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不想離。
仔細回想,那時候薑麗萍在她麵前炫耀李旭陽對她多好多好來著。
但如今情況變了。
現在他們家吃得特彆好,薑利海進了運輸隊還蓋了房子,即將跟賀春琳結婚,前途一片光明,
她呢?她掙得多,將來的日子肯定也不會差。
幸福感是比較來的,之前比較的時候薑麗萍覺得自己很幸福,現在一比較……薑麗萍肯定覺得自己過得不好。
她想離婚很正常。
薑麗雲現在的實際年齡遠遠大於薑麗萍,薑麗萍的心思,她差不多都能看出來。
薑麗萍這時候又問:“你會不會覺得我跟他離婚不太好?”
薑麗雲道:“不會,離婚是你的自由,但你要給李家補償。”
結婚是每個人的自由,離婚也是,過得不好想要離婚很正常。
但薑麗萍這情況……她花了人家不少錢,離婚的話肯定要給補償。
不過薑麗萍是個成年人,她還特彆有主意……她也管不了太多。
薑麗萍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轉身離開了。
薑麗雲見她走了,躺下睡覺。
她下午還要去賣炸雞。
前些天雞肉價格低,她還一天賣十隻雞,光是賣炸雞,一天就能掙四五十,著實讓人高興。
不過接下來雞肉價格就不會這麼便宜了。
當然也貴不到哪裡去,一隻雞也就幾毛一塊的差距,對她影響不大。
薑麗萍這天在薑家吃了晚飯,才帶著李旭陽離開。
薑利海則壓根沒回來吃晚飯,明天要開船,今天晚上就有一些人把雞挑去磚瓦廠,他和孫金山要去那邊看著。
第二天,薑麗雲的生活照舊,另一邊磚瓦廠,卻亂糟糟的。
紅星鄉一共收上來五千隻雞!
這麼多雞擠在一起,整個磚瓦廠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薑利海還好,他太想要錢了,隻要想到這一趟下來自己能分幾百塊,沒怎麼見過錢的他,就充滿乾勁。
而且他雖然文青,但因為薑瘸子身體不好,以前在家挑大糞什麼的都乾過,雞屎的味道,對他來說真的算不得什麼。
孫金山就不一樣了。
孫金山的父母身強力壯,孫金山在家沒怎麼乾農活。
現在要跟這麼多雞朝夕相處一起去上海,他有點難受。
他甚至想要推翻自己的職業規劃——他以後真的要收雞賣雞?這也太讓人難受了吧?
他會不會一身雞屎味再也洗不乾淨?
要是他換上新衣服新鞋子,結果身上有味兒……
孫金山越想越覺得可怕。
不過他很清楚,他還是會繼續乾這個工作的,畢竟乾這個,掙得真的挺多的。
他想要大彩電,想要小轎車,他想要很多很多東西。
換上乾活穿的舊衣服,孫金山忙碌起來,整個人灰頭土臉的。
盧書記盯著灰撲撲的孫金山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你……你是二毛?”
第51章 規劃
孫金山不管是長相還是身高,都非常普通,純純的路人。
但他喜歡各種時髦的東西,一閒下來,就會打扮自己。
前幾天他跟鄉裡的乾部打交道,就一直穿得很時髦,頭發更是一絲不亂,讓人印象深刻。
然而他今天沒有打扮。
而且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一直很忙,昨晚上睡覺都是在磚瓦廠睡的,身上又臟又亂,此刻的他瞧著跟磚瓦廠的普通工人沒有絲毫區彆。
還有就是頭發……孫金山的頭發其實又細又軟,為了好做造型還有點長。
他給自己擦上厚厚的摩絲之後,看著挺好的,但啥也不用的話,過長的頭發就軟塌塌貼在了他的頭皮上,顯得特彆土。
這次紅星鄉政府去上海的,最後定下來四個人,分彆是紅星鄉書記、紅星鄉管經濟的副鄉長、紅星鄉人大主席,還有紅星鄉的獸醫。
本來要去的是前麵三個,後來擔心這些雞在半路上出問題,他們就把獸醫給帶上了。
這些人跟盧偉山一樣,看到孫金山有點不敢認。
孫金山:“……”他不打扮真的不行!
孫金山和薑利海從上海帶回來的雞籠有點不夠用,不過一些養雞的人借了雞籠給他們,倒也把所有的雞都裝了起來。
盧書記他們三名乾部被安排到了另一艘駁船上待著,薑利海、孫金山還有那個獸醫,則在裝滿了白羽雞的駁船上待著。
船上的環境很糟糕,氣味也難聞,好在他們這裡離上海很近,雖然拖輪速度慢,但一個白天就能到上海了。
拖輪從碼頭上出發,那獸醫一開始還興致勃勃,說要跟孫金山薑利海打牌,但沒過多久就暈船了,吐得稀裡嘩啦。
孫金山已經在運輸隊待了好幾年,經驗豐富,即便船在行駛,他也能在船上行動自如,並且一點不怕風浪。
薑利海比不上他,但穿上救生衣之後,卻也能把自己該做的工作做了。
但那個獸醫不僅吐得厲害,還特彆害怕,甚至不敢去船邊吐。
薑利海在清理掉這個獸醫吐在船上的東西之後,就按照這個獸醫的要求在他腰上係了一根繩子,長度剛夠他趴在船沿痛快嘔吐。
他們淩晨就出發了,到上海的時候是傍晚,恰好夕陽西下,霞光滿天。
薑利海正站在船頭看夕陽,突然瞧見一艘巨大的船從不遠處駛來。
他們的船其實很簡陋,跟用紙折出來的紙船一個樣,隻中間裝貨的地方又深又大。
他們的船也很矮,他們這船裝的是白羽雞還好,那些裝滿磚頭的船吃水很深,船員坐船邊可以洗腳的那種。
這艘巨大的輪船卻非常高大,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龐然巨粅,薑利海還看到,船上有外國人。
“這是外國人的船,好大!”孫金山道。
他們見過外國人,但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到外國人的輪船。
這船真的太大太大了。
“我要是有一艘這麼大的船就好了。”孫金山又道。
誰不想要一艘這麼大的船?薑利海也想要!
