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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明澹端起酒,朝在座的眾人示意,“為表誠意,我先乾為敬。”

他仰首,飲儘滿杯醇酒,這樣豪邁的動作由他做來,都透著股內斂的雅正端方。

殿下靜默幾瞬,傳來衣袍摩攃桌椅的聲響。許嬌河定睛望去,隻見各大宗門中,與雲銜宗最為親厚的天海宮熱切地響應道:“我等將以雲銜宗馬首是瞻,共同維護九州和平。”

遊聞羽作為第二個應和的人,也端著酒杯站起。

許嬌河察言觀色,趕緊模仿起他的舉措。

緊隨其後的是雲銜宗的眾人。

接下來是菩提寺的大師:“貧僧不便飲酒,便以茶相替。”

許嬌河這才注意到,明澹細心至此,特地為僧人們更換了素宴和茶水。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唯獨紫台的弟子依然端坐著。

宋昶不動聲色環視一圈,知曉明澹裹挾大義以號令眾人,此刻若不順從難免會成為出頭之鳥。

他一個眼神遞去,紫台之人也整整齊齊地站起。

宋昶端著酒杯,遙遙致禮:“敬宗主。”

於是氣氛湧向頂點,清思殿之內山呼道:“敬宗主!”

近百人的聲音彙聚在一起,仿佛奔湧向海的雄渾水流,震得許嬌河耳朵嗡嗡直鳴。

她喝了半盞酒,又跟著遊聞羽落座。

明澹道:“今日留道友們一聚,除了感激你們的道義之情外,還有兩件事需要告知。”

許嬌河早就知道這兩件事其中的一件是什麼。

但不妨礙繼耳鳴之後,她的心臟也擂鼓般跳動起來。

喝酒吃菜的眾人停止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明澹的所在。

剛坐下的明澹又站了起來:“第一件事,無衍道君已死,欲海與人間的邊境不可無人鎮守,我將委派執法長老薛從節前去,時刻關注魔族和妖族的一舉一動。”

欲海乃妖魔兩族聚集之地,白日酷熱,夜晚嚴寒,極端的氣候哪怕是修仙之人也苦不堪言。

最重要的是,看守欲海之人,不得隨意返回宗門,唯有大節禮才能短暫得到一兩日休息。

許嬌河麵色一喜,在心裡為明澹使勁鼓掌。

最好薛從節這個老匹夫去了就永遠不回來!

她這頭欣喜地盤算,那頭宋昶迫不及待地發問:“當初無衍道君鎮守欲海邊境,是因為他的境界已至大乘期,修煉出了一尊法外化身,方能隨意往返兩地。”

“法長老不過通玄期的修為,如何能在守護邊地之餘,兼管雲銜宗門內的日常法度?”

明澹不慌不忙道:“法紀之事,尚有明鏡堂的弟子們督管,再不濟,秉禮長老也可代掌一二。”

雲銜宗向來規矩嚴明,鮮少有弟子尋釁犯事。

明澹能夠委派薛從節前去,自然不擔心宗門事務無人管轄。

他計劃得全麵,宋昶卻不買賬:“就算如此,執法長老的靈力境界遠不如無衍道君,聽聞那欲海新任的魔尊業已修得可以媲美大乘期的魔功,恐怕屆時魔族來犯,執法長老一人獨木難支。”

清思殿內,薛從節猶在。

宋昶道出口的儘管是事實,卻激得他老臉有些掛不住。

就在薛從節想拍桌而起、豪言請命之時,明澹淡淡的眼風掃過,克製了他心頭的燥意。

明澹把臉轉向宋昶:“那恒明君認為該如何呢?”

“執法長老奔波辛苦,不如令我紫台也派出通玄期的督主,與雲銜宗一同值守。”

他不等明澹回答,又繼續說道,“抵抗魔族,守護九州,是每位修仙者當仁不讓的責任,倘若這份責任被雲銜宗獨攬,我想宗主您難免會落得個獨斷專行的嫌疑。”

宋昶的語氣不急不緩,其中的含義卻句句帶刺,就連許嬌河也聽出了內裡的不善。

她借著衣袖的遮掩,悄悄睨向宋昶的方向。

隻見青年昨天揍過江行的手,正在徐徐撥動食指上的靈戒,也像是在撥弄眾人的心。

宋昶的招數既出,明澹沒有立刻接應。

他用那雙無關喜怒的眼睛注視著台下,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對方的話語影響。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殿內逐漸響起竊竊私語。

許嬌河左等右等,沒等來明澹提起自己的事。

眼下,原本喜事一樁,也隱隱有轉變的趨勢。

許嬌河不敢亂看,生怕惹火上身,她堪堪收回目光,見遊聞羽也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檀木桌下,她探出腳尖,輕輕踢了遊聞羽一下。

“現在是怎麼回事?”

