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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89 字 3個月前

不了這好弄的脾性。”

送了一盒當歸,當然是‘賀歸’的意思,是當歸的中部,好像又可以理解成‘終於回來了’。何仙仙出手真是俏皮得很,她的擔心和放鬆,也從這一盒子禮物裡表現了出來。徐循心底雖然不快,但亦感受到淡淡的溫暖,她含笑說,“隻怕是莠子長大,她做外婆了,這性子也還是改不掉的。”

點點這時剛醒來不久,兩人都沒心思多說何仙仙,徐循忙著逗她說了幾句話,不想,雖然錢嬤嬤極力保證,說點點每天還是會要娘,但現在見了%e4%ba%b2娘,點點反而有些怕生,反而嚷著著是要找祖母,姆姆、姆姆地叫了幾聲,徐循火氣又被叫上來了,隻是強忍著不表露出來,免得嚇壞了孩子。隻把點點抱在懷裡,逗了一會,點點也就不要祖母了,看到爹來,就從徐循身上歪過去,撲到皇帝懷裡,長長地叫道,“爹——”

“哎!”皇帝高興得很,把點點抱高了笑道,“想不想爹啊?”

女孩子的語言表達能力都很強的,點點雖然還隻會說單字和短句,但已經很懂交流了。“想——”

頓了頓,沒頭沒尾又來一句,“四喜丸子!”

眾人不禁大笑,皇帝忙令人,“今晚就做四喜丸子給她吃!”

看點點精神頭還好,話也說得很靈醒,可能是真的沒什麼後患,徐循心裡的火氣才漸漸地下去了,因點點要吃奶,被抱下去了,她便起身服侍皇帝洗手吃晚飯。一邊舀水,一邊就問道,“大哥,我宮裡柳知恩呢,去哪兒了?不是說前一陣還管著宮裡嗎?怎麼,因為小吳美人鬨那什麼肚子疼,您就把柳知恩調開去服侍她了?”

永安宮裡的人,對柳知恩的去向當然是一無所知,隻知道小吳美人前腳鬨了不舒服,後腳就被搬遷出永安宮了,柳知恩也隨之銷聲匿跡——剛開始聽說原委,她還嚇了一跳,不過仔細想想,柳知恩又沒有加害小吳美人的必要,也不可能被她坑,倒又還是暫且放了點心,索性直接來問皇帝。

皇帝沒有正麵回答徐循的問題,而是笑道,“才出來就惦記著柳知恩,怎麼,沒他就不行啊?”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演技算好還是不好——畢竟是沒有練過,但徐循很慶幸自己不是關鍵時刻掉鏈子的那種人,聽了皇帝的話,她根本都沒有特彆的反應,而是很自然地說,“那當然了,他是永安宮大管家啊,你沒看,少了他,下人們都沒頭腦了,就這麼幾間屋子,這都掌燈了還在那收拾。”

皇帝肩膀的線條似乎是鬆弛了一點,當然,也可能是徐循的錯覺,他撇了撇嘴,“那可就是你的不是了,雖說底下人是好使,但你這個做宮主的也不能沒了成算,家務心裡還是要有數的嘛,彆人幫你,能幫多久?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來來去去,你自己心裡有數那才是好的。”

雲山霧罩、彎彎繞繞地說了一通,就是不說柳知恩去哪了,徐循手心發涼,不知不覺就出了一脊背的汗,她道,“我……我就是懶唄,您也知道我的。——說真的,他這是去哪了?該不會是對小吳美人下手……不可能犯下這麼大的過錯吧?”

皇帝不著急,慢慢悠悠的,“多大的事啊,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了。”

徐循心裡越著急,就越知道現在也不能顯露出著急來,她總覺得皇帝好像在觀察她的表情。——如果不是這事實在太不可思議的話,她……她簡直會覺得皇帝好像在介意她對柳知恩的感情。

先不說這介意有多無稽,皇帝的醋意可不是那麼好消受的,柳知恩又是說一聲殺,連理由都不必有,拖出去就能打死的宦官,現在且還音信全無,皇帝說吃飯,徐循根本都不敢多問一句,她立刻就把所有的擔心全都壓到了心底深處,見膳擺上來了,便轉開話題,“也是有一陣子沒吃著自己宮裡的私房菜了……四喜丸子做出來了沒有?”

皇帝看她拿個調羹在那自己撇四喜丸子湯裡一點點浮油,不禁道,“這點油就不必撇了吧,就是要撇,拿下去讓人撇不就是了嗎?還不過來安生吃飯。”

徐循撅嘴道,“不要,我要自己撇……孩子剛病起來呢,吃得清淡些好。”

當娘的三個月沒在孩子邊上,孩子偏又還病了……徐循心裡多難受,是可想而知的,皇帝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搖搖頭歎道,“那你也撈一個出來拿水洗洗唄,多省事啊,正好,孩子病了也不能吃太鹹。”

點點喊四喜丸子,估計隻是為了好玩,徐循夾了一筷子給她,她嚼吃了一會兒,便吐出來嚼過的渣滓,還拿手捏了要玩。忙被眾人製止以後,便揮舞著手腳看著徐循笑,彆說徐循,皇帝都被她的笑鬨得沒脾氣,直道,“要玩就讓她玩嘛,一會兒抱去洗手就是了。”

“那多臟啊。”徐循到底是盛了一點點飯給點點捏著,點點又把飯粒甩得到處都是,連皇帝臉上都挨了一粒,皇帝也不生氣,反而笑道,“真是有勁,你瞧她的小胖胳膊,舞起來呼呼的。”

如是平時,點點這樣淘氣,徐循也要放下臉的,但今日一個是久彆重逢,還有一個是孩子才病過,頑皮都當活潑了,她和孩子簡直分不開,吃過飯又抱著陪玩了積木,打撥浪鼓,看畫兒,孩子很久沒見爹娘,也是興奮得哇哇大叫,到二更才困得鬨覺,徐循又和皇帝兩個陪著送到廂房,看著睡著了才自己回來。

宦官們已經全退出去了,屋內除了幾個上夜的宮女以外,並沒有彆人。徐循領著花兒一道要服侍皇帝洗漱,皇帝道,“天熱了,出汗,我洗個澡吧。”

大家隻好又傳熱水,徐循也一身是汗,她讓人打發皇帝洗澡,自己預備著去後頭淨房也衝一把,不想皇帝道,“你不來嗎?”

