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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75 字 3個月前

無反應好像根本沒聽見周嬤嬤的話,方才一笑,“今兒這日頭,北邊出來的吧?你倒是說起貴妃娘娘的好話了。”

雖然各事其主,但畢竟都是服侍人,年歲也相當,當時都是一撥進宮的,又都是高層,多年來也算熟悉,起碼在議論彆人主子的時候,立場算是一致的,周嬤嬤啐了鄭尚宮一口,“我就不信你不想出去。”

鄭尚宮滿不在乎地道,“我就不出去,我們家人早死絕了,出去了也沒個落腳處。倒是老劉,你看她村貴妃娘娘呢,老娘娘那裡點了頭,你瞧她出去不出去。”

劉尚宮笑著呸了一聲,“我要出去,就老娘娘不點頭,求個恩典也能出去,反正我是不領她的情。”

話雖如此,她卻依然請托喬姑姑,“您老拿捏拿捏分寸,先哄著老娘娘點了頭,再把後來的事慢慢地告訴。可彆因為貴妃娘娘要賢名,倒壞了姐妹們出宮探%e4%ba%b2的事兒——”

幾個嬤嬤、女史頓時都是紛紛點頭。“這話算是說對了,貴妃娘娘要惡了老娘娘,那是她自己想不開,咱們出宮可不能被耽擱了。”

都是熟悉太後為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地隻給喬姑姑出主意,喬姑姑苦笑道,“你們倒是去說啊,隻推到我頭上,我這會可怵著呢,也不知一會老娘娘會不會發火。”

這話說得實在:貴妃娘娘一掌事,就把老娘娘這些年來慢慢作興出的場麵給全都抹去了,彆說皇後娘娘麵子,連老娘娘的麵子都掃,她上台可還是老娘娘捧上去的呢……老娘娘會做何反應,根本不是幾個女史能決定的,這和處事手段沒一點關係。出宮的事,隻怕十有八.九是不能成。大家的情緒都低落了下來,隨意議論了兩句,便也各自散去。

劉尚宮和喬姑姑最熟悉,也服侍了太後多年,劃算來劃算去,就怕喬姑姑見了太後,一時間舉止失措,反而弄巧成拙,把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了。她都走了幾步,想想還是回身追向喬姑姑,拉住她道,“剛才老周在,也不大好說,一會見了老娘娘,你多把話頭往坤寧宮引……沒準老娘娘就能轉怒為喜了也未必。好妹妹,咱們這都幾年沒出去了,我家裡添了兩個小侄孫兒,我還想認一個在名下呢,隻是沒%e4%ba%b2眼看過,到底不算數,前幾年坤寧宮放人出去,誰都記得了,就沒記得我們六局一司……”

喬姑姑點頭道,“知道了,我難道就不想出去了?我們家還等錢使呢,那起子宦官換錢又太黑心了,老娘娘賞下的一個梅花寶簪,十足真金,鑲嵌的是這樣大的貓眼石,居然隻給開一百兩銀子,還不如去搶!”

“就這一百兩,也是看在你麵子上了。”劉尚宮也歎了口氣,“如今宮裡,托人往外帶錢越發難了,不但估價黑不說,還得抽成,換出一百兩銀子來帶去,到家人手上也就得八十兩。究竟不如%e4%ba%b2身出去的好——也是咱們倆沒緣分。”

因為身體殘缺,宦官長命的不多,喬姑姑和劉尚宮的對食都去得早,都是這把年紀了,也就沒有再找對食。

兩人站著說了幾句話,劉尚宮便道,“你儘力吧,此事若不能成,你就來尋我了,如今內官監老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若是你的麵子,倒也能帶得出去。”

內官監是和尚宮局對接的組織,內廷有任何需要,都從內官監往外報備,不管是請太醫、請產婆還是請%e4%b9%b3母,理論上說都是由尚宮局往內官監發牒,不過實踐裡也有尚宮局直接和宦官衙門打交道的事情出現,隻是要和朝廷、民間產生關係,還是必須走內官監一道。當然了,內官監的宦官們,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外出,以及和尚宮局交接的。倒是後宮各宮的宦官要出宮,受到的限製還更多些。

“行,多虧你照應了。”喬姑姑點了點頭,也有絲感慨,“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隻從孟姐的事看來,便可知道你是個好的,這事兒托付給你,我也放心。——她風光時候,宮裡誰不叫聲孟姑姑?一朝落魄,也就是你還想著點兒。”

“咱們這些人,誰不是有今天沒明日?我也是為我以後積積德。”劉尚宮苦笑道,“你瞧吧,今兒一句話沒說好,不知怎麼地就得罪了那位娘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準就要被擼下去洗衣服了,若真有這一日,還得指望您照拂著。”

“你這就放心吧,”喬姑姑緊了緊鬥篷,“徐娘娘可不是那樣的人,今日也是你不小心了些,欺她好性兒,心裡想什麼,臉上還帶出來了……你是沒怎麼和徐娘娘打過交道,不知她的脾性,她心裡什麼不清楚?隻是素性寬大,不大計較罷了,往後用心服侍,日久天長,沒準還能得些好處呢。”

劉尚宮唏噓了一陣,又道,“是了,老娘娘那裡,還不知道孟姐的事呢?”

