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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42 字 3個月前

了她,不用再去謅那第三封信了。

點點去了乾清宮,又回來了,見了母%e4%ba%b2,先是一頓語無倫次的大說大笑,連壯兒都笑嘻嘻的,原來在乾清宮裡,不但可以和姐妹兄弟們玩耍,還能儘情吃糖點心,小孩子吃多了糖,一個高興,一個興奮,如何能不多話?

徐循見她沒有把信拿出來,也挺高興的,笑嘻嘻地聽她說完了,眼看到了點點要睡午覺的時間,錢嬤嬤上來牽她了,點點方才揉著眼睛,有點困倦地在懷裡掏了掏。

“娘,給。”她把信掏出來,好像送禮一樣,很慷慨地往徐循手裡塞,“哦,還有這個,也是爹讓我帶回來給你的。”

徐循接過小荷包,往裡掏了掏,掏出來幾塊奶酥……就是當年她第一次侍寢當晚,皇帝打發她吃的那種。因她愛吃,如今宮裡年年都有供奉的,點點壓根不稀罕,一眼都沒多看,打著嗬欠,牽著錢嬤嬤就往自己屋裡走,留下徐循對著這幾塊奶酥發呆。

也不過一會,花兒手裡端著一壺新茶,從屋外進來,走到徐循跟前,幫她把杯子裡的茶給換了,眼一瞥,不由奇道,“娘娘,何處來的奶酥子?”

她定睛一看,“咦?怎麼黃橙橙、乾巴巴的?這隔年的吧?娘娘可彆吃了,我這裡給您端點新鮮的來。”

說著,便把幾塊小食收了,不多時,給她端了一碟子雪白軟和的奶酥子,“嘗這個,這個新鮮。”

徐循抽了抽嘴角——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吃奶酥。

蒙混過關的想法被無情擊破,這對徐娘娘的打擊有點狠,直到吃了晚飯,她才拆開了被原封退回的信件。果不其然,皇帝的評語一點都不正麵。

‘還不如第一封,短短四頁,如何有五六人口氣?態度不誠,不在言語不精,再重寫過。’

“唉……”徐循忍不住對著信紙歎了口氣:這個上峰,實在是不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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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已經過了一半,若是徐循再病下去,就要錯過整個除夕年節了,換句話說,留給她寫信的時間並不太多,第二封信受挫以後,徐循決定再嘗試第三次,這一次采全大白話做法,曆數了皇帝之前多年對她的好處,還有她自己種種忘恩負義、無理取鬨,反正就是該殺千刀的悖逆之舉,歌頌了皇帝陛下光照千古的美德,檢討了自己卑鄙委屈的人格,又表明了對於現在生活的珍惜,以及對於和皇帝和好的盼望,反正大白話,也不需要斟酌詞句,湊什麼格式,洋洋灑灑,一出%e8%84%b1就是十多頁,她還反複檢查了好幾遍,確定裡麵沒有什麼怨憤委屈之意(因為‘屢試不第’,這種酸氣現在她真是有好大一堆),又熬夜趕製了一個全新的,最最精致的香囊,連眼睛都漚紅了,也不敢讓彆人代做,就怕皇帝居然火眼金睛,看出來針腳和她以前做的一些配件不同。

“這次可是全把麵子放下來了吧?”她同錢嬤嬤道,“您隻管給我挑毛病,挑得出一點我都佩服您。”

錢嬤嬤反反複複,也檢查了幾次,這一次,她露出笑容,“奴婢覺得,就算是皇爺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了,這一次啊,這折子,多數應該是能‘留中不發’了。”

留中不發,大概就算是過關的意思了,徐循也覺得這要再不過關,簡直沒天理,她放鬆下來,靠到椅背上歎息了一聲,見錢嬤嬤要往香囊裡灌紅豆,卻又有點不願意,嗔道,“嬤嬤!哪能如此……反正,不行,不許灌紅豆。”

