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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50 字 3個月前

才忙活了不一會,好消息就來了——

這才不過中午呢,皇帝便%e4%ba%b2自過來永安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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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早上跑得,回也是回得,可能就是換了一身衣服,小睡了一會兒,就又跑來看徐循和女兒了。——按柳知恩猜測,他估計也是回去整理情緒,一晚上沒睡著,情況又那麼糾結,皇帝剛下朝回來那一會,應該是都有點失措感覺了,現找回了該有理智,按皇帝一向行事風格,會回來永安宮也並不令意外。

這次過來,當然是撲了個空,徐循產婦正睡覺呢。她身邊血氣沒散,皇帝也不好進去,免得衝犯。也就是彆室裡把女兒抱來看了看而已,孩子因為剛出生並不饑餓,這會兒也是沉沉地睡著,沒什麼好互動。基本上,才坐了一盞茶功夫,皇帝就十分無所事事了。

柳知恩也沒指望皇帝留上多久,這會兒會回來永安宮再打個照麵,其實就已經是表達了對徐循支持和寵愛,宮裡彆口,就是有什麼想法,這會兒怕也都不敢再表現出來了。皇帝現也可以回去%e8%88%94舐傷口了——說實話,他能今日過來,已經令柳知恩放鬆之餘,也頗為佩服皇爺城府:如此巨大希望一夜落空,不是每個都能和皇爺一樣,調整得這麼、這麼好。

但皇帝卻不肯走,現永安宮裡沒能來陪他,他也不介意,就坐正堂裡一碗接一碗地喝茶。

柳知恩也就隻好邊上乾站著默不作聲地陪他,雖然很擅長揣摩皇帝心理,但現連他都是拿不準皇帝心裡想法了,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吧。

喝了三碗茶,皇帝終於出聲了。“知恩。”

“奴婢。”柳知恩趕緊地跪了下來。

“們主子……”皇帝好像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沉%e5%90%9f了一下,終還是一咬牙道,“們徐娘娘知道外頭事嗎?”

皇帝和禦醫說話時候,周圍肯定不是空落落一片啊。當時院子裡總管諸事那就是他柳知恩,柳知恩根本都沒起裝傻念頭——皇帝是不會喜歡一個過於無能中官,他給皇帝磕了兩個頭。“娘娘什麼也不知道。”

他猶豫了一下,又加上,“不過,適才屋內,娘娘也是主動吩咐,如有意外,保小不保大。”

殊途同歸了這事,皇帝唔了一聲,臉色好看點了。“有些事自己要懂得把握,什麼事是們該知道,什麼事是不該知道,心裡有個數。”

“是。”柳知恩嗵嗵給磕頭,“奴婢一定不負皇上吩咐。”

“辦事,還是放心。”皇帝臉色是徹底寬和了下來。“小妞妞起了小名沒有?”

“娘娘看了姐兒幾眼,就睡過去了,還沒起名呢。”柳知恩很有把握地說——這會兒彆說小名了,就算是起了大名,他也必須說沒起名。這已經是皇帝第四個女兒了,可前三個都沒聽說皇帝給起小名。好像都是養了一兩歲以後,才是母%e4%ba%b2又或者%e4%b9%b3母隨口給起小名兒。

“小名兒賤點好養活。”皇帝想了一下,饒有興致地說。“看她臉上,點點都是黃斑,不如就叫點點吧。”

剛出生孩子,身上有黃疸還挺常見,皇四女小名卻是就因此定了下來。

柳知恩料徐循也不會有什麼意見,遂恭敬道,“這就傳話讓她們喊了開去。”

至此,皇帝終於是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再吩咐了,卻還是坐著不走。柳知恩出去一趟回來了,他還坐那心不焉地拿個小金如意敲桌子。

柳知恩有點哭笑不得,想要說話,想想又忍住了,一邊乾站著眼觀鼻鼻觀心,就這麼苦挨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裡屋突然傳來了輕微說話聲,皇帝一聽就坐不住了,站起身撩起簾子就往裡闖。柳知恩也不敢攔啊,急匆匆跟到了門邊就站住了腳,也不敢往裡走了。

“……大哥?”莊妃果然是醒了,她聲音還帶著濃濃睡意和些許困惑,“怎麼進來了——血味兒還沒散,衝犯著了……”

“還計較這個做什麼。”皇帝低沉而溫存聲音,“看過四妞妞了沒有?點點生得很像。”

“也覺得像,就是臉紅紅,不大好看……”莊妃聲音裡帶了一絲笑意,聲量也低了,柳知恩聽不清每一句話,隻有隻言片語,偶然傳到他耳朵裡。

“真是辛苦了。”皇帝語氣十分溫存,“好生休息坐月子,缺什麼就打發去清寧宮那裡要。”

因為皇後流產不能管事,到現,宮裡事都是清寧宮管著。坤寧宮那裡,已經被架空有兩個月了。

“……沒事……彆擔心了,可不都是那樣……”徐循不知說了什麼,又略帶失落地嗬嗬了兩聲,“就是心裡也不好受——到底還是不爭氣,沒能給您生個兒子。”

皇帝不知回答了什麼,但這回答肯定是足以讓莊妃滿意了,兩個都低低地笑了起來。皇帝聲音飄了過來,“還是先好生休息,能平安生產那就好。真不知道,外頭聽見不能宮縮是什麼心情……等坐完了月子,天氣也熱了,帶去香山散散心……”

產婦需要休息,皇帝也沒呆太久便出了屋子,一路走一路吩咐柳知恩,“冷眼看著,們這該有也都有了,就是炭火好像還不夠旺。產婦怕冷,剛才那屋子進去覺得熱,可徐娘娘手心還有些冷汗,回去勤問些冷熱,該添該減彆含糊,不夠了就直接要。清寧宮那裡若不許,直接給馬十遞話……”

柳知恩一路應是,哈腰把皇帝送出宮門了,回頭站著想想,對一院子或明或暗視線一擰眉:“不去做事,看什麼看?”

