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覺得我不該去?”
常鎮遠將煙放進煙盒裡,慢吞吞地站起來,踩著僵硬的腳步道:“小心點。”沒有阻止的理由,無論是對他自己,還是對淩博今。
淩博今趕到老徐茶館差不多是四十多分鐘後的事,期間成雲妹還打了個電話,從口氣裡聽,她很重視這次的會麵,大概在趙拓棠麵前說了他不少的好話。所以他一踏進茶館,就看到趙拓棠那兩道冰冷的審視目光定在自己身上,眼中的情緒絕對稱不上友善。
“路上很堵嗎?”成雲妹並沒有坐在趙拓棠的身邊,而是站在櫃台裡麵,看他進來,才走出來。
淩博今道:“醫院裡這兒有點遠。”
成雲妹道:“你朋友沒事吧?”
淩博今道:“拆石膏,沒事。”
“哦。”成雲妹領著他在趙拓棠麵前的位置坐下。
趙拓棠道:“你說的朋友是常鎮遠吧?”
儘管知道他一定會調查自己身邊的人和事,但從他嘴裡聽到常鎮遠這三個字的刹那,他還是微微一驚,“趙先生認識我師父?”
趙拓棠道:“談不上認識,但是上次去警局的時候碰過一麵,和你一樣年輕有為啊。”
對比上次咄咄逼人的態度,淩博今明顯感到他這次態度起了明顯的變化,不再是居高臨下的輕蔑,而是帶著微妙的敵意。是因為成雲妹嗎?他在心裡偷偷地分析著。
“雲妹說你想見我?”趙拓棠舉起麵前的杯子,輕輕地啜了口茶。
淩博今道:“我想跟你。”
趙拓棠道:“我上次開出的條件依然算數,你辭了工作就能來我公司上班。”
淩博今道:“不是這種方式,是……Z說的方式。”
“他說什麼方式了?”
“合作。”
趙拓棠笑了,“怎麼合作?你們是出錢還是出人?”
淩博今道:“Z手裡握著點東西,你知道的,是很重要的資料。”
趙拓棠道:“你是說菲律賓的冰爺?”
淩博今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直截了當地提出來,不由看了眼坐在旁邊成雲妹。
成雲妹低頭看著茶杯裡的茶葉,好似對他們的談話完全沒有興趣。
“怎麼?還是有什麼其他我不知道的?”趙拓棠問道。
淩博今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我也不太清楚。說穿了,我隻是個想從中間分點利潤拿點好處的跑%e8%85%bf。”
趙拓棠冷笑道:“你倒是掂得清自己的分量。”
淩博今道:“這算是我的特長。”
“可這種特長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趙拓棠道,“你要是會哼了兩個小曲兒,還能哄我開心地笑笑,你要是會開車,還能當個司機,再不濟,你要是會看眼色,還能幫端茶遞水……”
他剛說完,淩博今就起身從櫃台拿了個水壺過來幫他倒水。水壺的壺嘴不短,難得他倒得滴水不漏。之後他又掏出駕照道:“開車我會。唱歌也可以,不知道趙先生喜歡聽哪一種?”
趙拓棠眯起眼睛。
成雲妹突然道:“你擅長唱什麼歌?”
趙拓棠道:“歌不是應該由彆人來點的嗎?”
成雲妹道:“甜蜜蜜會唱嗎?”
淩博今清了清嗓子,張口就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他唱得太順,一句詞都沒忘,以至於趙拓棠不得不去看成雲妹,似乎懷疑她是否與他事先串通好的。
成雲妹也是一臉訝異,顯然也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解圍竟然解到了點子上。
趙拓棠隨即打消懷疑。串通是不可能的,因為唱歌是他提出來的,淩博今和成雲妹事先不可能知道。除非,成雲妹之前聽淩博今聽過甜蜜蜜,想到這裡,他的臉色越發陰沉。
淩博今一曲唱畢,喝了口茶,眼巴巴地看著趙拓棠的反應。
趙拓棠抬手鼓掌,“是個人才。”
淩博今憨笑道:“還要請趙先生多多提攜。”
“其實公務員是鐵飯碗,我這口是破飯碗。你真的考慮清楚要拋棄你的鐵飯碗,來吃我這口破飯碗?”
淩博今道:“您說笑了,誰都知道你手裡的是金飯碗。”
趙拓棠道:“有風險的。”
淩博今道:“當警察也一樣有風險。”
趙拓棠道:“至少不會進監獄。”
淩博今道:“不一定,也許我會。”
趙拓棠目光一凝,“你倒是對自己的前途看得很清楚。”
“有得必有失。”淩博今口氣堅決道,“從我答應Z開始,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是嗎?”趙拓棠不痛不癢地反問了一句,然後坐直身體道,“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具體怎麼做我會再和Z聯係。為了避免你在出手前就被警察盯上,我希望你能夠控製來這裡的次數。還有,我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和雲妹的關係,但我希望知道的人數你能控製在兩個之內。”
成雲妹從坐下以來,第一次轉頭看他。
淩博今問道;“包括你嗎?”
“如果你願意算上,我也沒有意見。”趙拓棠聳肩。
淩博今看看他,又看看成雲妹,然後站起來道:“好的,我和Z會等你的好消息,我先走了。”
趙拓棠在他邁出三四步之後,突然道:“讓你師父下次發郵件不要發得那麼簡潔,我討厭猜來猜去,玩文字遊戲。”
淩博今腳步一頓,滿臉錯愕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反駁,默認似的推門而出。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成雲妹才輕聲道:“你不信他?”
