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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79 字 3個月前

真是有了身孕,那是大好事呀。”徐循也是有點納悶,“這會兒誰懷胎都是喜事,她懷是喜事中喜事了,有什麼好遮瞞,難道這宮裡還會有人對付她?”

要說病,那皇後才是真病,流產到現都三個多月了,才剛剛能起身。先不說是否有這個精力和動機去對付她,若是貴妃真懷孕了,又有誰敢幫著皇後籌謀這個?

人心向背,坤寧宮現已經是權威大減,自己過活應該是還沒問題,但想要興風作浪,那可就沒這個能量了。

至於彆宮,何惠妃和她徐莊妃都有什麼理由去對付孫貴妃?徐循自己是入宮十年才有孩子,這頭十年也不是沒受寵、沒勢力,也沒見她對付孕婦啊。何惠妃那是從來都不摻和這些事……孫貴妃就是要擔心都擔心不到這份上吧?

“會不會是孫姐姐好強啊。”徐循想了想也就想明白了。“畢竟上回,她動靜那樣大,後還是個女兒。孫姐姐好強,這一次怕就不願多說了。”

“難道還能瞞到落地不成?”錢嬤嬤指出了邏輯上荒謬性,“總要有公布一天……總不能平白就抱個孩子出來,說是皇子吧。”

後宮孕事,那是極為嚴肅一回事。不管過程多麼千奇百怪,該做事起碼要有幾件:第一,受孕時間要算得出來,你不能鬨出什麼這孩子受孕時候皇帝根本不糗事,第二,你整個孕程也不能閉門謝客,起碼,定期請脈脈案是要有,第三,生產時候也得有二十四衙門選送產婆旁邊伺候,有時候太後、皇後還會加派心腹監管,好比徐循生產時候,南醫婆全程都是旁邊看著。一切講究其實都是為了保證孩子血統純正性,也為了避免後宮妃嬪從宮外抱個野種進來充當皇嗣可能。所以說,孫貴妃完全沒必要瞞著,不然,那還真說不清了,是她都變成不是她了。

以前沒提起這一茬那也就算了,現說起來了,徐循也沒有瞞著錢嬤嬤意思,“孫姐姐生圓圓生得不順,當時醫生說了,意思是幾年內都不容易有。怕就是有了也不容易能保得住……”

若是這樣說,不願意鬨開也算是情有可原。錢嬤嬤稍稍釋懷,“都不容易,若是聲張出來,卻又沒了,少不得也得受一番風言風語。”

徐循也很理解這種不願聲張心情,今時不同往日,宮裡人口多了,底下人都睜大雙眼盯著看呢。就算當麵沒有什麼不中聽話,但那些小妃嬪們私底下會怎麼酸,徐循也是過來人,哪有不清楚?不說彆,隻說這一次她生了點點,若不是皇帝態度還和從前一樣,甚至對點點看重還有些超過前幾個小公主,月子裡又哪會這麼熱鬨?讓滿宮嬪妾都來撞鐘?隻怕就和如今坤寧宮一樣,冷冷清清,除了三日一常朝以外,壓根都不會有人過去。這宮裡,你高興時候陪著你高興人不會有幾個,可你不高興時候背地裡高興人,恐怕卻是數也數不清那麼多。

“那就讓她好好休息也好,”她隨口就把這篇給揭過去了,“明日點點滿月酒辦完了,也該去坤寧宮看看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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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四女滿月酒,辦得確要比三個姐姐都盛大。——沒辦法,畢竟她是趕上了好時候,出生時候就是皇女了,待遇肯定比皇曾孫女和皇孫女來得高,而且,她三個姐姐出生時候,大人們心裡都裝著事呢,也沒心思給好好地辦。而如今四海升平,漢王、趙王威脅也解決了,北麵瓦剌人也被文皇帝給打老實了,國家正是太平無事時候,除了沒兒子以外,其實都沒什麼好操心事兒,皇帝抽得出時間來,自然想要好好地給點點辦一辦,所以,雖然徐循一直主張低調,但滿月酒還是鬨了挺大規模。

