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頁(1 / 1)

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68 字 3個月前

“若是如此,那玉牒上該記誰名字呢……”太後又猶豫此事了。

都讓%e4%ba%b2媽帶了,記誰不是%e4%ba%b2媽孩子啊?徐循道,“還是記生母為名正言順吧。”

太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徐循見此,遂起身告辭,太後也沒有多留。

自從孟姑姑被打發出去以後,太後身邊老宮人做事都特彆小心,雖說徐莊妃退了出去,但沒聽見太後召喚,也不敢貿然進門。

等了許久,已是到用膳時間了,幾個宮女子便門口遙遙地拿眼神互相示意,卻也沒什麼人敢叨擾了太後。——若是平時還好,這幾日老人家心緒正不順呢,若是打擾了她,誰知道會不會落得和孟姑姑一樣結果?

可馬上就要擺飯了,如是老人家沉浸心事中,誤了飯點,又沒人提醒話,指不定出來也會發怒,總得進去提醒一聲才好。

幾人正那用眼神糾結誰進去呢,門簾一響,腳步聲就從裡間踱了出來,一群人頓時都變成牆根一道影子,就怕被注意到了。

又過了一會兒,大棉門簾動了一下,兩個宮女忙上前挑起了沉重門幅,太後微微一低頭,就從屋內鑽了出來。——身上卻是已經穿戴好了大毛鬥篷。

“走。”她隨口招呼門邊站著宮女子,“你隨我去。”

宮女子忙就扶住了太後臂彎,伺候著她下了台階,“老娘娘是要上哪兒閒步去?可要喚輦?”

太後微微猶豫了一下,“讓抬個暖轎來吧。”

“是。”一聲清脆應答,頓時就有人去傳話了,太後出門諸多裝備也為人一一送來。昭君套、大風帽、手套、暖爐……等老人家裝備好了,暖轎也到了,老宮女服侍著太後坐進了暖轎裡,垂手等著她示下。

等了半日,還沒等來了太後指示。老宮女有些詫異,不免壯著膽子瞟了太後一眼,隻見老人家坐暖轎之中,雙眉緊皺,竟似乎是沉思著什麼。

“去……文廟張貴妃那裡。”

也許是意識到了自己遲疑,太後微微一睜眼,又是看似沉穩地吩咐了起來。

——隻是,對於跟隨她多年老人來說,這話中一絲猶豫,卻是如此醒目、鮮明。

#

從清寧宮折騰回永安宮時,已經是用晚膳了。徐循疲憊地進了屋,見著嬤嬤們和柳知恩麵上疑問之色,搖頭道,“我現是什麼都沒力氣說了……”

話雖如此,可柳知恩不能宮中過夜,徐循休息了一下,到底還是把他叫到身邊,將自己和太後對話交待了一遍,“甭管你怎麼心底埋怨我,這孩子我是真不願意養——不過,你要有氣那就直接說吧。”

柳知恩靜靜道,“娘娘說乃是正理,這孩子確實不是永安宮該養。奴婢又怎會埋怨娘娘呢。”

徐循細看他眉眼,見柳知恩神色平靜,倒不像是做違心之論樣子,倒有點奇怪。“我還以為你會心底把我給罵死呢。”

柳知恩被她逗得莞爾一笑,“娘娘何出此言?奴婢倒是不明白了。”

“真不怪我摻和進了這事裡?”徐循心情也鬆點兒了,衝柳知恩挑著眉毛,“一點也不怪?”

“一點也不怪啊。”柳知恩自然地說,“娘娘是永安宮主子,您想怎麼做事就怎麼做事,隻要娘娘高興,奴婢就是陪著娘娘去了南內,都是心甘情願,又怎會怪呢。”

徐循嗤笑了一聲,“你這不就是怪我嗎?不然,乾嘛拿冷宮來嚇唬我?”

“隨娘娘怎麼說吧。”柳知恩眼神裡帶了一點笑意,“娘娘要是會被冷宮給嚇著,也就不會如此行事了。”

徐循哈哈一笑,“去你,拿我來打趣,柳知恩,你膽子倒是越來越肥了!”

她思忖了一番,又叮囑柳知恩,“往後這段日子,宮中必定是風風雨雨難以平靜,到時候,咱們處境怎麼樣可還不好說。你,我是信得過。可彆人那邊……這番話也彆輕易告訴了出去。”

柳知恩絲毫不曾訝異,反而隱隱帶了一絲讚許,他欣然道,“奴婢明白。”

頓了頓,又道,“本想和娘娘說個鮮事兒,如今看來,娘娘聽了也不會覺得有多吃驚……清寧宮被打發出去孟姑姑,本是罰去了浣衣局服役,如今倒是報了老病不堪使用,被人接出宮去了。”

雖說是各為其主,但宮女和宦官不同,對出宮還是有個盼頭。尤其是孟姑姑這樣手中執掌了權柄大宮女,年歲也不小了,有所求也是很正常事。徐循笑了一下,“是孫家背後操辦吧?”

