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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72 字 3個月前

在宮主手下享用一定特殊待遇的大宮女,然後就沒有什麼彆人要照顧了。就連過年的時候都方便,三十多人,三間屋子就能坐下了,不像是從前,過年的時候乾清宮主殿安排得擠擠挨挨,才能勉強容納下這許多成員。

隨著時日的推移,公主們逐漸成%e4%ba%b2,藩王們也是逐一成%e4%ba%b2就藩,宮裡的人口始終維持在一個較低的數值,再加上當今皇帝聖明,不論是朝中還是宮中,大體都能%e4%ba%b2賢臣遠小人,起碼沒和前朝一樣,寵信劉婕妤、韓麗妃這樣的事兒精,如今宮裡滿打滿算,得寵的就是兩人,一位皇後一位貴妃,皇後且不說了,正位中宮以後,雖說素日也常聽人提她身體不好,但在宮務管理上是比元皇後要清楚多了,宮裡納新,宮外給公主置辦嫁妝等等,都沒有落下過。貴妃更是有名的慈和人,賢良淑德備受讚許,後妃關係……也算得上和睦,起碼三日一朝沒落下過,平時兩宮也從沒有過什麼爭風吃醋的事兒,皇後待貴妃十分有體麵,貴妃待皇後亦是恭謹,一般宮務從不開口。再加上第二批應選時間倉促的舊人紛紛失寵,自然要小心做人,不敢生事,而新人們畢竟經過悉心教導,處事大有分寸,有了大亂,就有大治,這新秀女的入宮,就像是大治的信號一般,——比起文皇帝末年時後宮裡那烏七八糟的氛圍,當今宮中,可說得上是一片清明了。兩年前的亂象,早已經完全消弭了去,如今這宮裡,已經又回到了萬事有規矩、有循例、有人管的狀態。

令皇帝略有幾分舒心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清寧宮那邊的態度也是漸漸有所鬆動,和坤寧宮並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現在皇後每回過去請安,也能坐著說半個時辰的話,清寧宮那裡也時常有宦官過來傳話,不是給孫子賞東西,就是老人家想到了事情,交代給皇後做。就算是為了做給他看也好,這樣的情景也顯然是他喜聞樂見的,畢竟後宮裡婆媳不和,彼此連一句話都不說的事,一旦傳揚出去,不大不小也是個醜聞,影響多不好。再說,每年大小總有那些聚會要全家人一起出席,若慶祝氛圍一直都是那樣不冷不熱的,他這個家主不也覺得不是滋味?

正好,去年發送的嘉興公主、慶都公主,嫁妝是交給二十四衙門和宗人府一起采辦的,兩位公主事後和哥哥談起來,都疑心有人中飽私囊,雖然沒有明說不夠,但皇帝也不至於聽不懂其中的暗示。

嫁妝不夠,那好說,皇帝隨時都可以賞地,其實就是他不賞,公主家奴自己也能去占地,這個不是什麼大問題,就看吃相如何了,若文雅點,分寸把握得當,朝廷裡沒有什麼人會多嘴的。畢竟是金枝玉葉,還能委屈去了不成?隻要妹妹在十王府住得開心那就行了。不過太後心疼女兒們,也是發了話:既然覺得嫁妝不實惠,那這回就彆讓二十四衙門出麵了,由六局一司和宗人府一道采辦吧。

理論上說,六局一司的女官,才是宮中正統的權力機構,二十四衙門隻是服務皇帝一人的需求而已。不過這些年人才凋零,勢力逐漸式微而已,既然太後這樣說,皇帝當然沒有異議,借此機會,皇後倒是增多了過去清寧宮的腳步,再加上太子也將兩歲,會認人了,時常要抱過去見祖母,婆媳二人的關係,也是大見緩和。

“都是會過去的。”皇後同他說起來,也是十分欣慰,“我本以為母後還要幾年才能消氣,如今能這樣,我也是心滿意足,總算不至於讓你為難。”

