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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燙,透出對於求生的無限渴望。

“我是紀若曇的道侶,雲銜宗能到今日,有我夫君在人魔戰場奮勇殺敵的一番功勞……宗主不可以隨便放棄我,若我、若我真的被定為通敵之罪,哪怕雲銜宗真的與我撇清關係,名聲也會一落千丈。”

許嬌河從來不以言語擅長,此刻這番叫蘭賦目光隱隱閃爍的言辭,是她三日來深思熟慮的結果。

治療的時辰已至,地牢外又響起了看守漸近的腳步聲。

蘭賦迅速思忖完畢,保證道:“奴婢會再試著勸一勸宗主。”

“還有那個在大庭廣眾之下汙蔑我的女婢舞蘊……她會不會也是魔族的內應?或是被魔族操控了心智,在此混淆視聽,好幫助自己的同黨轉移……你們不能放過她,一定要將她作為重點調查!”

許嬌河趁著最後的間隙,發狠盯著蘭賦的眼睛,言至情切處隱約可聞破音。

蘭賦不忍,應下且去。

……

然而到了第四日,她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身入地牢為許嬌河治療。

許嬌河心下急切,試圖與守衛搭話。

輪崗的守衛卻是如夢世的人,聞言厭惡地瞥了她一眼,連半個字都欠奉。

蘭賦不來,許嬌河了解外界情況的途徑等同於沒有。

她強撐身體,拖著長時間久坐而發麻發刺的雙腿在牢籠內踱步。

直麵瀕死的境地,一些蟄伏多年的、如野草般的堅韌和不屈在許嬌河的血脈中覺醒。

她一麵時不時揩去因為害怕和絕望而流出的熱淚,一麵在心裡拚命告誡自己:

眼淚沒用,膽怯慌張也沒有用……今時不同往日,過去嫡母非要將自己嫁給老頭做填房,若想得開一點,充其量不過是成日麵對一個垂垂老矣的男人,度過可悲無趣的後半生。

可現在發生的事,時刻都會要了她的性命。

若自己依舊在地牢內戰戰兢兢、坐以待斃,那麼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死。

許嬌河想了很多,在內心稍稍冷靜些許過後,她又開始回憶從在神風空行舫上遭遇魔族襲擊,再到藏寶庫中的媧皇像不翼而飛,這期間究竟還有什麼值得思量的細節。

時隔多日,黑霧的羞辱和欺侮依然曆曆在目。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剝離掉憤怒、哭泣、恐懼等無用情緒,逐存分析起黑霧的特性。

狡猾、奸詐、個性不耐,又喜歡攻擊彆人的弱點。

似乎與紀若曇很熟悉……也許同雲銜宗有著一定的聯係。

對了,還有、還有他的白發!

紀若曇說過,唯有魔族的皇室才會擁有標誌鮮明的白發!

由於攫念術過度使用的緣故,許嬌河的腦袋時常有些昏沉。

她為了不讓自己忘記,使勁咬破手指,忍著刺痛蘸取血液在地磚上寫下大大的白發二字。

到了第五日,蘭賦終於又來了。

她為許嬌河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葉流裳聽取了明澹的建議,連夜回到了如夢世,在翻閱無數典籍後,她終於發現了一種魔族秘術,名叫“控魔印”,唯有高等魔族才能使用,是將構成自身本體的魔息強行割裂一縷,注入目標體內,最終進入靈台與之相融,便可達成將受控目標作為第二具肉身,且不會被法術察覺的效果。

隻是此法會大量損耗魔族修為,使得對方虛弱一段時日。

且“控魔印”種在一人身上,除非解除或者對方死去,否則無法再對第二人使用。

如夢世的典籍沒有記載破解之法,卻有一術可以探知人的體內是否有“控魔印”的存在。

壞消息是:在許嬌河懷疑舞蘊是魔族內應的那日夜晚,這名表現得極為正常,毫無任何輕生意向的的女婢,忽然橫死在看管的房間之內,且死狀極其淒慘。

她割開了自己的四肢脈絡,在另一側的地板上用寫下淋漓的血書:“奴婢背叛了無衍道君的救命之恩,卻又實在與魔族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便以這條命來償還。”

