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1 / 1)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是這樣?”

許嬌河身體無法動彈,害怕地闔上雙眼放聲哭叫道,“你還道你們魔族行事光明磊落!我與你無冤無仇,又是個沒有靈力的凡人,你為何不去找彆人的麻煩,次次都要來欺辱於我!!”

“無冤無仇?”

黑霧重複一遍這四個字,忽然咬牙切齒道,“你怎麼有臉說無冤無仇!紀若曇不是你的夫君嗎?他在人魔大戰中重傷了上一任魔尊,又屠了我魔族無數將士,如今他死了,這仇我不找你報該找誰報?”

它在說起魔尊二字時,語氣顫動著泄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痛色。

而這一切卻沒有被將全部注意力用來與它爭辯的許嬌河捕捉。

經過上一次在雲銜宗的經曆,她知曉不管是裝可憐,還是求饒,對於這冷心冷肺的黑霧而言通通無用,隻會激發它變本加厲地玩弄自己、折磨自己的興趣。

於是一麵眼淚越流越凶,一邊越發不怕死地頂嘴道:“人魔大戰,人要殺魔,魔要滅人,他若不殺魔族,死得便是自己!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而且那跟我有什麼相關,我又沒上過戰場,也沒傷害你們魔族,反倒是你不停地來害我!”

許嬌河罵得理直氣壯,黑霧也無可辯駁。

它沉默片刻,非男非女的聲調再度在許嬌河耳邊輕響,卻是另一重惡意搖惑人心:“你既然看得如此透徹,應該也能算得到自己的命運吧?不如我們來打個賭,看看明澹會不會為了你交出媧皇像。”

第35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三十五天

蔚藍的蒼穹之上, 一前一後追趕的四人速度極快。

狂亂的風吹落許嬌河簪在發髻上的釵飾,如瀑青絲傾瀉下來,與漆黑霧氣交織拉扯, 難舍難分。

風也消融了許嬌河耳畔的其他聲響, 唯有黑霧的惑言一字一句清晰地進犯——那邪惡又瘋癲的笑意猶如嗡嗡蜂群震動著她的耳膜,令許嬌河無法思考, 更無法堅定明澹和遊聞羽一定會來救她的念頭。

“你怎麼不說話, 是不敢賭嗎?”

黑霧帶著明知故問的疑惑, 分出一縷寒冷的魔息襲上許嬌河的耳垂。

它拉長了尾音, 似有生命力的魔息似毒蛇般包圍著一小簇軟肉來回纏繞, 令許嬌河生出肌膚被人吮/吸%e8%88%94%e5%90%bb, 下一瞬就要被咬下血淋淋一塊肉的錯覺。

“你不說話,我也知曉你在想什麼。”

“……讓我來猜猜。”

黑霧抵在許嬌河的耳骨上方,佯裝思考片刻,又用近乎氣聲的音量說道, “你想的是, 媧皇像蘊含著上古神通,擁有賜福和守護的力量,是如夢世的不世之寶——而你不過一介凡人, 要天賦沒天賦, 要能力沒能力, 除了一副皮囊還算過得去, 其他方麵一無是處。”

“明澹若拿媧皇像換了你, 要怎樣對如夢世交代?若小洞天失去媧皇像, 無法加固欲海搖搖欲墜的封印, 到時候群魔傾巢而出,天下大亂……貴為宗門魁首的雲銜宗又該怎樣對九州交代?”