皇帝現在到坤寧宮的頻率,和以往比沒那樣固定,有時候去得頻繁,有時候忙起來又十天半個月不過去,不過,隨著皇後年歲大了,再加上素日疲憊,難免也不願應酬,還有新人入宮……就是有來,多數也是坐坐,看看兒子就走了。他對皇後的態度倒似乎還是老樣子,好像有些不同,又好像隻是看客多心,今日好像心情不錯,對皇後也很溫存。“真是辛苦你了,活計這麼多,還要帶兒子。我瞧著你這幾日都瘦了許多,有些事又何必%e4%ba%b2力%e4%ba%b2為,讓手下人去做就行了。”

皇後待皇帝,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彆,雖然神色的確有些萎靡,膚色也較從前更蒼白,但那股子推心置腹的%e4%ba%b2熱潑辣勁兒卻沒收斂,“哎喲,你說得倒簡單,這些事哪一件是能怠慢的?妹妹們的嫁妝若是真交給六局一司辦,你信不信,隻會比二十四衙門辦得更上不得台麵。那些女官雖說精明人物不少,可又有哪些更懂得外頭的世事,采辦上的那些花頭,無非就是看誰吃了去罷了。不是二十四衙門辦,那就都歸了各地的織染局和宗人府唄,說不得還有戶部呢。”

不當家拉花的,當家就知道心疼了,公主婚嫁雖然是戶部出錢,但戶部也沒那麼老實,總要對內藏庫打饑荒的。當然,這是皇帝的事,但皇後一直都很會為皇帝操心的,“我想著,還是讓你身邊出個人來,好歹也約束一下,最好是拉上東廠,整倒幾個,不能再那麼過分了。”

說著又撇嘴,“大妹妹、二妹妹都委屈得很呢,十王府再好,究竟不如宮裡,駙馬爺又不能陪在身邊,要不是嬤嬤們還算聽話,沒有從中作梗,隻怕連駙馬爺的麵都見不上。就是這樣,大妹妹也不大喜歡大妹夫。”

國朝規矩,公主都在十王府的公主府裡住,駙馬自然有駙馬府,一家老小全住在駙馬府裡,和公主是秋毫無犯,偌大的公主府裡,就隻有公主和她的子女。在宮裡姐妹們熱鬨慣了,忽然一個人孤零零出去住一個府邸,要見自己的駙馬一麵,還得派女史去宣召,不成文的規矩,次數也不能太多……兩個已出嫁的公主都很愛往宮裡跑,偏偏出嫁就是潑出去的水了,回宮次數也不能太多,每次回宮,當然沒什麼好話了。

“唉,這畢竟是祖宗規矩。”這話是說到皇帝心坎裡去了。“讓駙馬跟著住公主府,又違背孝道,少不得一番議論。若是一家人住在一處,又不免要鬨‘醉打金枝’了。”

“你和內閣說過這事了?”皇後很敏銳,“都沒點頭?”

隨著時日過去,內閣中原本的七位大人,老的老,走的走,(被擠得)專心修實錄的修實錄,隻剩三位楊大人組成穩定的三人製衡結構,三人雖有不和,但也能相互配合,如此的權力結構也讓皇帝比較滿意。尤其是裡麵還有一個最弱勢的南楊大人可以有時充任一下聖意喉%e8%88%8c,按說改善公主待遇的事,如果能由他提出,皇帝再暗示一番,沒準也就通過了。不過,聽皇帝的語氣嘛……

“隻恐外戚為禍啊,”皇帝攤了攤手,“才開個口就被頂回來了。”

內閣和皇帝的關係特殊,雖然不可能當麵嗬斥,但軟釘子一樣是釘子,而連最軟的南楊都是這個態度,也可見朝廷對於外戚是多麼的冷淡提防了。

皇後也有女兒,聞言頗不是滋味,哼了一聲,方才續道,“還有,栓兒過不久就兩歲了。我想著,三歲也可以給開蒙了吧?還是大哥覺得再晚幾年?”