許嬌河用口型無聲詢問遊聞羽。

“不急,馬上就說到您。”

遊聞羽亦安靜回應。

眾人討論的動靜越來越大,其中不乏反對或讚同的聲音。

像是一道菜的火候烹調到了最好的時刻,作為執掌者的明澹略略抬高嗓音:“恒明君的想法不錯,不過既然你提到守護九州是眾仙門的責任,我便在你的提議之外再增加一條。”

“除宗主和特殊職位以外,凡境界在通玄及以上者,兩人一組,輪流鎮守欲海,半年一換。”

當世的通玄、大乘境界者,加起來也不過兩掌之數,更重要的是,他們分彆坐鎮於擁有話語權的大宗門之內——隻要協調好大宗門間的矛盾,剩下的小門派也翻不起太大的水花。

而今日在殿內飲酒相聚的,超過半數都是大宗門。

有功績一起享受,有災禍一起承擔。

明澹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叫好。

宋昶雖然達成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卻仿佛不慎吞掉蒼蠅般反胃難言——當年紀若曇便是在人魔第二次大戰中名震天下,而守護欲海也是為宗門增添榮光和德行的大功績。

他本想為紫台奪得一半好處,不想明澹索性讓眾人皆分一杯羹。

然而不管如何,他都隻能按捺情緒中的不快,聽明澹平息殿內聲音後道出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說來其實隻是宗門的內部事務,但將來行走九州,大家總要彼此認識一下才方便辦事。”明澹的眼珠側轉,包羅眾人的目光便隻聚焦在許嬌河一人身上。

他無比溫和地叫許嬌河站起來到自己的麵前。

而後掏出袖中的玉牌,上麵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懷淵令”。

“這是調動懷淵峰及若曇名下一切產業的令牌,請嬌河君好好保管。”

以紀若曇的喪事舉行的宴會,明澹從頭到尾都沒有展現過一個笑容。

可他的視線如春風拂過,叫許嬌河的身體和心靈一起平和鎮定下來。

“從此以後,你便是懷淵峰的主人,眾人當敬你,如敬雲銜宗。”

許嬌河被他悅耳的嗓音說得迷迷糊糊。

隻領悟了最淺顯的意思,來不及體會這個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位置背後的象征意義。

她雙手捧著令牌,努力克製著唇畔的笑容,小聲道了句是,轉身小步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無數的目光卻於此時通通彙聚在她茫然無知的麵孔之上。

豔羨、複雜、不屑、鄙夷、向往……

炙熱得好像餓了三日,終於看見鮮食的群狼。

第9章 離開黃金籠的第九天

若說得了懷淵令,許嬌河最想去的地方。

思來想去,也隻有紀若曇位於外院的起居之處。

說來慚愧,結為道侶七年,許嬌河踏進那件屋子的次數屈指可數。

稍稍回憶一下,最近的上次居然是在兩年前。

許嬌河帶著露華來到外院,想看看紀若曇的房間有哪些珍寶稀玩可以搬到自己那裡。

懷淵峰的峰主令解除了最外麵的禁製,她興衝衝地伸手推門。

“哎喲!”^o^思^o^兔^o^網^o^

整個人卻被一道忽然亮起的結界彈得倒退三步。

要不是露華及時出手將她接住,下一秒就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屁股坐倒在地。

“疼死我了,這是什麼鬼東西!”

許嬌河揉著被彈痛的手腕,忿忿望向那片顯形之後沒有隱去的青光屏障。

露華扶住懷中身軀,待許嬌河重新站穩,才道:“夫人,我觀這門前禁製重重,恐怕光憑峰主令,不足以讓您順利進入道君的房間。”

“你怎麼不早說呀?”

許嬌河軟綿綿地抱怨道。

露華沉思兩秒:“我自從被道君選中派來侍奉夫人,從來沒有進入前院伺候過,是而不知。”

“而且從前道君的房間,除了夫人以外,禁止其他人進入。”

“你替他辯解得好聽,現在他不在了,我還不是不能進去。”

許嬌河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如玉無暇的肌膚兩側撐出半圓的弧度。

她性格實在不好,卻又因著渾然天成的容貌,生生帶出幾分蠻不講理的可愛與嬌氣。

……

許嬌河在房屋的外緣不甘心地徘徊一陣,確認無計可施後,又噘著嘴氣呼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行人沿著曲折迂回的小路走著,遠遠望見內院的高牆外立著一道著青衣的人影。

許嬌河一看,沒好氣地說道:“你不去和恒明君擬定鎮守欲海的名單,跑我這來做什麼?”

昨日清思殿一聚後,明澹將草擬各個宗門輪流值守名單的任務交給了遊聞羽,又為著殿上宋昶那句“宗主難免會落得個獨斷專行的嫌疑”的話語,不得不令宋昶也參與其中。

這兩日,宋昶會留在雲銜宗,等派出人手的幾大宗門確定名單完畢,再自行返回紫台。

遊聞羽將上繪遊雲野鶴的扇麵一折,兩彎清雋的眼和一雙行禮的手躍進許嬌河眼簾。

他在外人麵前總是裝得格外尊敬師長、恭敬謙卑:“師母,這些年我也協助師尊管理了一部分九州的產業,為了方便您查詢閱覽,今日特地整理成冊奉於您。”

許嬌河頓時不說話了。

不知為何,自紀若曇滅道,他這位徒弟每一次做的事情,總能恰好戳中自己心底的癢處。

許嬌河朝著露華的位置看了看,見她目光含著隱晦的不讚成。

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

她小步跑到遊聞羽麵前,拉著他衣袖道:“既然是為了公事,那你先跟我進去。”

砰。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將想要進去盯著遊聞羽,以防他圖謀不軌的露華攔在門外。

許嬌河沒有像上次那樣沒骨頭的在床邊倚著,反而坐在屏風外的八仙桌旁,示意遊聞羽也坐。

“師母——”

“你快把那些東西拿出來給我看看。”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遊聞羽抬眸見到許嬌河財迷的模樣,失笑道:“都在這裡,您彆急。”

他在寬大的袖子裡摸索一陣,從中掏出兩本厚厚的冊子。

深藍的底,雪白的頁,再將靈力附著在書脊之上,起到粘合固定的作用。

許嬌河取出一本,迫不及待翻開目錄,上麵分門彆類,寫清了具體的產業名目和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