一院子再忙起來時候,臉上歡喜都逼真了許多。——產女以後,恩寵盛,永安宮好日子看來還會持續很久。

就連柳知恩也是放下了提著一顆心:剛才皇帝進去時候,徐娘娘是沒有先行串過供,若是說破了她已經知道皇帝那番說話,那得多尷尬?

一邊掂量,一邊不知不覺便走回了月子房門口,柳知恩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往裡邁步,不過裡頭倒是傳出了聲音。“是柳知恩嗎?”

“奴婢。”柳知恩忙回了一句。

“進來吧。”徐娘娘語調很和緩。

說起來,皇帝都進得,他一個宦官也沒什麼好避諱了。柳知恩掀簾子弓著腰進了屋裡,眼睛就看著底下地麵,一處也不敢亂看。

屋內確實還有些隱隱約約沒散血腥味兒,不過徐娘娘精神頭還不錯,讓柳知恩進屋以後,她沉默了一會,等都退下去了才說,“產前進來過事,大哥並沒必要知道。”

兩邊這是想到一塊去了——柳知恩心是徹底地放了下來,連聲音都精神多了。“回娘娘話,奴婢也是這個意思,和兩位姑姑都已經說好了。娘娘就隻管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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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行了。”徐娘娘打了個嗬欠,“看過點點了?大哥倒是挺喜歡她,連名字都%e4%ba%b2自起呢。”

“小皇女精神十足、健壯活潑,確實招喜歡。”柳知恩小心翼翼地瞥了徐娘娘一眼。

徐娘娘被他逗樂了,“們這都是乾什麼,平安生產不是喜事嗎?怎麼一個個和辦喪事似,好像生不是點點,是個狸貓呢。”

“娘娘——”柳知恩有點無語了,“您這不是亂用典嗎……”

看都看了,反正徐娘娘穿著也齊整,他便不再擔心忌諱,而是上上下下,仔細地盯著徐循打量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想要從她麵上找出些蛛絲馬跡。

徐循先由得他看,後來也煩了,“知道,知道,都是擔心過不去這道坎……”

她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這笑意——令柳知恩詫異是,竟是連他也找不到絲毫虛偽。

“們啊,都是心太大了。”莊妃娘娘斜倚床頭,就這麼和柳知恩閒話家常般道,“都覺得有福運呢……可這福運到底是什麼貨色,什麼成色。不就是被文皇帝誇過一句?還真當聖天子一言九鼎了……一步步走到今天,靠是不是福運,自己心裡是有數。”

柳知恩不免微微有些赧色:要說他私心沒盼過徐循一舉得子、一步登天,那也是假。

“心裡不足了,自然也擔心心裡不足。”莊妃和緩地說,像是安慰柳知恩,又像是自言自語,“還記不記得,今年夏天就這間屋子裡,對說那些話?”

柳知恩怎麼可能不記得,他是太記得了。他垂下頭望著地麵,雙手死死地握成了拳頭,低聲道,“奴、奴婢記得……”

“那天晚上,想了很多。”莊妃輕輕地說,“覺得說得很對,誰命都是上天定,誰也沒法和天去鬥,甚至連大哥都沒有辦法,命都是定好,命裡會發生什麼樣事,沒有能有選擇餘地。是不是,柳知恩?和都是一樣,入宮不入宮,不是們選,得寵不得寵,不是們選,生子不生子也不是們能選,所有一切都是上天安排。”

她突然笑了起來,“有這樣感覺嗎?有時候覺得,這宮裡生活,就像是和一種無形力量鬥,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它哪兒,可覺得它一直嚼吃著,嚼吃著所有能嚼吃東西。有時候覺得就像是打一場沒有對手仗……就那天晚上,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它能吞掉所有,吞掉父母、子女、名分,即使後它要吞掉命,也始終有一樣東西是它拿不走,知道那是什麼嗎,柳知恩?”

柳知恩再忍不住,他眼淚奪眶而出,他望著這一顆顆灼熱液體落到了地上,幾乎不敢相信它出自自己身體。他想要乞求徐循彆再往下述說,他不知這簡單、平和語句,為何卻能比尖刀為鋒利。

“它拿不走自己。”徐循低聲說,“命是天定,可路卻是自己選,要做個什麼樣,終也隻有自己能夠決定。這天下,是皇爺天下,他要入宮,不能不入,隻能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他們要強買強賣,拿榮華富貴來買一輩子,也不能不做這買賣……也就是那天晚上,覺得終於明白了,終於知道一直想要是什麼。”

“是……是什麼?”柳知恩不由自主地低聲追問,他幾乎被自己話語間粗礪嚇了一跳——他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聽到自己發出這種聲音了。

“就想要自己,和入宮時候一樣自己。”徐循沒有看著他,她望著床頂,慢慢地說,“入宮選秀時候,雖然害怕,雖然惶恐。可畢竟是很活,很無憂無慮,那時候,相信天底下總是好居多,那時候覺得和之間還是能有真心,還是可以交心……柳知恩,真很謝謝,是讓看明白了這點。就那天晚上,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