當皇後有個好處,雖然忙碌,但管得越多,和皇帝的共同話題也就越多,可以衝淡有些人心中對於‘相對無言’那深深的恐懼和忌諱,不過,皇帝對開蒙的話題也不是很熱心。“才三歲,未免太拘束了,好說也六歲再開蒙吧。”

他又道,“是了,壯兒也就要周歲了,滿月辦得小,周歲宴辦得大點吧。”

自從壯兒出生以後,宮裡就再沒有好消息了,皇後滿麵笑容,仿佛也為他過了周歲而高興,“這是自然的,我都早想好了,隻怕大哥忙,剛才就沒提起。”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這些家常事務,皇帝見皇後扭著肩膊,好像不大舒服,便伸手為她捏了捏,“怎麼了?以前沒見你有這毛病。”

“是母後,最近抄經為文皇帝、昭皇帝祈福,”皇後說,“也令我抄上幾卷,說是一道供奉上去。我可不敢耽誤,這得空就抄兩卷呢。”

話裡仿佛有淡淡的抱怨,但卻並不明顯。

皇帝當沒聽到,頷首道,“確實是好事——是了,可以給南內吳氏那裡送幾本經書,讓她沒事也抄寫一番。”

此時天色已晚,門口有個人影晃動了一下,皇帝看了一眼,見是尚寢局的人,便站起身來,又道。“妹妹們的嫁妝,還是讓張六九來幫著辦吧,明日起就讓他到你這邊來聽用,令牌也會給他的。有什麼事,你隻管和他說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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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六九能在內外朝廷來往無礙,居中傳話是最方便的,但這也意味著,隻要皇帝願意,他甚至可以長年累月地不來坤寧宮。畢竟,太子很快就要開蒙讀書了,到時候肯定要搬出去居住,到了那時候……

皇後的笑容還是一樣燦爛,“大哥你也好好休息——得閒了就多來看看我,看看栓兒……孩子幾天沒見了,想你呢。”

比起從前的態度,她現在是要柔順多了。工作得又賣力,能力又強,就算是對她心存定見的徐貴妃,也和皇帝承認:孫皇後,是要比靜慈仙師更能也更適合做皇後。

皇帝嗬嗬一笑,“這還用說?你今日累了,彆抄經了,早些睡吧。明日再抄也無妨的,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他經過尚寢局女官捧的小銀盤時,止步一會,想了想便翻了袁嬪的牌子,又抱著栓兒說了幾句話,便從坤寧宮裡出去,直接走到乾清宮去了。——兩宮距離近,並不用什麼交通工具。

皇後送出門外,笑著把他的背影目送到了院門外頭,這才回過身徐徐進了裡間。

周嬤嬤亦步亦趨,語氣裡止不住的還是委屈,“從來隻聞新人笑……自從有了新人,皇爺待娘娘確實是越發淡了。”

皇後掃了周嬤嬤一眼,都懶得和她多說什麼:這大部分人還真是這樣,從來都隻能看到身前身後那麼一點點地方,這幾個月,新人裡袁嬪、諸嬪受寵,徐貴妃那邊,侍寢次數似乎也有所減少,周嬤嬤對永安宮的仇恨便漸漸淡去,又是一門心思地盯上了新人。

做皇後,用得著和一時的寵姬計較嗎?打壓寵姬這壓根就不是皇後該有的想法。

她在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仔細地琢磨著皇帝今日在此的一顰一笑,重複地思索著同一個問題:到底是尋常的喜新厭舊,還是皇帝的心思,的確已經從她這裡,傾向去了徐循那邊?

要說起來,這幾個月徐貴妃也是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殊榮,皇帝給她的一切都沒有越過孫家,仿佛就是為了給壯兒找個好娘,才把她又提了一個位置。而徐循仿佛是為了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