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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偕同氣蓋山河之勢,如鋒利的箭鏃般穿透扶雪卿由魔氣化成,用以擊傷紀若曇的黑龍,迫使它在萬劍陣法中發出怒極痛極的咆哮。

麵上始終保持著勢在必得之態的扶雪卿,在這時才有些不敢置信地擴大了瞳孔。

這是什麼?

許嬌河的身上怎麼藏著這般連他都沒有查探到的殺招?

她區區肉骨凡胎,又是如何能夠操縱得了如此強大的魂靈?

許嬌河控製著法相金身加入戰場,紀若曇苦苦支撐的戰情驟然扭轉。

魂靈抵抗扶雪卿,而紀若曇得以空出手來,將四周如蟻群般困擾著他的魔修妖族儘數清除。

萬劍橫掃而過,血肉遍灑一塵不染的雪月巔。

層出不窮的呼痛聲不絕於耳,濃鬱的血腥氣令得身處魂靈之中的許嬌河差點作嘔出聲。

不過她已非昨日的孱弱凡人,惡心感撼動神魂之餘,她立時默誦起清心的口訣。

紀若曇與她脊背相抵,簡短問道:“你還好嗎?”

“還能撐得住,隻是魂靈統共隻能堅持三炷香的時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許嬌河焦急地問道。

紀若曇忽然仰首,看向圍困他們的陣法頂端:“你吩咐它暫且拖住扶雪卿,我來破陣。”

萬魔淒嚎之中,青年的嗓音一如溫潤泉水,撫平許嬌河無處安放的焦慮。

於是她靜氣凝神,驅使魂靈迸發所有力量充作防禦之用,定要堅持到紀若曇破陣之時。

撚指在眉,氣出丹田,紀若曇將萬劍虛影重新歸為一劍,而後清喝出聲。

人劍恍若合一,無懼無畏向流轉的陣法核心攻去。

見狀,扶雪卿怒不可遏。

他顧不得是否會傷害到許嬌河,玉冠墜地,衣袖暴展,滿頭雪白的長發如月華般傾瀉至地,八條黑龍出動,帶著致命寒霜氣息的龍焰齊齊噴向頂天立地,護在他們身前的法相魂靈。

吼!!

觸及龍焰的魂靈無法出聲,線條清晰的金身卻是一陣恍惚。

許嬌河道:“不好,它撐不住了!”

紀若曇沒有回應,清透的水靈之力自他眉間引出,儘數加諸在柳夭劍身。

砰——

最後一擊,放大無數倍的柳夭猛地將堅不可摧的法陣刺出了一個洞。

“走!”

第9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九十四天

兩人破開法陣, 離開雪月巔的殿宇,極速向遠處掠去。

那本該能夠維持一炷香時間的魂靈,卻因為受了扶雪卿一擊而早早罷工, 歸於虛無。

未曾提前預料到這種情況的許嬌河登時兩腳一空, 整個人便要從萬丈高空中墜下。

驚叫還未出口,幸得眼疾手快的紀若曇一把摟住。

他單手持劍, 另手托抱許嬌河的腰肢, 但逃離的速度終究被耽擱了一瞬, 身後依稀可見的法陣破洞中傳來一陣渺遠的笛聲, 旋而如月升漲潮的海浪一般迅疾而無息地迫近二人。

不過須臾, 驚魂未定的許嬌河再度受到影響。

她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爛漫花田, 源於年少時唯一一次陪伴嫡小姐出遊踏青的記憶。

無限接近真實的畫麵叫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試圖掙脫紀若曇的懷抱,撲入那片溫暖美好的假象。

“嬌河!”

紀若曇叫她的聲音又輕又急,可他眼下實在無法一邊趕路一邊喚回她的意識, 隻好被迫在半空停了下來, 用額頭抵著額頭的方式,將自己靈台內的清氣源源不斷輸入許嬌河的眉心之中。

於是扶雪卿和遊聞羽趕到時,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令他們眥目欲裂的場景。

扶雪卿按耐不住罵道:“死到臨頭還敢跟嬌嬌你儂我儂!”

