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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28 字 3個月前

常人一樣,隻是嘴角還有些輕輕的歪斜,據說再過上一年半載,也就看不出來了。

病人能恢複成這樣,幾乎已經是個小小的奇跡了,不過,隻要太後一天沒有重新接過大權,這病就一直不算是徹底‘好’了,兒女們也還是按照侍疾的規矩過來問安,反正,他們也隻能按照上麵安排來行動。雖然身為金枝玉葉,但不論是皇子還是皇女,受到的管教都是極為嚴格的,一舉一動,壓根就由不得自主。

比如說這一陣子的安排吧,因太後多了午睡的習慣,她們過來時往往都睡著,女史們就給安排了繡花的功課,讓她們一邊等著太後醒來,一邊在旁屋做針線,萬萬不會讓她們閒坐無聊的。而若沒有正當的理由,想要反抗嬤嬤們的安排,卻很難得到長輩的支持。點點老抱怨越大規矩越嚴格,不過她畢竟也是一年比一年大,如今亦很少說這樣的話了。一方麵,是因為說了也沒有用,另一方麵,也是知道了這種嚴格,實際上是從貴太妃當家時開始改變的風格,自己不便抱怨母%e4%ba%b2的不是。

“該去了。”點點看了看,也覺得快到點了。“今日不知大弟弟過來不過來。”

“若是功課沒做完,怕是不能過來了——不過來也好。”圓圓見左近無人,忽然煩躁地低聲歎了口氣,把繡件摔到了炕上,“好容易一天能有幾個時辰休息,還要跑過來服侍她。她若有事也罷了,都痊愈這麼久了,還得這麼著,真煩死人了!”

兩姐妹從小其實也不算太%e4%ba%b2近,隻是現在大姐阿黃出嫁了,宮中便餘下兩位公主做伴,這才常在一處,點點雖然知道圓圓似乎和母%e4%ba%b2情分淺薄,但從不曾揭破此事,見圓圓發火,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退後了一步,靜了一會,方才笑道,“其實這繡房風景也不錯,春天裡花開了,坐著繡繡花也挺舒服的。就是一會過去坐著無聊,忍一忍也過去了。”

“你是隔日才過來,倒又比我好。”圓圓長出了一口氣,“人家在公主所裡住得好好的,忽然又……”

她瞅了點點一眼,自失地一笑,也改了話題,“罷了,我隻羨慕你,你娘是個和氣有趣的,和她住在一塊,想必要比我鬆快些。”

點點隱約也聽圓圓說過一點這裡頭的事,因圓圓今年十五歲,出嫁在即。這兩年太後對她管教不少,反正小女孩子,自小都是嬌慣著長大的,現在少女時,本來就很有主見,本來不住在一塊的母%e4%ba%b2忽然間住在一塊,而且又管頭管腳的,母女間自然少不得有幾番口角。圓圓便是不忿,她最氣是此事分明是皇帝弟弟的不是,可大家,甚至包括她母%e4%ba%b2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仿佛這根本不是大事,圓圓和她說過好幾次,‘憑什麼?一點都不公平,這麼喜歡他,那讓他住在清寧宮裡算了’。

“我們娘娘也不和氣有趣。”點點也歎了口氣,悄聲說,“每日裡忙得和什麼似的,難得見了麵,一開口就問功課,要是有不聽話了,必得要打手心。”

她說這話,大有安慰圓圓的意思,圓圓也是心知肚明,隻是聽了畢竟高興,她撲哧一笑,拿手指頭頂了頂點點,“你就和我裝吧——不是這麼凶,也治不了你這個小淘氣。”

到底是年輕不知愁,有點情緒,說兩句也就下去了,兩人放下繡活,招來侍女,手挽著手出了繡房,在春日暖陽底下邊走邊聊閒篇兒。“你們娘娘最近忙什麼呢?總覺得是忙了些,這都有幾天沒見著了。”

“應該是忙著把壯兒搬出去住的事情。”點點說,“二弟也十二歲了,不好再住在清安宮裡,還有無非就是些外廷的事吧。聽她說,好像邊境又在打仗了,這一陣子娘娘早上去仁壽宮,都要晚上吃過飯才回來。”

對外頭的戰事以及弟弟的住處,圓圓並不關心,她哦了一聲,又換了話題,“說起來,今年仙師的生日還過不過了?若要過,怎麼還沒聽見聲音——上回大姐進宮,也是兩個月以前的事了,我還真挺惦念她的。”

“那就得問我們娘娘了。”點點搖頭道,“我也就是一天見上一麵,說不得幾句話,知道得不比你多。”

兩人搖搖擺擺地走到清寧宮中太後療養所住的彆齋,可卻在屋外被周嬤嬤攔了下來,“兩位姐兒慢些,貴太妃娘娘在屋裡呢。”

點點頗為不解,“如何我們娘娘在裡頭,我們便還進去不得了?”