皇帝的恩寵那是好事,一般隻要身體情況許可,沒有人會傻到拒絕。徐循自己也挺喜歡做這事的,今日是她第一次對皇帝的求歡感到彆扭,她知道自己不該去想——皇帝是個很精明的人,自己若是表現失常,可逃不過他的眼睛。

可她又實在是忍不住惦記著柳知恩的去向,擔心著他的安危……雖然說柳知恩畢竟隻是個宦官,已經不算是男人了,但畢竟也是個雄的。心裡惦記著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做著%e4%ba%b2密的事,怎麼說怎麼令人覺得不得勁。

“都鬨騰一天了。”她婉轉地說,“這會兒再一起洗,什麼時候才能睡啊……再說我嚇出一身冷汗,身上臟呢,分開洗吧,一會兒上了榻再說……”

皇帝盯了徐循一眼,好像又是起了點疑心,徐循擺出無所謂的姿態,特意顯得莫名其妙的,讓他來看。——就看他能看出什麼來。反正,她和柳知恩清清白白的,可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分開洗漱過了,滾在一張床上的時候,皇帝忽然又不著急做那事了,他曲著手開始和徐循講故事,“在你進南內的時候,宮裡的變化可不算小。”

徐循就在帳子裡把整個‘太後智計巧教子,美人害人終害己’的故事給聽完了——除了太後找柳知恩問話的事,她先猜到了一點以外,彆的什麼貴妃鬨自殺啊,小吳美人栽贓陷害之類的事,真是和故事一樣的,徐循聽得都覺得,這真是幾年裡的事幾個月裡一發鬨出來了。她做太孫婕妤那幾年,太孫宮裡哪裡出過這樣的事?

當然,對柳知恩的情況她就更感到棘手了——怎麼說畢竟是犯了錯,而且較真了說,死罪也不是沒先例的。偷聽、傳話的罪過,放在宦官頭上尤其是不可原諒的,皇帝就是先把柳知恩殺了,她也沒法和皇帝鬨。怎麼鬨?道理根本就在皇帝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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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也許是看透了她一臉的言語,皇帝倒是沒有再吊徐循的胃口,“就念在他舍身為主這一點上,我也不會殺他。不過,柳知恩已經不適合在你身邊服侍了。”

徐循先鬆了一口氣:沒死就好!隻要還有命在,總有下文。

“我知道,他做得不對……”她用手指在皇帝肩膀上畫圈圈,“但怎麼說,他平日裡清廉自守,也沒打著我的名號在外頭招搖撞騙。這麼做,也不是為了自己,真是一片忠心為主……唉,說到底,是我太不懂事,那天……”

“好了。”皇帝忙叫停。“你彆繞來繞去,又怪在我身上了。”

——徐循會去南內,說到底還不是皇帝不夠體貼、不夠了解徐循?

徐循笑了一下,改了話口,“反正,不是因為我們,柳知恩也不至於去偷聽,也不至於向老人家透氣……”

她不禁是歎了口氣,又想到了點點,“要不是我任性,不出這樣的事,柳知恩就不會冒死犯錯……也是我任性,還想繼續在南內躲清靜,倒是帶累了女兒受罪,我對不起孩子。”

“你這話說得。”皇帝倒是冷笑了一聲,“難道彆人的錯處,都要怪到你身上來不成?連自己這一歲多一點兒的孫女都拿來利用的,難道是你?”

徐循心裡就算是再埋怨太後,也不能在這時候附和皇帝,她悶著頭沒有接腔。皇帝掃了她一眼,嘿嘿笑道,“你怕還不知道吧,胡氏去位以後,我滿擬以朝中動向,必定會有人請立皇後,可朝廷裡卻是風平浪靜,隻有零星幾封奏章……你猜這是為什麼?”

徐循怎麼知道?還是皇帝自己揭盅,“英國公那邊,一直都沒有動靜!”

英國公是文廟貴妃的%e4%ba%b2哥哥,現在敬太妃的%e4%ba%b2爹,這兩個太妃都住在清寧宮裡,可以說是看太後臉色吃飯。太後和她們的關係,也一直都很良好。

徐循說不出話了——太後口口聲聲,隻要皇帝自己‘看清楚’以後,還要立孫貴妃,她便不會阻止。這是她自己對皇帝說的話,可看她的做法,是壓根沒斷過插手啊。影響英國公在前,讓點點‘生病’在後,一個是打壓孫氏,一個是把‘還在南內受苦’的自己撮弄出來。為的還不就是抬舉自己和孫貴妃龍爭虎鬥嗎……雖然在太後的理解裡,皇帝對她徐循的看重,還不至於到儘釋前嫌把她放出來的地步,但如此嚴重的頂撞過後,皇帝還能對她留有這麼多的情分,太後肯定是要拉拔她出來,和孫貴妃爭奪皇帝的心。

這些手段,平心而論不能說是很過分。尤其現在點點沒什麼後遺症,可見所謂的‘病’,應該也是可控的手段,如果徐循真的想從南內出來,真的想做皇後,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感激太後拉拔她,當然也不會和皇帝透露一星半點。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