紀若曇並不理睬他, 一個眼神也奉欠。

他抱著尚未醒轉的許嬌河後撤十來丈, 遙遙同扶雪卿對望。

他唯有一人, 手秉一劍。

而扶雪卿身後則帶著千軍萬馬。

奇怪的是, 扶雪卿卻沒有下達任何上前圍攻的命令, 他深深凝望著紀若曇嵌入許嬌河衣衫間的手掌, 而後額頭青筋微浮, 反手拿起掌心的潔白骨笛再次吹響惑人心智的魔音。

純粹的清靈之氣激蕩著迷亂的神魂,許嬌河在兩廂角力之下緊皺眉頭, 視線重新恢複了聚焦。

縱然能夠保持理智,但她依舊頭痛欲裂,涔涔冷汗濡濕了後背的褻衣布料。

“這、是什麼……我的頭太疼了,感覺要、爆炸了……”

許嬌河的每個字都說得艱難,她用手捂住耳朵,試圖減輕無孔不入的魔音。

“它出自骨笛業海,是扶雪卿的本命武器之一。”

紀若曇不忍見她難受,說著便用掌心托住柳夭的劍柄,而後向前用力一推。

薄利的劍刃登時橫轉,灑落漫天光弧,自發在眾人眼前使出由慢到快的招式。

劍招逐漸舞成繚亂的弧影,如碎星灑落,似銀蛇狂舞,抵禦著幾欲穿透靈魂的笛音。

隨著柳夭的舞動,許嬌河這才勉強克製住心頭因為疼痛,而想要跪地臣服於扶雪卿的怪異熱望。

笛音渺渺,劍鳴錚錚。

柳夭一式結束,扶雪卿亦終於不再吹奏,徐徐收住了笛音。

他冷凝的目光在不具實形的軌跡中精準跟隨柳夭偏轉,口中低道:“無衍道君,你既然使出了克製業海笛音的驚劍訣第六式……又何以不令當世無數妖魔聞之色變的破妄重現人間?”

破妄劍碎的事實,紀若曇知,許嬌河知。

在一刻前,遊聞羽也猜到了幾分。

許嬌河驚訝遊聞羽居然沒有告訴扶雪這個消息。

但隻要扶雪卿不清楚真相,攻擊和行動間便會帶上幾分忌憚。

這亦是有利於他們的一點。

紀若曇依然不答,反而抓緊時間掐訣招來兩朵雲彩,浮在了許嬌河的腳下。

他與她麵對麵道:“業海極損魔氣,輕易不得用,扶雪卿既用到了它,顯然是不打算讓我們離開這裡了,你靈寶戒內的物件俱已失效,唯餘母親留下的保命符篆可用,彆輕舉妄動,看準時機再用。”

許嬌河望著紀若曇微沉的眉眼,並不明白他這番交代是什麼意思。

幾十丈外,扶雪卿卻給出答案:“業海一出,四相連封陣,我的陣法已成,看你如何逃出生天!”

說話間,四隻頂天立地、堪比法相金身大小的魔物自東南西北角出現。

有的渾身赤紅,模樣類鳥,有的青綠縈繞,如同惡蛟。

東西兩邊,又有一隻獠牙粗壯的猛虎和一條身披雙羽的黑蛇各自鎮守。

紀若曇目不偏轉,負劍前往。

事情進展到這一地步,除非分出勝負,否則誰也不會再使出卑劣手段強奪許嬌河。

無需多言,他和扶雪卿之間自發形成了一種磊落的默契。

遲鈍的許嬌河眨了眨眼,她後知後覺地打開靈寶戒,翻找出陣符,想要在第二道法相金身的掩護下帶領紀若曇逃跑時,才領悟了臨走前紀若曇的話中的意思。

符篆失靈,靈寶無效。

眼下隻剩掌心兩道保命的符篆可以發揮效用。

紀若曇沒有請求她召喚魂靈供自己使用,是打定了主意,要親去破開陣法,讓她趁機逃命。

“……”

許嬌河很想揪著紀若曇的領子問問,究竟是誰允許他這麼做的。

……分明從前事事有商有量,是個秉承原則的合作夥伴,到了眼下境地,反而□□專斷起來!!