把一袋子的豆子倒乾淨了,才把香囊放進信封裡,“就這樣送過去吧,大不了塞一塊%e9%b8%a1%e8%88%8c香麼,哪有……哪有你這樣的!一囊滿滿的豆子,多不好看那。”

錢嬤嬤很無奈,“隨您,隨您。”

徐循現在比點點還盼望三日之期,好容易熬到日子,把點點送上轎子了,她就和等放榜的考生一樣,萬事都無法寧心,就差沒在屋內來回徘徊了。雖然十拿九穩,應該是能過關的,可畢竟這關係到她能否出監放風,年節能不能好好過,又如何不讓她牽腸掛肚?

等點點回來了,照例又是一番嘻嘻哈哈,說說笑笑,徐循也不願太掃女兒的興兒,隻拿眼睛去看錢嬤嬤,見錢嬤嬤微微搖頭,心下就是一沉,一瞬間恨不能衝到乾清宮去,把皇帝一頓亂打:我都這麼用心寫了,怎麼還不讓過?

點點可看不出娘%e4%ba%b2心裡的情緒,還在指手畫腳,說著和爹爹一起看鬥%e9%b8%a1的好玩事兒,這回連信都忘記送了,鬨到睡覺的時間,連連打著嗬欠,手一伸,讓%e4%b9%b3母把她抱起來,就直接要回屋裡去。還是錢嬤嬤上前從她懷裡摸了信,送到徐循手裡。

‘有點意思了’

朱批很簡單,香囊倒是和上回一樣,也沒還回來,皇帝的態度挺明白的:有點意思了,但還不夠好,起碼,是還沒好到可以過關的地步。至於怎麼過關,那就要看徐循自己的智慧怎麼去參詳了。

徐循恨得一把將信紙捏在手裡,怒道,“我還就不寫了呢!我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皇帝能把她怎麼的花樣可多了去了,不過錢嬤嬤是一句話也沒有多說,等徐循小脾氣發作完了,才勸道,“娘娘,這可馬上就要臘月廿四了……”

徐循現在直想唱一曲‘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她展開信把朱批又看了幾遍,直氣道,“不成,不寫了!管他二十四不二十四呢!”

“這——”錢嬤嬤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了。“可——怎麼說都是年呢——”

“那又怎麼樣。”徐循哼了一聲,“我本來不是病了嗎,難道他還能管著我病好沒病好?”

她雙掌一合,“明日起,讓曹寶林她們照常過來,後日正是去皇後宮裡問安的時候,正好就一道過去了。”

好吧……徐娘娘當時說病,也沒問過皇帝的意見,現在要好,理論上來說,也的確是不關皇帝什麼事兒……

她也就這麼理直氣壯地‘好’了,第二天同曹寶林等人敘了敘舊,第三天就若無其事地帶著眾人,去給皇後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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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問安的規矩是靜慈仙師興發出來的,但因為的確方便好用,比起以前那亂糟糟的請安現象,這種製度更方便管理,所以這些年來人人樂於遵行,這六日的大請安,真是滿宮妃嬪都到了個齊全,連內堂都站不下了,惠妃和貴妃能在屋裡,彆的有些比如曹寶林、青兒、紫兒、趙昭容之流,便隻能在室外給皇後請過安,再到偏房坐坐,便起身回去了。——這是在皇後出來的情況下,皇後要是不出來,大家對著寶座行個禮,也就各回各家,並不會在坤寧宮多做逗留。

皇後今日也沒有怠慢,%e4%ba%b2自出來見了眾人,又笑盈盈地和徐循、何仙仙都問了好,“今年冬天倒是艱難,大家輪流病,還好,到了年邊上,咱們三個都好了,不然,少了誰場麵都覺得冷清。”▼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又道,“可惜了,終究是不能都好,咱們都好了,袁嬪卻又病倒,這幾天病勢還挺沉的,高燒不退、胡言亂語,我已遣太醫給她問診了,也不知道年前能好不能了。”