又在臨死之前,還震碎了自己的靈根和神魂,使得眾人無跡可尋。

蘭賦提起這件事時,刻意掩去了諸多血腥內容,奈何許嬌河聽完仍舊扶住牆壁,兀自乾嘔不停。

一條性命,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就這樣死在了一場陰謀之中。

遊聞羽曾道若論狡詐殘忍,人心才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原來,便是這樣的滋味嗎?

許嬌河吐得滿臉蒼白,褪儘血色,也隻吐出了一些苦水。

蘭賦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替她揩去唇畔的臟汙。

不多時,牢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打開,葉流裳隨同明澹緩緩步入其中。

一人眉宇間銜著一絲肉眼可見的欣喜,一人的眼梢則帶著擔憂和愁緒。

欣喜的是葉流裳,她不顧裙擺漫過地板染上陰暗的潮意,行至許嬌河身畔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口中卻對明澹道:“明宗主要求的事,本尊已經應承了,那麼本尊要求的事,宗主能夠答應嗎?”

明澹的目光亦在相同的人身上。

他略帶擔憂地看著許嬌河,嘴唇快速動了幾下,然而因著剛才的嘔吐,熟悉的疼痛感再次鑽入許嬌河的腦海,她捂住頭顱兩側,感覺腦袋被劈成了兩半,實在難以分辨雙方的對話內容究竟是什麼。

二人又爭論片刻,明澹終於退讓地點了點頭。

於是葉流裳掏出個竹木筒,打開筒蓋,默念一段篆言,而後一隻流光溢彩的小蟲從中爬出。

“若她的身上真的有控魔印,我的明光蠖定能找到。”葉流裳示意蘭賦讓開,接著釋放靈力捆住了許嬌河,她淡聲道:“隻是這明光蠖進入體內會有些不舒服,還請嬌河君忍忍,”

說完,也不等許嬌河給出任何反應,那小蟲便隱去身形,化作一團彩霧,透過衣衫隱入她的後心。

倒是沒有疼痛,不過明光蠖時冷時熱,在體內遊躥的感覺更近乎那日與紀若曇的合修,讓許嬌河潮紅了麵色,咬著下唇,瞳孔不斷擴散,眼尾溢出令人遐思的靡豔。

“應當是在、後頸的位置。”

明澹不忍見到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模樣,沉聲提點道。

葉流裳應聲操控著明光蠖往那處而去,然而過程持續了很久,結果仍舊一無所獲。

待明光蠖飛出許嬌河的身體,她再也支撐不住,破碎地喘熄著癱倒在地。

葉流裳與明光蠖無聲交流完畢,收起它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色:“我就說她是為了活命在對我們撒謊,她的體內根本就沒有控魔印的痕跡——小小凡人,成天耍弄心機,真是可笑!”

明澹本就不虞的神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沒有答話,隻用眼神示意蘭賦為許嬌河整理儀容。

葉流裳渾然不顧,又拖長了尾音問道:“所以,明宗主現在是不是該答應本尊,與我共同抽取出九方鑄劍鼎中來源於無衍道君的水靈之氣,化作靈力注入許嬌河的體內,以供我完成整道攫念之術?”

