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1 / 1)

閨範 青銅穗 4083 字 3個月前

氏麵上猶帶著得色。見得老太爺去到老太太臥房,便也腳不停地跟著去了。

住在這是非圈中,命運真就如湯中油珠一樣難以把握,誰能料到就在一個多時辰之前琉璃還是這正院裡說一不二的人兒,轉眼就成了身負謀害老太太性命嫌疑的階下囚?這跟之前任何一次被誣蔑可都不一樣,此次事關何府裡身份最高的女人,下毒殺害尚書夫人,這是多大的罪名?輕則家法處置,重則送去官府,琉璃的根不在府中,那一幫將她視作為眼中釘的人,哪裡會舍得把她從輕處置?

回想起來,此事一開始本與她無關,若不是因為見識過蘇姨娘的毒辣,以至於她對所有姨娘都存了偏見,從而疑心上馮姨娘,隻怕何修原也想不起要徹查毒源,她也不至落得這般作繭自縛的下場,此番,她竟是被自己害了,也不能全怨彆人。

正院裡兩個婆子以往見了琉璃也都是點頭哈腰伏低做小的主,如今見得她落難,身板也挺得格外的直了,一左一右押著她到了佛堂,便不客氣地將她推了進去。守院門的還是那眇了一眼的老婆子,見得琉璃被押過來,竟然也不意外,麵色淡然地開了後院裡最偏僻處一間屋子,隨手揚了揚垂下來的蛛絲,側身讓她進去。

等她進得門內,那兩個婆子便隔著門檻皮笑肉不笑道:“委屈姑娘了,我們這裡還得鎖上一鎖,回頭等老太爺和大夫人有了示下才能找開,您可千萬莫要怪罪小的們。”

說著便拿了把大銅鎖哐啷把門鎖上了。

琉璃橫眼往她們看了眼,掃視了一圈塵埃遍布的屋內,隨便拖過窗禪床上一張蒲團拍拍灰坐下。

餘氏看起來是存心要把她鬥下去,雖然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得罪了她,值得她把自己如此地視為眼中釘,但也許照蘇姨娘所說,她與她之間這場爭鬥是遲早會發生的,如今不過是從主動又變成了被動而已。如今再一想,雖然此事她不該亂懷疑彆人,但是沒人敢保證燕窩含毒的事永遠不會暴露,一旦暴露,結果還會是像如今這樣,她會被指認為第一號嫌凶,從而變得四麵楚歌。

她原本可以不受這被囚禁之苦,老太太身子雖不濟了,但心中卻跟明鏡似的,她與她有協議在,老太太死了對她有什麼好處?她相信老太太是信任她的,隻要她再多等片刻,讓吳隱中把老太太救醒過來,她就有十足的把握讓老太太把自己留下。可是這樣做其實對她來說並沒有長遠好處,下毒害主是何等大事?即便是老太太護得她這一時,又豈能護得她一世?自打老太太前年病倒日起便開始服用燕窩,從她的身子來看,也許從一開始她就在吃這含毒的燕窩了,那麼算起來她服毒的時間便足有兩年之久!老太太縱是銅牆鐵壁,此時怕也被毒藥腐蝕得千瘡百孔,到某天她終於人事不知之時,餘氏若又重提起此事,何府裡一眾老爺,豈不將所有的怨氣都發散到她身上?而那時事過境遷,她又上哪裡去為自己尋證據?

方才乍聽蘇姨娘說要將自己關起來時,她確是有驚怔之感,但緊接著她便想通了關鍵,與其隻顧眼前安穩而留下後患,倒不如依了蘇姨娘的提議,如今暫且由著餘氏擺布,也好因此迷惑她,令她以為自己無計可施,最終隻有背下這黑鍋。等她到時放鬆了警惕,她再在暗中想辦法自救,她餘氏再厲害,應也想不到她其實另有打算。