黑霧的話不疾不徐, 卻句句誅心。

它引誘著許嬌河,朝著從未設想過的沼澤之中,不斷沉淪下去。

許嬌河停止了哭泣,她情不自禁地隨著黑霧未儘的言語開始思考:明澹願意庇護自己,不過是出於同紀若曇的半段師徒情誼,而遊聞羽在半炷香前告白心意被拒,又在魔族奇襲時冷漠地拂開了自己求助的手,心底不知充斥著多少惱恨,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顯然也不是明智之舉。

……所以,她似乎沒有任何憑據斷定,自己能在黑霧的手中活下去。

許嬌河的身軀無法控製地顫唞起來,這點變化立刻被關注著她一舉一動的黑霧捕捉。

弱小的人類,離開蔭庇的牢籠就無法存活的金絲雀。

脆弱如薄紙的意誌,合該被自己儘數摧毀。

它打心底感覺到愉快,而“紀若曇的道侶”這重身份,又令鼓噪在它體內的快意加倍。

興奮之下,黑霧變了調的嗓音漸漸喪失非男非女的特征,突兀顯出一絲屬於男子的喑啞病態:“照目前的速度下去,你我還有半刻就會抵達欲海入口,可是跟在我身後的蟲豸,卻還有兩隻……你看,其實他們根本不顧忌你的安危,否則怎麼會連我的警告都沒有聽進去?”

說完這句話,仿佛為了印證什麼,黑霧猛地在原地停下。

它將霧氣化作利爪鋒銳的巨手,擒住身體被定的許嬌河的腰杆,將她整個人暴露在後方追兵的眼前,揚聲喝道:“明宗主是聽不懂我的話?亦或者不在意這女人的性命?怎的我說派出一人隨我到欲海入□□易,你們卻非要墜於身後同我糾纏不休?莫非,是巴不得她死?”

說著,它無聲操控起魔氣,憑空分裂出一把黢黑無光的薄刃,橫在許嬌河纖細的脖頸旁。

刀刃示威似地緩緩劃過,留下一道滲著鮮紅血珠的痕跡。

儘管不是很痛,可腳底是粉身碎骨的深淵,麵前是尚不可知的未來,層層恐懼砸在許嬌河不甚堅強的情緒之上,逼得她闔起雙眸,溫熱的淚水迅速淌落下頜,洇濕了%e8%83%b8口潔白的布料。

“不要!”

“你千萬不要傷害嬌、師母!”

那血痕和眼淚猶如割在遊聞羽的心臟,一時叫他遺忘了平日的冷靜和分寸,失態著大喊出聲。

“看來,還是你道侶的徒弟,更加關心你。”

黑霧玩味的話挨著許嬌河的側臉輕輕響起,轉眼又恢複正常的音調,對準幾十丈外的二人催促道,“不要傷害她?若想叫我不傷害她,就快點按照我的話做!”

“不過,還有另外一事我得好心提醒你們一句,誰留下誰離開,同樣需要猜到我的心意,假設留下的人並非我心中所想,那我也不介意拉著懷中的小娘子為我陪葬。”

黑霧的想法不難猜測,它在與明澹的交手中吃虧受了傷,自然不想接著與明澹對上。可要把媧皇像交給隻有洞徹境界的遊聞羽,能不能救下許嬌河不提,搞不好連同媧皇像都會被實力強悍的黑霧搶去。

心意搖擺間,明澹已經替遊聞羽做了決定。

他將手背到身後,召喚出魔族趨之若鶩的媧皇像,又趁機注入了一道極為微小的靈力。

“聞羽,給你。”

明澹將媧皇像縮小到半個手掌大小,交托到遊聞羽手中,鄭重道,“萬事小心。”

他擔心黑霧不耐煩起來對許嬌河不利,故而沒有選擇拖延,眼看媧皇像消失於遊聞羽的掌心,他揮袖將萬裡無雲的晴空劈出一道空濛縹緲的裂縫,然後投身其中,再不複蹤影。

“很好。”

黑霧滿意一笑,重新將許嬌河吞進霧中,朝著欲海的方向飛去。

唯剩遊聞羽一人,棘手的麻煩不再棘手。

黑霧稍稍放鬆了警惕,它撤去剛才抓許嬌河出來,展示給二人看時二次施加的禁言術,好心情地開起玩笑:“我聽見遊聞羽剛才不小心說漏嘴,喚出了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嬌,嬌嬌,哪個嬌?”

