又敢鬥膽提出這樣出格的建議?

不過對話進行到底,其中的內容和兩人的態度語氣,傳遞出了一個信息——許嬌河並不知曉內情,無論是否為扶雪卿的控魔印所操縱,這件事都並非出於她的本心。

有這層驗證所在,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許多。

明澹聽完留聲石記錄的對話,麵上已表現出對於許嬌河的信任,他詢問遊聞羽:“觀渺君,這些天你待在扶雪卿的身邊,可有查探到同他勾結之人究竟是誰?”

遊聞羽道:“沒有,扶雪卿把我捧到高位,假作近身之人,也不過是為了掃小洞天的顏麵。”

這樣彼此防備的關係,他又怎麼可能透露真正的機密?

明澹頷首,表示理解,繼續如例行公事般查問了幾句,最後得出結論:“觀渺君就媧皇像失竊一案,貢獻出重要的線索,洗刷了嬌河君的嫌疑,又在欲海一戰中重創魔尊扶雪卿。因此我認為,他並不具備反叛之心,當日錯殺如夢世弟子的事情,或許有隱情也未可知。”

“能有什麼隱情?”

葉流裳聲音尖刻,陰惻惻地諷刺道,“就算遊聞羽真的沒有背叛小洞天——但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他自己對於殺害我如夢世弟子的罪名也供認不諱!明宗主如此包庇,莫非想叫整個九州都以為,這世間沒有任何法度規矩可言,隻要立下功勞,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掩蓋自己犯下的罪?!”

葉流裳的質問極重,她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挑釁,言語間也失了分寸。

明澹被她刺得抿緊薄唇,眸中慣常的溫和同平易近人亦消散幾分。

他無言片刻,轉而問遊聞羽:“觀渺君可有什麼想要解釋的?”

遊聞羽:“我為何要殺此二人,其中確有隱情,但他們的言辭太過誅心,恕聞羽無法說出口。”

“誅心?”

葉流裳自鼻尖哼出一聲,“依本尊看不過是找補不到借口,隨意推諉罷了。”

明澹麵沉如水:“請觀渺君直言。”

遊聞羽卻沒有開口,隻將目光對準了坐在一旁觀望的許嬌河。

許嬌河正依偎在紀若曇的身邊,饒有興趣地聆聽著殿中三人的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冷不丁瞧見遊聞羽看向自己的複雜眼神,心臟忽然突突著跳快了一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咚。

雙膝觸及冰涼堅硬的地麵,發出一聲敲擊在心上的動靜。

遊聞羽麵向紀若曇和許嬌河的所在,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許嬌河咋舌道:“聞、聞羽,你在乾什麼呀?”

“如夢世弟子的話,事關師尊和師母的聲譽,唯有得到您二位的允準,聞羽才敢出口。”

許嬌河忍不住同紀若曇對視。

相比她的不知所謂,紀若曇卻是鎮靜異常:“講。”

得到應允的遊聞羽從地上站起,撫了撫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塵,目視前方道:“那日我前往地牢想要探望師母,卻聽見作為看守者的如夢世內門弟子樂情、長唐,坐在桌前肆意侮辱師尊師母。”

“他們說師尊之所以會被勘塵之劫劈得魂飛魄散,是因為滿心沉迷女色,才叫上天降下懲罰。”

“又說師母是個長了一副禍水麵孔,隻知道勾引男人的娼/婦,還敢作威作福爬到雲相師兄頭上去,害得雲相師兄被尊主罰以鞭刑。”

“等到尊主煉化鑄劍鼎內的靈氣,開啟攫念術的後半段記憶,坐實了師母的罪名,他們定要將師母囚禁在房間內,弄得她求生不得,求死——”

“夠了,住嘴!”

聽著遊聞羽不帶半分個人情緒的闡述,清思殿內的所有人麵色均變化得精彩紛呈。

許嬌河先是素麵微粉,接著又羞又怒整片肌膚漲得通紅。

明澹麵無表情,連最後一絲和煦都消失無蹤。

而其中情緒最激動的莫過於如夢世尊主葉流裳。

她終於還是猛地站起,指著遊聞羽的鼻子喝令他閉上嘴。

“這怎麼可能是我的弟子能夠說出來的話?你、你在造謠,你在造謠!無知後輩,怎敢如此踐踏我如夢世千百年的聲譽!!”葉流裳奔下高座,來到遊聞羽的麵前,故態複萌,又想一掌打去。

卻被祭出長劍的明澹攔在身前。

遊聞羽無所畏懼,仰麵直視葉流裳:“師尊師母待我恩重如山,他們的話叫我如何忍耐?”

“你胡說,你是為了脫罪在砌詞狡辯!!”

“我看未必是狡辯。”

臉紅一陣白一陣的許嬌河終是緩和了過來,她想不管遊聞羽說的是不是真話,但葉流裳先是傷她,現在又不管不顧想要掌擊遊聞羽來打她的臉,她決計不能夠忍氣吞聲。

索性新仇舊恨一起算。

她順勢從座位上站起,冷著嗓音說道,“那日藏寶庫內,樂情在事態還沒有明了的情況下,頻頻對我語出犯上,甚至言語陰陽怪氣不夠,竟還想抽出鞭子來打我。”

“葉尊主若不信我的話,當時雲銜宗、如夢世的弟子皆在,我派宗主和葉尊主宗門的紀雲相皆可以證明,再不濟把參與者全部叫過來對峙一二也可以。”

葉流裳不可置信地後退半步,看向在旁不曾出聲的紀雲相:“這是真的?”

紀雲相滯澀一瞬,不知在想些什麼,才緩緩點了點頭。

連自己的親傳弟子都肯定了樂情的無禮在前,這下葉流裳再怎麼不肯承認,都反駁不出話來。

她目露失望地看了紀雲相一眼,而後憤然拂袖轉身,重新回到座位上,調息片刻,變了副麵孔說道:“就算是這樣,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洞天內也有不得隨意戕害同道者的規矩!樂情二人冒犯無衍道君和嬌河君,此事或可以通知本尊,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