有了這麼多人,大家各自有個磕磕碰碰、頭疼腦熱的,都是挺正常的事,何仙仙嘴角一翹,“還有七八天就過年,現在就算好了,怕也趕不上了——總是要休養幾日才能出門的。”

她又以不大的聲量笑道,“還以為她稱病是假,有點想法是真的,沒想到居然還是真病。”

徐循一開始還有點跟不上何仙仙的思路,想了想才明白:袁嬪的病,是在皇帝不寵幸她,轉而去寵諸嬪開始,何仙仙估計覺得袁嬪的病是裝出來的,為的隻是勾引皇帝過去探望她。

這想法也許不能說沒有根據,但如今這個場合談論此事並不合適——諸嬪、李婕妤最近得了寵幸,相應的也就有了麵子,能進屋裡來坐,而她們就同袁嬪住在一宮,當麵說她是非,雖然是妃位,但這嘴臉也夠好看的了。因此皇後和徐循都沒搭理這話茬,皇後對徐循笑道,“貴妃這幾日養病,臉倒是圓了點。”

“平時有差事,常要去西苑,風吹著都瘦了。”徐循笑道,“如今作養了幾日,又是進補又是睡覺的,自然胖了些——又不是青春少女了,這一有肉,可不就現在臉上了?”

其實她也覺得臉好像是有點圓了,不過感覺是被皇帝打出來的浮腫沒有消褪完全的緣故,皇後說起了,隻好隨便遮掩幾句而已。徐循又隨口關心道,“倒是娘娘,雖然病是痊愈了,怎麼臉還尖尖的,顴骨都瘦出來了,看著也有幾分憔悴?病後可要好生將養才是啊。”

皇後摸摸臉頰,居然沒有懷疑徐循用意似的,反而歎了口氣,“年邊了,各處事多,清寧宮那裡也要時常過去,可比不得你能靜養,我這兒這些事,哪一樣是能耽擱的?”

徐循在這時候能說的話隻有一種,她連忙帶領諸宮嬪唱了幾首忠誠的讚歌,皇後%e5%94%87邊現出一縷笑意,連連擺手,“快彆虛客氣了,哪有你們說得這麼好?”

她又關切地問徐循,“前日栓兒回來,說點點手上被他抓破了一塊皮,如今可好了吧?我已說過栓兒了,下回見了姐姐,讓他再賠個罪。”

小孩玩耍,哪有不出意外的,栓兒指甲長,和點點爭搶玩具的時候,偶然間劃破一塊油皮而已,點點都沒覺得委屈,徐循更是不當事了,聞言忙笑道,“娘娘多慮了,些須小傷,早好了,點點還念著要和弟弟再一塊玩兒呢,壯兒比她小了兩歲,現在可還玩不到一塊。”

兩人說說笑笑,儼然是多年的好姐妹,熙和無比,至於齟齬,那是什麼?徐循能感覺得到,諸宮嬪,甚至是惠妃的眼神,漸漸地從她身上移開——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永安宮和坤寧宮過了一招的事,雖然不可能連細節都傳播出去,編成話本到處宣講,但點點走失當日,所遇到的可不止皇後一個人,徐循身邊的心腹,禦花園裡的宦官,乾清宮的守門人,還有皇後的那些侍從……這麼多人都參與的一個秘密,那就不叫秘密了,傳開隻是時間問題。再加上之後錢嬤嬤又得了賞賜,而據馬十透露,坤寧宮、鹹陽宮卻得了藥材……

不管得到的信息是多還是少,基本脈絡是猜得出來的,那就是兩宮之間又有爭鬥了。今日她複出請安,估計一屋子都是等著看戲的——而徐循卻最不喜歡演戲給人看,尤其此事牽扯到點點,她就更不希望有人議論了。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