許嬌河腳踩白雲,朝著紀若曇的方向飛行兩步,又被扶雪卿一道魔力腳掌生根般定在原地。

“嬌嬌,彆過去,會傷到你。”

扶雪卿眉眼陰鬱,大婚所製的華服破裂,升龍冕亦無影無蹤,但絲毫不影響他的容顏。

玉麵沾血,翠眸飛紅,真真像極了傳說中的滅世修羅。

許嬌河的目光隻敢跟他交集一瞬,而後嚇得偏過了臉,一心一意關注起紀若曇那邊的情況。◢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已經執劍刺向了龐然的惡蛟,曾在《驚劍冊》上出現的靜態招式,在他身上如具磅礴生息。

紀若曇的靈劍,生來除惡揚善。

紀若曇的劍訣,壓製諸般妖魔。

沒有其他巨獸助陣,一時間兩者倒是纏鬥地不分勝負。

許嬌河略鬆一口氣,忽見東西北三邊的龐然惡影正朝著紀若曇的背後無聲靠攏。

……就知道扶雪卿沒安好心,心中絕不會有公平二字!!

許嬌河氣得咬牙,轉頭對扶雪卿怒目而視。

扶雪卿則環抱雙臂,視若無睹。

“你都這樣了,我們還守規矩做什麼!”

許嬌河的質問脫口而出,她立刻催動掌心,祭出了第二次法相金身。

扶雪卿此舉,也是有心試探許嬌河是否還能夠再次驅使大乘期魂靈。

見金光又出,他眸色一凝,與身畔的遊聞羽視線相交。

許嬌河不再讓魂靈分身護著自己,而是用意念與其溝通,讓它全心全意幫助紀若曇。

在魂靈加入戰局後,三隻巨獸索性徹底暴露目的,嘶吼著衝進了混戰之中。

巨粅映襯之下,連天地都顯出幾分渺小。

作為破局者置身其中,凶險程度使得旁觀的許嬌河忍不住為之心驚膽戰。

紀若曇時而驅使柳夭繞行於巨獸背後,斬其雙翼,時而握長劍在手,反複刺入對方下頜的逆鱗。

漆黑如夜的瞳孔不複,純然的青木水靈覆蓋眼球,他根據靈息的指引,感應著陣法的內核。

輕巧的身形避開魔獸的撲擊撕咬,身上流散的水靈之氣亦抗衡陣內時而閃現的無邊業火。

……

不知過了多久,鳥鳴淒厲,獸嚎悲怒。

業海製造出來的四相連封陣接連被擊潰在紀若曇的劍下。

許嬌河感受到符篆恢複效用的同時,金身已然立刻移形換影來到她的身前。

指尖用力捏破篆符,許嬌河心想甚至不需要一炷香,隻需擋住扶雪卿一瞬,他們就可以順利逃跑。

扶雪卿見此突變,瞳孔縮如針尖:“休想!!”

他縱身撲到許嬌河麵前,雙手向後平展,兩把顏色各異、一寒一灼的彎刀頓時在掌心顯形。

扶雪卿終於動起了真格。

他高舉彎刀交錯,飛身到許嬌河的上空,朝著魂靈的頭頂狠狠劈下。

麵對四頭魔物圍攻都呈現出堅不可摧狀態的法相金身,舉臂抵抗不過一轉呼吸,隨即便如同綿軟無力的豆腐般,被扶雪卿輕而易舉地兩刀削掉了一條胳膊。

它陡然喪失平衡,向後急退幾丈,才勉強穩住身形。

而扶雪卿沒有戀戰。

給予魂靈重擊後,他掠向紀若曇的所在,舉刀就往白衣染血的背脊砍去。

紀若曇旋身,以柳夭防禦。

兩者相抗,劍拔弩張。

單薄劍鋒在扶雪卿的節節下壓中發出不堪承受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