孫金山和薑利海,還有其他駁船上的人在看那艘巨輪的時候,巨輪上的人也在看他們。
孫金山道:“我來不及換衣服了……”他們現在的樣子真糟糕!
不過跟其他人比,他和薑利海算好的,在那些裝滿了磚頭的駁船上,有些船員穿得那叫一個邋遢,還有一個老船員坐在磚頭堆上,蜷縮著身體,拿著一個竹製的旱煙管,正在抽旱煙。
孫金山剛剛放鬆下來,就見巨輪上的一個外國人朝著那個抽旱煙的船員扔了一盒煙。
那煙落在磚頭上,抽旱煙的船員眼疾手快將之拿在手裡。
那船上的另一個船員見了也想要,眼巴巴看著巨輪上的人,做出討要的動作。
巨輪上的外國人瞧見,又扔下來一包煙,這下好了,其他船上的人也都開始招手要東西。
巨輪上有很多外國人,他們見了,又扔下來一些彆的東西,主要是煙和罐頭。
“那是什麼?外國貨?”孫金山瞧見激動了,他也想要。
這麼想著,孫金山站到船頭,也開始朝著那些外國人招手,做出要東西的動作。
有外國人注意到了孫金山,還有孫金山身邊趴著吐的獸醫,給孫金山扔下兩包煙。
這煙掉到了裝著雞籠子的貨艙裡,孫金山歡呼一聲,連忙下去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船隊裡的人都特彆高興,薑利海坐在角落裡,卻麵紅耳赤,羞愧得不行。
他們在乾嘛啊?簡直就是在跟人乞討!
薑家很窮,而薑利海一直怕彆人知道他窮。
薑麗萍哪怕不餓,也會跟人她很餓,然後甜言蜜語跟人要吃的。
但他恰恰相反,他就算肚子非常餓,彆人問起也會說自己一點都不餓。
他很怕彆人同情他。
他也不願意跟人討要東西。
他爺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是跟薑二叔住的,偶爾薑二叔家裡吃點好的,比如薑二嬸用糯米粉包鹹菜豆腐乾做了團子,他爺爺奶奶就會從他們那份裡省出一個來,給他吃。
他那時候還小,沒多想,爺爺奶奶給他他就吃了,直到又一次被他二嬸瞧見。
他二嬸當時說了很多,說他死皮賴臉,從兩個老人手上騙他們家東西吃。
還說他爺爺奶奶吃裡扒外,拿小兒子的東西補貼大兒子。
他無地自容,那之後再也不肯吃自己爺爺奶奶給的東西。
他二叔家的兩個兒子跟他歲數相差不大,他也不願意跟人家玩。
而現在這情況……他覺得那些外國人看他的眼神特彆讓他難受,他們在船上指指點點,就像是在取笑他們。
幸好,那艘巨輪很快跟他們分開了。
薑利海鬆了一口氣,然後就見孫金山拿著一包煙,頂著兩根雞毛從雞籠子中間爬出來:“我就找到了一包,還有一包找不到了。薑利海,這可是外國貨,我要拿回去給廠裡的人看,以後我買了彆的煙,也裝這個煙殼子裡。”
這年頭一些人買了一包好煙抽完之後,會買價格便宜的香煙,將之裝到那個好煙的煙盒裡。
也有人買了一包好煙自己不抽,就放襯衫口袋裡,給彆人看。
孫金山就這樣。
薑利海道:“拿彆人的東西是不是不太好?”
“人家自己給的!他們是不是怕砸死我們的雞?都沒給我扔罐頭,我想吃那個罐頭,”孫金山眼饞地看著隔壁船船員拿到的罐頭,“他們那罐頭是鐵的?真有錢啊,我隻吃過玻璃罐頭。”
薑利海連玻璃罐頭都沒有吃過,他們家不會買這種東西。
他也想嘗嘗國外的罐頭的味道,但他覺得丟人。
兩人正說著呢,隔壁船上響起盧偉山憤怒的聲音:“都不許吃!把東西交給我!我找人還回去!”
薑利海看過去,發現盧偉山氣得臉都紅了。
盧偉山到底是鄉乾部,他大發雷霆在那邊喊著,就有人把東西給了他,但也有人將之藏起來,船上亂糟糟的。
這事兒鬨了很久,這天晚上,還有警察上船搜了一遍,把所有的東西都搜走,說是要拿去還給那些外國人。
晚上,大家夥兒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盧偉山一直很生氣:“丟人,太丟人了!”
不過船上大部分人並不理解盧偉山,他們私下裡的時候,在討論那些外國貨的味道。
有人搶到一個罐頭之後,直接就打開吃了,裡麵是一些個頭很大的豆子,味道怪怪的。
有人打開的是一個魚肉罐頭,據說裡麵的魚肉全都浸在油裡,特彆香。
還有人說那外國香煙味道很衝,不好抽。
雜七雜八說什麼的都有,一些想著要把東西帶回家給家裡人吃,一口沒嘗的人,還特彆懊惱。
船上的人都沒有讀過什麼書,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