周嬤嬤望著圓圓直笑,“姐兒們也不必問了,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的。”

點點還沒回過味來呢,圓圓卻已是麵紅耳赤,她拉了拉點點,聲若蚊蚋,“妹妹,咱們再回去繡一會花吧。”

點點哦了一聲,忽然間恍然大悟,也有些麵紅,還好她黑,卻又看不大出來,“回去、回去,這就回去。”

屋外小小的騷動,隔著窗子,都落入了兩個大人眼中。太後%e5%94%87角帶笑,“到底是長大了,留了頭發,竟真有些少女的樣子。”

“可不是?”徐循附和著道,“今年選上,明年後年成%e4%ba%b2,再過兩年,都能抱外孫了——說來真是快,阿黃一眨眼間也就要當娘了。”

“出嫁以後,阿黃看著人都開朗起來。”太後也道,“瞧著和在宮裡時,幾乎換了個人,若是圓圓出門子後也和她一般開心,我倒巴不得她明日就成%e4%ba%b2。”

說到此事,徐循也是嘖嘖稱奇——不客氣地說,阿黃性格本來是趨於陰鬱偏激,不大討喜。可不成想出嫁以後,和駙馬恩恩愛愛,兩人住了一府,同起同居,和一般夫妻也沒兩樣。駙馬府中隻住了駙馬家人罷了,這還成%e4%ba%b2沒到一年,便已經傳出了好消息。彆說胡仙師了,就連老人家,看到阿黃回來省%e4%ba%b2時的樣子,都是欣慰得連連念叨了好幾天阿黃有福氣。

“我瞧著圓圓原本就挺好的,出門後自然隻會更好。”她說著,“這一年來,把你服侍得還不錯吧?”

“這孩子嘴硬心軟。”太後%e5%94%87邊也露出了笑容,“雖然有時也不情願,但還算是聽教聽話……唉,畢竟都是做金枝玉葉般嗬護養大的,和我們這樣的天家媳婦比,這三個小姑娘,簡直就像是一張白紙,腦子裡寫了什麼都看得一清二楚。”

徐循對此,懷抱了些許疑問,起碼阿黃做過的事太後就是一無所覺,不過圓圓和點點兩人都沒什麼心眼,這也是事實,“這才是好,她們要有什麼心眼?出嫁了也是夫婿奉承她們,難道還要她們去服侍公婆不成?”

兩人說了些閒話,徐循看看時漏,“看來今日大郎又是沒做好功課了。”

“不是都說了讓寬些嗎……”太後眉頭微皺,“我看這一年來,大郎被留堂的次數倒是越來越多了。”

“先生們有點越說越來勁……”說起此事,徐循也是歎了口氣,“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換做之前,此事她都不會說給太後知道,也就是現在太後身體好了,方才透露一二——過去的一年裡,她可沒少受大臣們的汙糟氣。

明麵上的頂撞當然還不會出現,不過徐循看奏疏時,偶有疑問,派人去詢問大臣們一二時,所得的答案卻是往往綿裡藏針,透著幾分不屑。雖然她對外都用的是仁壽宮名義,從未帶出過貴太妃字眼,但宮裡的動靜,自然瞞不過部院大臣,這些官僚的態度也很明顯:雖說因為徐循的種種特殊功勳,使得他們默許了她來掌握權柄,不曾公開抗議。但這也就是最底線了,要還想對朝廷政事說三道四的話,那對不起了,沒有人會配合你的。=思=兔=網=

也就是因為她不是正宮娘娘,大臣們才有這樣的底氣將她聯合架空——從理論上說,徐循也理解他們的想法,沒有人喜歡分享權力,更沒有人喜歡被外行領導,她也不覺得自己的水平高到就不會問出愚蠢問題的程度,反正是暫代國務,做個人肉圖章而已,被架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打算爭權——但連內廷唯一要求的一件事,都被大臣們刻意地頂回來,甚至是矯枉過正到這個程度,這便讓人有種欺人太甚的感覺了。

不過太皇太後老,太後病,徐循也隻能暫且忍著,並吩咐栓兒彆再表達不滿,做學生的覺得先生太嚴厲,說出去是不占理的。橫豎她和他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與其繼續對抗,倒不如暫且放軟身段,做個乖學生更好些。

不過,栓兒畢竟還小,有時心裡想什麼也難藏住,自然難免被先生們揪著態度借題發揮。總之,幼主即位四年以來,每一年大臣的態度都要更囂張一點,現在雖然還不說爬到皇帝頭上拉屎拉尿,但和高皇帝、文皇帝朝比起來,卻是又不知滋潤了多少了。

太後聽說此事,也是蹙眉,“豈有此理?這人真是縱不得的!”

徐循借勢試探道,“姐姐既然已經痊愈了……”

太後也露出意動之色,片刻後又頹然歎了口氣,“現在久坐還是會頭暈……罷了,還是再多休息一陣子再說吧。”

徐循也不可能逼太後收權,既然她不願意,也便隻能算了,要出口的話亦吞下不說,又和太後閒話幾分,太後問起朝事,也是三兩句話遮掩了不說。待到從清寧宮辭出去,方才是輕輕地歎了口氣,方才敲了敲板壁,令轎子往乾清宮去。

栓兒的確才剛放學回來,他若被留堂太久,一般就不去請安,而是徑自回來做功課。見到徐循來了,先起來行了禮,又將昨日被批改過的功課呈上來給徐循看了,徐循看了幾頁,便道,“嗯,寫得很好啊,怎麼先生批出了這麼多錯處?”

栓兒哼了一聲,並不曾說話,徐循也是心知肚明:他必定是又忍不住,在言語間衝撞了先生。

當時他要換劉翰林,真就該讓他給換了,當時栓兒欲換人沒換的事情,一旦流傳到老師們耳朵裡,個個倒是都來勁了,隨著劉翰林被提拔高升,仿佛就是為了表現給閣老們看似的,全都和劉翰林看齊,這教徒嚴格是好,可也不能嚴格到這地步吧?徐循心裡也很是憋悶,吐了一口氣,方才安慰栓兒道,“沒什麼,等太後娘娘病好了,他們自然也能老實些。”

“司禮監內也沒個說話頂用的,”栓兒憤憤地說,“若是王伴伴——”

他看了徐循一眼,不說話了:有些話原也不用明說,宦官嘛,本來就是皇帝的一條狗,很多時候抬舉他們,為的就是要他們來找文臣們的麻煩。

徐循對於任用宦官沒有太多的想法,她料著栓兒上台後,若是遇到老臣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