是以眼下她十分從容,揚眼一看這室內,隔了這片刻,眼睛已經適應了光線,這原是座禪室,裡頭禪床幾案一應俱有,隻是久未使用,已然積聚了不少灰塵。佛堂後窗外便是後園子裡的花木,此處與當初住的小跨院近在咫尺,隻是如今可用的人如月桂海棠都已經去了正院,一時想要送點消息出去卻是萬難。

關鍵時候,總是要有一兩個得用的人才好的。

琉璃在正院呆了年餘,從低微的私生女到勉為其難的庶女,再到如今正院裡炙手可熱的九姑娘,這段經曆早被人私底下傳了不知多少遍,今日四房死了個有身子的姨娘本不算大事,下人們原也隻當個閒話聊聊算數,哪知道話音未落,這位九姑娘竟然又成了謀害老太太的凶手被關押起來,這就不得不使人們那股熱愛八卦的心情沸騰起來。

一時間消息傳遍了整個何府,有咒罵琉璃心狠手辣的,有譏諷她落湯鳳凰變成%e9%b8%a1的,也有默然無語靜觀其變的。梧桐院裡授課的郭遐見得姑娘們下晌齊齊缺席,不免也驚異起來,待聽得侍墨說起這一樁,怔愣了片刻,也披了件罩衫往正院裡來。

何老太太此時已然蘇醒過來,半躺在榻上一臉灰敗之色。老太爺與一眾兒子兒媳齊聚在廳前,大多怒容滿臉,而琉璃身邊三名丫鬟俱都跪在地上,雙喜正在向餘氏稟報著什麼,月桂海棠則隻是默默垂淚哭泣。

屋裡人都沒有料到郭遐會來,俱都有些驚詫,畢竟她來府裡這麼久,但凡出些什麼家事,隻要她不在場的,她都不會過問,更不會插手,卻不知她此時前來又是為什麼。還是老太爺長於應酬,不願在這要緊事上讓個外人觀瞻,便拱手道:“先生來的不巧,家中出了不肖女,害得賤內久病於身,今日正準備嚴懲此事,先生有事,還請改日再來。”

郭遐還了一禮,說道:“不知尚書大人口中這位不肖女是誰?”

老太爺長歎一氣,說道:“便是長房庶女琉璃是也!”

郭遐默了默,一看在座眾人臉色,便與老太爺頜了頜首,退出來。

回到梧桐院後她對著窗口坐了陣,忽然叫來任苒:“琉璃被關起來了,這幾天你注意注意前院裡動靜,若有不好,你即刻來告訴我。”

任苒聽畢,微笑道:“師父可從不管人家家務事。”

郭遐扭過頭去,似有些心煩意亂,“不,她不同。”

任苒默了默,點頭退下。

☆、130 不速之客

正院裡吳隱中為老太太診了半日,到了夜半時分才出來。老太爺等人慌忙迎上去:“如何?”吳隱中緩緩行到了簾外才止步回頭,歎道:“毒入骨髓,藥石無醫。”

老太爺大驚,身子都似有些站立不穩了。何蓯立三兄弟忙將他扶住,又返過來問吳隱中:“吳大夫這話,可否說詳細些?”

吳隱中搖頭歎道:“老太太這毒並非一兩日,乃是長期毒藥浸%e6%b7%ab所致。去年那時我為老太太診脈,就診出她精元虧損,恐時日無多,隻是當時卻未曾料到乃是中了毒。按如今脈象來看,老太太的脾胃肝心肺皆已受損,至多不過半年時間便要——”說到此處他停了停,又問老太爺等人:“怎麼,這些事九姑娘都不曾告訴老爺們?”

老太爺怔住,何修原衝出來道:“她狼子野心,投毒害人,又如何會說出來?!依我說就該即刻把她押送去官府,治她個殺人弑%e4%ba%b2之罪!讓天下眾人看看,此女其心何其毒也!”

一簾之隔的側廳內,女眷們都在此靜坐,關注著榻上老太太的動靜。聽得何修原這番話,浣華不由地道:“琉璃乾嘛要害老太太?把老太太害死了,對她有什麼好處?”