京各藩王都進來了不說,女眷這裡,皇帝祖姑姑呀、姑姑呀,姐妹們呀,出嫁沒出嫁也都到永安宮來道喜了。這人來了不能空手啊,自然得有禮物奉上,點點%e4%b9%b3母懷裡安穩閉眼睡著,被抱出去繞了一圈,回來時候手上就套滿了長輩們給金玉鐲子,徐循翻看了一下,覺得如果折錢話,比她入宮時候得那批首飾都要多。

這就是皇嗣待遇了,這後妃之間待遇還有分彆,可皇子、女不管是誰生,冊封之前享用都是一樣份額,點點雖小,但每個月也是關出一樣錢糧米麵給送到永安宮。點點雖然是四女,但得見麵禮可是不比姐姐們少——比起來莠子就吃虧了,她出生後南京住了很久,洗三和滿月都沒趕上,據何仙仙笑言,“家底和點點可是比不了。”——這比不了,主要就是因為少拿了兩次賞賜。

其實說起來,雖然進宮十年了,但徐循和公主們來往卻是不多。從前她還是太孫婕妤時候,太孫妹妹們多數都還小,等到大了,也和皇子一樣,是要每天上學。偶然得閒,自然也有宮女和姐妹們一起玩耍,和她們這些居住太孫宮嬪妾,見麵機會十分不多。

當太子時候,大家都守孝,偶然太後那邊撞見了,也沒什麼彆話。現太孫升級成皇帝以後,京城公主卻也是不多了,文皇帝留下幾個公主,去世不說,有被削爵幽禁,有陪著丈夫南京守孝陵,有南京練兵……反正就沒有京城公主府住著。

至於太孫妹妹們,現倒是陸續都養大了,但也是和太後一道住清寧宮一帶,平時還是由教導女史每日裡帶著上課,平時沒事也不會往哥哥後宮裡進來。這一次滿月酒之前,徐循都有三年多沒見過她們了。如今她自己做了公主娘,見了麵以後,倒覺得和認識了一幫朋友似,還挺說得上話。

雖說都是金枝玉葉,但從小教養嚴格,和宮妃們一樣,宮禮都是無可挑剔。萬萬不會出現什麼傲慢外露、飛揚跋扈那樣性子——國朝可不是漢、唐這樣朝代,對公主女德教育,還是挺嚴格。隻要是性子好,禮儀到了,有許久沒享用戲酒前,怎麼都找得到話說。

“今兒點這兩處戲都唱得頂好。”戲台子換場當口,嘉興長公主便轉頭笑對徐循道,“要不是托點點福,恐怕還要等一年半載才能看上戲呢。”

雖然皇帝一家是可以不必守孝了,但諸%e4%ba%b2王、長公主是要實打實地守滿三年孝。起碼來說,逢年過節你不能怎麼大張羅。清寧宮太後管得嚴格,過年期間除了除夕夜能放公主們玩一會兒以外,其餘時間都是要自己住處老實守孝。點點滿月,她肯讓幾個公主過來,說實話徐循都是有點吃驚。

“雖說是托點點福,但她畢竟還小,懂些什麼。”她和嘉興長公主還算是說過幾句話,比較熟悉,聞言便開了個玩笑,“公主也不必送上這樣貴重禮物吧。”

公主給點點禮是一對金鑲紅寶石手釧,還可以調節大小,足夠點點從這會兒一直帶到七八歲。小孩子首飾裡,這已經屬於是超品待遇了。徐循都不記得自己曾經點點幾個姐姐手上看到這樣首飾。

“看著她可愛就給了嘛。”嘉興長公主不大乎,“這些物事,我現不也帶不了了嗎。”

徐循就隻好微笑了:她是長女,大姐姐,幾個妹妹都跟著她一道行事,嘉興送了大禮,餘下慶都、清河、真平幾個長公主,不都隻能隨份厚禮嗎?可嘉興那是張太後%e4%ba%b2女兒,嫡長女身家自然為豐厚,她這一大方不要緊,底下幾個妹妹指不定都覺得肉疼呢。