許嬌河卻是心如死灰,仿佛失去生機的花朵般,沉默地躺在霧氣的纏絞中不住落淚。

“你不說話,我就隻好叫你嬌嬌了。”

黑霧頓了頓,又惡劣地補充一句,“堂堂無衍道君的道侶,竟然叫這麼個名字……嬌滴滴、怯生生,合該做養在內室鶯啼妙囀的玩物,如何能夠匹配紀若曇劍蕩虛清境的無上威名?”

沒了明澹的存在,黑霧逐漸變得下流而聒噪。

許嬌河本想躺平靜靜等待或生或死的命運降臨,卻被它說得臉頰滾燙,氣血逆流。

她氣得不住哆嗦,語不成調,邊哭邊罵:“匹不匹配,要你說了算!你從抓住我開始,就不停地提起無衍道君四個字,究竟是我沒了夫君活不下去,還是你內心仰慕於他一刻,不提起就渾身難受?!”

“你!”

許嬌河的話把黑霧惡心了個夠嗆,它控製著魔氣平鋪展開,惡狠狠地覆在許嬌河的唇鼻上,待她呼吸不到空氣,因缺氧而微微翻起一雙清淩淩的瞳珠,方才厲聲說道:“受製於人,竟也學不會乖順!”

“你以為這世間還有另一個紀若曇庇護於你嗎?不要命的東西!”

“彆說是我,你以為雲銜宗的那幫小人能有幾個真正將你放進眼底?如果紀若曇還在,沒準他們看在他的麵子上,還會替你考慮一二,可現在的你算什麼?全無倚仗,還要占據紀若曇的財富和權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你猜他們會不會在心裡默默祈禱你趕緊死了的好?”

黑霧一麵刺激著許嬌河,一麵靠近了欲海入口。

時至深秋,縱使白晝,依然涼意如水。

而臨近欲海,足以將人凍結成冰的寒涼侵襲著許嬌河的四肢百骸。

一人一霧的腳下,一片沸騰咆哮的漆黑之海延亙無邊,而海麵之上,由無數靈氣聚集而成的瑩藍色屏障始終壓製著它的翻湧上漲,將魔界和人間分割出迥然不同的光景。

遊聞羽亦來到欲海上空。

他與黑霧遙遙對立,堅定地伸出手來:“把師母還給我。”

“還給你?”

黑霧仿佛聽到了個有趣的笑話,忍俊不禁起來,“她何時變成了你的?雖說你們人類有著兄死弟及、父逝子承的傳統,可難不成已故師父的妻子,你這做徒弟的也能繼承了去?”

因著黑霧姿勢的變換,許嬌河得以直起身來望見遊聞羽的表情。

隻見譏刻萬分的反問一出,遊聞羽的麵色遽然陰沉似冰。

他重複了一次:“還給我。”

黑霧道:“若我不呢?”

“那你永遠彆想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話音未落,遊聞羽幻化出媧皇像的本體,另手並指如刀,洞徹期最強的攻擊法術便在他指尖誕育。

若黑霧生出五官,許嬌河定能瞧見它不可置信的表情,長時間的滯澀過後,它怒道:“你瘋了?這是關係著如夢世命脈的法寶,哪怕明澹借取亦需萬分慎重,為了一個女人,你便如此不管不顧?!”

遊聞羽卻對它的話充耳不聞,定定凝視著包裹在層層霧障中的許嬌河:“還給我。”

“瘋子……你這個有逆人倫的瘋子!”

“你對你的師母如此心意,有朝一日雲銜宗得知,明澹安能容你?!”

黑霧問出了許嬌河藏在心口難以言語的秘密。

它嘶啞的質問聲,混合在反複衝擊封印的欲海怒號之中,宛若來自九天之上的陣陣雷鳴。

許嬌河被激得神魂動蕩,忽然很想捂住耳朵。

這一刻,她寧願自己是塊聽不到看不見的石頭,也好過直麵遊聞羽揭破在天光下的隱晦心意。

遊聞羽卻不慌不忙地燃起靈力,狂然遊曳的青光燒卷了媧皇像的畫卷一角。

“那是我的事情。”

“現在,你隻需要擔心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