“瞞不過娘娘眼神。”柳知恩捧了她一下,才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隻看太後娘娘和您是單獨相處,便可知道她老人家對清寧宮內外,已沒那麼放心了。”

連清寧宮尚且如此,永安宮人心如何,沒法保證了。徐循自知自己走這條路不能為所有人理解,幾個嬤嬤就有異心,也是人之常情,可臨到這時候,也不免有些過不去,歎了口氣沒有說話,過了片晌方道,“這件事,我也是對得起我心了。胡姐姐那裡,不至於難以見她……事態如何發展,隻靜觀其變吧——這本也沒打算繼續插手,就是要賣我,又能賣什麼呢?隻盼著我們這裡,就有誰有了異心,也能看明白這點,大家太太平平地過吧。”

柳知恩點了點頭,安慰徐循,“不過未雨綢繆而已,幾位姑姑都是極忠心,必不會對不起娘娘。說那什麼點,太後老娘娘畢竟是老了……”

這還是太後呢,今年連五十歲都沒到,隻因為流露出倦勤心思,對外事過問得沒那麼嚴密了。這便被人明目張膽地欺到了頭上,人情淡薄處,連太後都不可免,徐循對永安宮卻沒這麼樂觀。她搖頭道,“人心可是禁不起風雨,這一次事情,和從前所有風雨不同,栽了,我得不是,安穩過去了,我也沒好處。也不是誰都能和你一樣忠心耿耿。”

柳知恩欲要寬慰,卻也隻能是欲言又止,說不出話來,徐循見他這樣,倒是一笑,“罷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腦袋掉了也就是碗大個疤,又不是什麼大事,也不必如此牽腸掛肚,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唄,難道孫家人還能把我們家給滅了滿門?還是用心帶點點吧,彆那都是虛。”

柳知恩回去以後,徐循胡亂向嬤嬤們交代了幾句,“清寧宮那邊也是心意難定,讓我過去幫著參讚參讚……”

帶了點點吃過晚飯,她便早早地歇下了,一夜無夢,睡得很香。

第二日早上起來,便聽說了一樁不小八卦。

“大哥去坤寧宮了?”她問孫嬤嬤。“晚上去?”

“用了晚膳去,”孫嬤嬤很肯定地說,“呆到後半夜,才出來回了乾清宮安歇,現是滿宮裡都傳開了。”

這……徐循也有點拿不準了。——難道,這是坤寧宮要複寵意思了麼?

皇帝心思如何,現是誰也猜不準了。皇長子生母命給保住了,又是個男丁,讓孫貴妃收養心思說不定是早已淡去。雖說和皇後感情不好,但要說起來,滿宮裡也就她有資格照看皇長子了。為此和皇後和解……以前皇帝肯定不會答應,現卻不好說。反正皇後也不能生了,不正是養育皇長子好人選嗎?

“留意一下宮裡動靜。”她沒有下結論,隻是吩咐著孫嬤嬤。◎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幾個嬤嬤自然是心領神會,自去做事。徐循這裡深居簡出,隻顧著帶點點,自己卻是並不肯出門一步。

這天還好,也許各宮都和徐循一樣莫名其妙,眾人倒是都持了觀望態度,可等皇帝接下來幾日接二連三地去了坤寧宮以後,以風向標趙昭容為首,一乾跑長寧宮低等妃嬪,又一窩蜂去給皇後請安,連大小請安日子都顧不得了,生怕遲了一天,就得罪了皇後似。

徐循很是無語,也不像是身邊幾個嬤嬤那麼樂觀——皇帝已經很久都沒去給太後請安了,她還是滿了解皇帝,他對母%e4%ba%b2敬重和%e4%ba%b2近之心從來不弱,此時若是回心轉意,隻怕第一個就該去清寧宮和母%e4%ba%b2修複一下關係。

果然,這些湊熱鬨妃嬪們,皇後還是一個也沒有見,雖然皇帝還是定期去坤寧宮探訪,但平日裡,皇後卻是閉門謝客不說,連自己宮裡宮女都看得緊緊,絲毫也不肯放出門去。坤寧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竟是成了不解之謎。

很就到了十一月底,皇長子滿月禮近眼前,諸臣請立太子奏章已經上到第三遍了,皇帝卻仍還沒有批複。君主態度曖昧,未免使臣下有了幾分疑惑,這第四遍奏章,目前還沒人往上遞。朝中京裡j□j勢,仿佛也是陷入了重重迷霧之中。

也就是這樣氣氛裡,這天早上起來,徐循永安宮,第三次接待了大宮女藕荷。

她還是帶著禮單來,這一次,這本禮單厚得和一本書一樣,藕荷跪地上,給徐循請了安,“稟莊妃娘娘,我們娘娘請給您帶句話……”

她語調平靜而傷感,“娘娘說,這一次,她是終於看明白了——可,卻也是再來不及、追不回……欠您情,這輩子也還不清,隻還厚顏求您一件事——日後,還請莊妃娘娘多照應照應皇長女,能留給她東西,也隻有這些了……”

徐循望著這本厚厚紅單子,不知如何,忽然想到了剛入宮時太孫妃給她念嫁妝單子情景,此時此刻,回首前塵,心中豈無感慨?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娘娘何須如此客氣?事已如此,也正好安心休養……皇長女事,我若還有一絲力氣,必定力照拂。”

藕荷俯□,重重地給徐循磕了幾個頭,到底還是忍不住露了一絲哭音。“如此,便多謝娘娘恩德……”

也就同樣時刻,太後緩緩放下了茶盞,神色複雜地看了皇帝一眼。

“要廢後,可以。”她爽地說。

皇帝先是一驚,後又是一喜,才要說話時,太後又豎起了一根手指。

“但——玉牒上,大哥兒母%e4%ba%b2,得記他生母名字。”

顯然是早就預料到了今天情景,老人家已是%e8%83%b8有成竹,這一番話,說得十分順暢,一點思考痕跡都沒有。——卻也並沒讓皇帝感到詫異。

知子莫若母,母%e4%ba%b2對他了解有多深,皇帝心中也不是沒數。再說,隻怕坤寧宮那裡,也是早都給清寧宮送過消息了。

正因為清寧宮那裡一直都沒有音信,皇帝今日才會主動上門拜訪,知母莫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