“一直沒想起來問。”喬姑姑搖頭道,“她又不在宮裡了,要不是你和我說了,連我尚且不知道呢……你安心吧,若有風聲,我自然告訴你。”

孟姑姑被打發到浣衣局做雜事,而浣衣局正是二十四衙門中唯一一個不在皇城內的衙門,那是犯事宮女的聚集地,管事太監沒事也不進宮裡,自然更沒麵見太後的機會。孟姑姑被孫家人接走,用的是因病去世的名義,但其中首尾自然瞞不過管事太監。其若向宮裡遞話,按他層次,頂多直接給喬姑姑說上這事兒,還有一個就是病死宮女要向尚宮局報告歸檔,這就著落到了劉尚宮這裡,兩邊一旦瞞住,太後便是一無所知。除非是有人繞過喬姑姑直接給太後告了密……但孟姑姑一個倒了黴的管事嬤嬤,似乎也沒有人會這麼記恨,幾年來都是平安無虞,不過,經此一事,喬姑姑和劉尚宮的關係倒是更近了點——孟姑姑就是輾轉走了劉尚宮的門路,請她幫著向喬姑姑說說情,把事情壓一壓的。

劉尚宮歎了口氣,點頭道,“那便得了……唉,若貴妃娘娘能多管兩年也好,我多出去幾遭看看,家裡要是好,我就求個恩典回去罷了。宮裡這幾位主兒,也就是貴妃娘娘好性兒,多求求也許還能成事。”

要出去,哪有這麼容易?喬姑姑搖了搖頭沒有接話,“出來這半日,我也該回去了。”

兩人分了手,她在心裡把貴妃娘娘的話來回想了想,又掏出節略來再j□j複讀了幾遍,這心懸在上空硬是就不能下來——伺候老娘娘這麼多年,喬姑姑總覺得聖心如海,即使再熟悉老娘娘的性子,也總有些時候,她根本無法蠡測老娘娘的心思。今日這事,便在不可預測的範疇中,她實在想不到老娘娘是會勃然大怒呢,還是會從善如流。

當然,有靜慈仙師在,必定會儘力轉圜,貴妃娘娘就是想倒黴也不太容易……

喬姑姑思忖了片刻,卻仍覺得腳步沉重,往清寧宮的這一步就是邁不出去,正是躊躇時,忽見張六九迎麵走來,她心頭一動,忙叫住張六九笑道,“傻小子,這是往哪兒去呢?”

張六九衝喬姑姑打了個揖,“師母,您老人家好?我這往徐姑姑那裡去,皇爺爺令我來問徐姑姑有事兒。”

喬姑姑也不細問,忙道,“你回去以後,就和馬十說,剛才我在宮裡的時候,貴妃娘娘……”

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馬十聽了,自然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也顧不得和張六九多說什麼,看看天色,喬姑姑忙就往清寧宮回去了,她出來已經太久,不好再繼續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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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清寧宮,老娘娘果然已經做過了午課,正和靜慈仙師對著在炕上說話,見到喬姑姑進來回話,便笑道,“去了這麼久?彆是坤寧宮那裡,給你出難題了吧。”

貴妃娘娘一遣人來喚她,老娘娘就已經完全明白了她的用意,當時還笑著和靜慈仙師誇讚了一句,‘這孩子倒有手腕。’在這樣的人跟前擺弄心眼,喬姑姑壓力很大,她硬著頭皮回道,“卻不是,隻是劉尚宮說話不當,惹惱了娘娘,娘娘擺了臉色給瞧,故此耽擱了。”

“唔。”太後衝靜慈仙師一笑,“倒是有板有眼。”⑧思⑧兔⑧網⑧

靜慈仙師也微微一笑,“人之常情——劉尚宮是有幾分傲氣。”

區區一個尚宮而已,被貴妃拿來做個筏子,殊為尋常,太後壓根沒有細問,令喬姑姑拖延時間的意圖完全泡湯,她直接問道,“這個年如今是要怎麼過,蕭規曹隨,一切按皇後規矩來?還是到底彆出心裁,又作興了新規矩?”

喬姑姑心裡念頭變幻不定,念著太後的性子,到底還是一咬牙,沒敢把出宮的事放在前頭,而是中規中矩地道,“作興了不少事,還列了細目出來,又給您寫了節略……”

說著,便從懷裡掏出劄子,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太後翻開看了,半晌都沒有說話,喬姑姑心底忐忑,禁不住就抬頭偷溜了幾眼,隻是她跪在下首,太後高高盤踞在炕頭,卻很難看清她的表情。

正是難熬時,喬姑姑忽然發覺靜慈仙師在給自己使眼色,頗有幾分詢問的意思,她心下了然:自己看不清老娘娘的臉色,仙師卻是看得清楚的,此時舉動,已經足以說明老娘娘的表情,必定十分精彩。

這事畢竟有幾分複雜,沒法通過眼色表明,喬姑姑此時已經無計可施,完全隻能聽天由命,不可能再幫上貴妃又或者是她的放假計劃什麼,跪在當地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後才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她知道不知道?”

喬姑姑心領神會,亦是絲毫不敢隱瞞——若隻有她和劉尚宮倒也罷了,偏偏還有鄭尚宮和周嬤嬤在,“先不知道,便言說太奢費了。劉尚宮是知道的,是以回了貴妃娘娘一嘴,態度有些不恭敬,貴妃娘娘惱了,說了幾句硬話,便要接著往下裁撤,老奴忙請貴妃娘娘到屋角,把內情給說了。”

先不知道,倒也罷了,不知者無罪,明知是太後娘娘的意思,還要往下裁……

她看不見太後娘娘的樣子,不過,靜慈仙師忽然就開口了,“母後,小循就是那個倔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當著兩位尚宮和周嬤嬤的麵,這個台可不好下……”

太後嗬嗬笑了兩聲,倒是聽不出情緒,她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不——”

院子裡便傳來了響動,遠遠的有幾聲暗號拍著傳了過來,並指在掌心打的節拍,兩長一短。一扇門一扇門地往裡傳——這報信的人還沒進來呢,靜慈仙師便住了口,站起身直接躲進了裡間。

緊接著,門口站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