不過,三個長公主確都挺喜歡點點,看來這禮也是送得心甘情願,幾個人和徐循搭話時候表現那種%e4%ba%b2善和尊重,讓徐循簡直覺得自己生不是女兒,而是兒子了。——要麼是幾個長公主小時候還不太懂事,反正徐循以前幾次旁觀,總覺得她們和正經嫂子胡皇後說話,恐怕都沒這麼和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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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有幾個長公主帶頭,與會外命婦,有臨時是從頭上拔了金釵,有是從手上%e8%84%b1了鐲子,反正是都把禮給改得厚了,對徐循態度,也較以往為恭敬。倒是把徐循鬨得有幾分迷糊,席散了還和柳知恩念叨呢,“也不知我是做了什麼好事,蒙她們這樣看得起。”

柳知恩倒是絲毫都不訝異,看來心裡是早有答案了,隻是抿著嘴微微地笑。徐循見了,知道必有緣故,尋思了半晌,卻也還是沒想通,“我這會兒,除了大哥寵愛可就一無所有了——可這幾個月,大哥去長寧宮、鹹陽宮次數還多些呢。今兒也沒見她們怎麼和兩宮搭話。”

這也挺正常,徐循現不能侍寢,永安宮裡又沒彆人。皇帝有需求了,當然不是去長寧宮,就是去鹹陽宮。現宮內能侍寢人大概全都那裡居住了,要不是何惠妃壓根都不管這些,其實她現聲勢都不會弱於貴妃多少——怎麼說都是一手掐住了近一半妃嬪們往上爬道路,她此刻焉能少了人奉承?

就說趙昭容吧,因為作風淺薄,惡了何惠妃,聽何惠妃和徐循閒談起來,一個月她適合侍寢那麼二十天裡,總有十五天何惠妃是不把她名字給往上報,餘下那五天,皇帝能想起她次數也不多:這尚寢局每天來領牌子,都是從何惠妃手上領,何惠妃‘可不像你這麼沒性子,她沒規矩,我就磨到她懂規矩那天為止’。

眼看一批女史已經采選進宮,漸漸都開始上手,宮裡也恢複了文化課。可以想見,下次選秀,進宮秀女質量勢必大增,到了那時候,趙昭容還有多少出頭機會可就難說了。這就是得罪頂頭上司結果:自己還懵然不知呢,這往上晉升路,幾乎就是無聲無息地全被堵死了。

不過,公主和底層妃嬪又不同了。就說嘉興主吧,皇帝那是人家%e4%ba%b2大哥,抱著胳膊撒個嬌兒,連胡皇後都要讓道呢,就算徐循現是寵冠六宮吧,她又有什麼要特彆求到徐循跟前,和她結交?有這功夫,不如直接去求皇帝呢。

徐循是真想不出來了,思索了半日,還是一無所獲,搖頭道。“一孕傻三年,我現腦子是不好使了,什麼彎都轉不過來。”

柳知恩也沒把話給說穿,隻是神神秘秘地道,“若奴婢猜得不錯,至遲不過下個月,這謎底也就能出來了。娘娘就隻管安心等著吧。”

徐循瞅了柳知恩幾眼,見他隻是不說,便發狠道,“你還和我賣起關子了!”

她一賭氣也就不問柳知恩了,歪著頭炕上隻是尋思,幾個嬤嬤屋裡屋外來回穿梭,又是吩咐人撤桌開庫房收家什,和尚食局、尚膳監人聯係來收金銀器皿,又是讓%e4%b9%b3母把點點帶下去吃奶睡覺……永安宮內內外外,都是籠罩了這盛宴過後疲倦而又溫馨氣氛之中。

就是這時候,坤寧宮人來了,“給皇四女送滿月禮來,皇後娘娘說,今日實起不得身,這些玩器都給小點點玩吧,還有些穿戴,也一並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