旁人俱都看過來,浣華硬著頭皮往齊氏處看了眼,哪知齊氏今日竟未理會她,瞥了她一眼便又眼觀鼻鼻觀心坐了端正。梁氏見狀看了眼餘氏,不由露出絲詭異的笑來。餘氏卻是不覺。端坐在上首,不時地往榻上看一眼,一麵陰沉著臉說道:“她起心謀害祖%e4%ba%b2,自然有她的原因。總之掌管老太太飲食的獨她一人,除了她以外誰有機會行凶?老四說的對,對這樣的人,就該嚴懲!”

淑華與毓華合坐在一張長錦凳上,聞言也抬頭看了看她,但隨即又低了頭下去。

浣華皺緊眉頭,想了半日仍是搖頭道:“不,我不相信是她做的。”

餘氏瞪她一眼,站起來,“這麼說。咱們倒是冤枉她了?”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浣華待要分辯。蘇姨娘忽然站起來。“八姑娘九姑娘一向要好,這時候心裡難免有些過不去。還是顧念老太太的身子要緊,夫人莫要見怪於她。”說著與浣華一使眼色。浣華縱然不甘心,便也隻得低頭起身,走出了門去。

餘氏沉哼著落了座,蘇姨娘看一眼她,走到榻邊去替老太太掖被角。

浣華才出門檻,便見采芹守在階下,見得她來,像是等了許久一般箭步衝上來,說道:“姑娘,不好了!方才莊子上來人說蕊兒回府來了!”

“蕊兒?!”浣華怔住。“她來乾什麼?”

采芹焦急地:“多半是聽說九姑娘出了事,所以情急之下趕回來了。我方才去角門問過,並沒有人見她進來,這會子也不知去了哪裡!”

浣華一想蕊兒若來,那多半是幫了倒忙,餘氏這會子正恨不得把琉璃押去官府殺了,蕊兒若是私自回府,豈不更治她個連坐?指不定還要給琉璃定個什麼罪名呢。便連忙與采芹道:“她要進府隻能從東南小角門入,那你快去門外迎迎,萬一讓大夫人發現,到時就不好說了!”

采芹點頭,忙不迭地下去了。

浣華想起這消息竟然傳到了莊子上,指不定連京中權貴圈子裡都會漸漸傳開,不管琉璃會不會被洗清罪名,這沾染上了是非,名聲傳出去便也不好了,便不由得替琉璃發急。

琉璃在禪房裡呆了一日,壓根沒有半個人前來過問,更不用說送茶送飯,到了夜裡便餓得前%e8%83%b8貼後背,但好在眼下正值盛夏,不至於饑寒交迫,想起這也不是頭一回,便也隻得強逼著自己淡定。到了夜深時終於熬不住困倦,%e8%84%b1了身上一件比甲,當抹布把禪床上的灰擦乾淨,和衣躺下來。

進府來這兩年,她總共被囚過三回,除了這回,有次是險些被打做賣身丫鬟,二是被齊氏陷害弄砸了瑞惜三朝宴。三朝宴那次她滿心以為自己將過不去那關,不料老太太竟然不顧餘氏怒氣把她護下了,餘氏丟了麵子又受了氣,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所以一直對她懷恨在心?

她忍不住歎氣,這些事情實在不是她想想就能得到真相的,就像當初翠瑩與甜兒之死,她滿心以為是餘氏與齊氏,但結果卻是蘇姨娘,又像這次,她怪上馮姨娘,以為她是凶手,但結果卻是無辜,她這次猜度餘氏,不知道會不會又有彆的什麼結果?

她攏了攏衣襟,小心地把腳蜷起來。

才剛要把眼睛閉上,忽然後窗外起了陣悉梭之聲,她凝神聽了聽,不像是老鼠,才要起來,就見後窗之上突然出現了個人影!琉璃以最快速度爬起來,從屋角找了根門拴在手,悄悄地移步到後窗旁。

這個時候鬼鬼祟祟跑到這裡來的,難保不是某些人派來作惡的什麼人,她不得不提防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