“……是。”

見明澹負氣吞聲,葉流裳得意一笑:“那事不宜遲,明宗主快快隨本尊同行吧。”

說完,她率先轉過身,不願繼續在這不見天日的地牢中多待一秒。

明澹無可奈何,匆匆說了句“嬌河君保重”後,便要跟隨葉流裳離開。

然而一隻手拽住了他的衣衫下擺。

許嬌河半臥在蘭賦的懷裡,喘熄仍在未停,她額頭蒙上的汗水濡濕了黑鴉鴉的鬢發,使得整個人看起來仿佛一枝綻放到極致,又被風雨捶打即將墜落枝頭的頹靡海棠。^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網^o^友^o^整^o^理^o^上^o^傳^o^

她抓著手中的布料不肯鬆手,%e8%83%b8口起伏著斷續道:“我是冤枉的,宗主,我真的是、冤枉的……我知道、知道是誰盜走了媧皇像,他有一頭白發,一定是、是欲海之中的魔族皇室。”

第54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五十四天

許嬌河的話, 成功讓明澹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來,逆光的清俊眉目隱在一片陰霾之中,叫許嬌河看不分明。

他問道:“嬌河君為何會認為, 是魔族的皇室盜走了媧皇像?”

許嬌河示意蘭賦將自己扶坐起來, 順了口氣急切道:“那團潛入雲銜宗偷襲我,又率領魔族進攻神風空行舫, 公然搶奪媧皇像的黑霧……他在被聞羽擊落欲海時顯了原形, 擁有一頭如雪般的白發……白發是魔族皇室的標誌, 欲海的封印雖不牢固, 但等閒妖魔也衝破不得, 所以一定、一定是他。”

這番話在許嬌河的心中打磨了很多遍, 每一處都十分詳細,隻為了方便蘭賦向兩位宗主轉述。

眼下她直麵明澹,哪怕渾身無力幾欲昏厥,依然憑借著一股勁頭, 一口氣說了出來。

然而出乎許嬌河的意料, 得到關鍵信息的明澹,卻並沒有表現出她想象裡的欣喜。

他微微上前一步,青白的冠服紋絲不動。

他似做無意地問道:“嬌河君向來甚少關注人魔兩界的事宜, 怎會知道魔族皇室的標誌是白發?”

許嬌河一噎。

她自以為處處周全, 卻怎麼也沒有想到, 明澹關心的第一件事會是這個。

思考再三, 她勉強道:“……似是在哪本書裡看到的, 我也不記得了。”

明澹“嗯”了一聲, 沒有多問。

朦朧如霧的光影裡, 黑暗中和了他時常浮在眉眼之間的悲憫和善。

仿佛居高臨下、俯視眾生的無情神明。

他駐步看了片刻,然後緩緩蹲了下來, 自寬大的袍袖中掏出手帕,細致擦儘了許嬌河額頭的汗水。他的音色飄忽在許嬌河的耳畔,若即若離,內裡的情緒又難以辨認,隻是道:“攫念術中斷,本該作為證人的舞蘊又死得十分淒慘,主使者設下了層層困難,阻礙調查繼續,葉流裳已經不耐至極。”

“而就在前幾日我們於清思殿商議之時,恰逢觀渺君前來稟告,說在九方鑄劍鼎中發現了一縷用以冷凝鍛劍之火的水靈之氣。九方鑄劍鼎的上一任主人是若曇,顯然這縷靈息便是他遺留的力量。”

“觀渺君提議,合我與葉流裳二人之力,耗費一天一夜將九方鑄劍鼎中的水靈之力抽出,重新化為靈氣,注入到你的體內,便能在短時間內支撐第三次攫念術進行到底。”

仿佛怕許嬌河聽不清楚,明澹逐字逐句說得很慢。

他的話語如同深秋時節的夜風,和緩卻又潮寒徹骨,叫許嬌河的心臟一分一分涼了下去。

最後他告知許嬌河結果:“對於觀渺君的提議,葉流裳甚為欣喜,又聞聽我提起控魔印之事,便迫使我同意交易,若你的體內沒有控魔印,我就要答應和她一起抽取水靈之力。”

結果如何,誰勝誰負。

事實已然擺在許嬌河麵前。

明澹不忍言明,許嬌河亦絕望閉上雙眼,匍匐在眼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