趙拓棠拍拍她的手,柔聲道:“我隻是想考驗考驗他。”
成雲妹低頭看著他的手,幽幽道:“你信我嗎?”
趙拓棠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微微一僵,“為什麼這麼問?”
成雲妹道:“你每次心虛或是生氣的時候,就會避開我的目光。”
趙拓棠轉頭看她,“我隻是在思考。”
成雲妹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來。
趙拓棠慢慢地握起拳頭。
“聽說連覺修有新電影上映,反響不錯。如果快點吃晚飯的話,應該能在十點之前回家。”成雲妹狀若漫不經心地說。
趙拓棠嘴角不由自主地咧開。
淩博今坐在出租車裡,心依舊狂跳著。
最後那一幕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
他知道趙拓棠是在試探,所以故意含糊態度,讓對方吃不準自己的反應究竟屬於默認還是將錯就錯,但做歸做,做完後他對趙拓棠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卻一點把握也沒有。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他腦海中閃過的念頭是寧可讓趙拓棠誤會劉兆,也不希望將師父卷進來。雖然大多數時候常鎮遠看上去非常堅強,強得固若金湯,但有時候他又會恍惚地覺得他很脆弱,千瘡百孔的脆弱。
他晃了晃腦袋,搖下車窗,讓風吹走腦袋裡亂七八糟的念頭。
64、“殺氣”騰騰(三)
趙拓棠與淩博今的談話被劉兆帶著一批警察一個字一個字地掰開來分析了。
趙拓棠是什麼意思?
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和知情人Z合作?
劉兆翻來覆去想了三個晚上,黑眼圈都快耷拉到嘴角了,才斬釘截鐵道:“是了,我看是了。”
是才有鬼。
常鎮遠抖著剛拆掉石膏的%e8%85%bf,不屑地想:趙拓棠是怎麼一個人?手段比王熙鳳犀利,心思比林黛玉敏[gǎn]。賣成雲妹麵子見一見淩博今還行,要用他起碼還得過五關斬六將。
正想著,劉兆就收到一封電子郵件。
自從常鎮遠放開%e8%83%b8懷之後,知情人Z的郵箱就由劉兆%e4%ba%b2自負責。
“他說過兩天有批貨,想問問我們內部有沒有收到風聲。”劉兆道。
大頭摩拳擦掌地站起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找老虎去,我們商量商量怎麼乾它一票!”
劉兆道:“回來!胡鬨!”
王瑞拉住被吼得一頭霧水的大頭道:“師父,指不定是個陷阱。我們先合計合計再說。”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劉兆道:“你看看你,還沒你徒弟懂事。”
“他懂事?他懂事我還是董事長呢。”大頭悻悻地坐下。
劉兆看向抖著二郎%e8%85%bf的常鎮遠,“你怎麼說?”
常鎮遠正思忖著下班後去哪裡理頭發,聞言想也不想地回道:“我覺得都挺有道理。”
劉兆一挑眉。
淩博今立馬接話道:“這事兒的確不好猜,要不咱就先聽聽風聲,看老虎那裡有沒有動靜。”
竹竿點頭道:“我覺得和尚說得有道理。”
劉兆道:“那就這麼著吧。”
“下班了?”小魚兒收拾東西就跑。
“她急急忙忙上哪兒去呢?”劉兆指著她一溜煙就不見的後背問。
大頭道:“約會唄。頭兒你是修成正果了,我們這群可還%e8%a3%b8著呢。”
劉兆道:“去!”
竹竿道:“小魚兒今天見家長,要是這關過了,那事兒就算成了,我們就等著攢錢送紅包吧。”
從警局裡出來,大頭神情很是落寞。
王瑞道:“師父,你不是暗戀小魚兒吧?”
“你師父是這種人嗎?”大頭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咱一個大老爺們,真喜歡當然是明戀。可惜人看不上我。唉,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也是啊,一個單位的,不好處理關係。”
“我瞎說的,還真有啊。”王瑞表情有點微妙,“要不咱找個地方喝一杯?”
常鎮遠道:“我去理發。”
大頭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好不容易我們四個聚會,理什麼發?大男人嘛,頭發長點那是瀟灑。覺得不方便的話,我給你這個。”他說著,從兜裡掏出一根橡皮筋。
常鎮遠道:“你哪來的?”
“哦,捆盒飯的,我順手揣兜裡。”
常鎮遠將橡皮筋往垃圾箱一丟,“上哪兒吃?”
“你知道的……”大頭拚命衝他拋媚眼。
常鎮遠無力道:“老油條……”
老油條還是那根老油條。
王瑞顯然也不是第一次來,一%e5%b1%81%e8%82%a1坐下就自顧自地扯紙巾擦桌子。
大頭照例和老板套近乎。看兩人的熱乎勁兒,常鎮遠估計好事將近。
淩博今突然伸手抓住王瑞的胳膊,“再擦桌子的漆都給擦沒了。”
王瑞放開手,衝老板扯著嗓子喊道:“大碗的牛肉麵!”
大頭一邊揮手一邊嗬斥道:“急什麼,我這不正給你點著麼。牛肉麵四碗,兩份煎餃,四個茶葉蛋。”他熟門熟路地抽了兩瓶啤酒和四個紙杯過來,“這幾天精神都繃得太緊了,今天放鬆放鬆。彆客氣,放開懷吃,都算我的。”
王瑞道:“真豪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老板呢。”
大頭詫異地看他了一眼,“你怎麼了?”
淩博今用胳膊肘撞了撞王瑞,打圓場道:“他生理期。”
大頭倒酒的手一抖,看向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