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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31 字 3個月前

不正是呢,我乾爹聽說也是嚇了一跳。一般滑胎很少有這麼嚴重——說是血就和水一樣,嘩啦啦地趟,孩子還沒下來呢,人就先暈過去了。慣常給娘娘用藥周太醫壓根都是束手無策,還是剛剛進了太醫院劉醫正上前給紮了針,讓請大公主話就是他說。”

柳知恩有點坐不住了,除了深深納悶以外,等待他還有說不出緊張和興奮:不管滑胎去世有多罕見,大出血婦人確實很少有能救活。皇後去位,短暫哀悼期後,虛懸後位必將又引來好一陣是非。到時候,若是徐娘娘生是兒子……

按他對皇帝了解,這虛懸後位,隻會留給皇太子生母,甚至於說如果生母不讓人滿意話,就此一直這樣虛位以待下去也不是不可能事。——而徐娘娘雖然平日裡嬌憨了點,卻絕不至於讓皇爺不滿,隻要、如果……

心中驚濤駭浪,透露麵上隻有一絲隱隱憂慮,對小黃門麵上那露骨羨慕之色,柳知恩仿佛是無知無覺——能看穿這點,顯然不止他柳知恩一人,要不然,馮恩也不至於這麼著急上火地就打發人來報信。“阿彌陀佛,誰能想得到又有這一番變化?隻盼著能逢凶化吉罷!才剛出了昭皇帝周年,宮裡可彆又來一遭兒喪事了。”

小黃門熱切地點頭附和了幾句,便起身告辭而去,他工作已經完成了。

而柳知恩呢,走出門看到眼底一樣隱隱透出熱切之意中官們,忽然間有點頭疼了。他擰了擰眉心,不消格外做作,已經是露出了滿臉官司。

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戰戰兢兢,一點小疏忽,都有可能壞了娘娘大事。

就算後徐娘娘沒能正位中宮,柳知恩也不願這原因裡有那麼一分半點,和下人們不夠謹慎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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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會兒也納悶呢。他背著手,坤寧宮外間來回打著轉兒,好容易積攢下來什麼養氣功夫,現已經是全拋到九霄雲外了。

“怎麼忽然間就這個樣子了!”他好像是自問,又好像是問著皇後身邊宮女,又或者是已經汗出如漿抖抖索索周太醫。“這昨天還好好呢,今天就……”

太後也是麵色鐵青,一時間很難接受事實,不過她畢竟是經過事多了,還是比皇帝沉得住氣,“好了,現問這些做什麼?先保人吧。”

“對啊,人能保住嗎!”皇帝也是緊跟著就又問了一句:雖然帝後感情平平,但怎麼說也是成%e4%ba%b2這些年了,皇帝也沒有盼著妻子就這麼去世道理。孩子保不住那沒辦法了,人能保住才是要緊。

“娘娘吉人天相。”周太醫現也隻有這句話了。

皇帝瞪了他一眼,不願再搭理他,“劉太醫呢?還裡麵沒有出來?”

“你坐下安生等吧。”太後有點暈了,索性直接把大囡囡塞皇帝懷裡,“囡囡和你爹一處。”

身為皇帝長女,大公主雖然還沒有封號——國朝皇女,一般都是長成以後才封號嫁人——甚至於說現還沒有留頭,就是個光禿禿小黃狗發型,可這一切卻都不妨礙她父%e4%ba%b2對她喜愛。現大公主眼角含淚,窩皇帝懷裡一抽一抽,皇帝頓時也有點不行了,“乖囡囡,彆哭了。娘肯定會沒事,一會兒就好了,啊,一會兒就好了……”

裡間安安靜靜——可越是安靜,就越顯得有幾分不祥,皇帝攥著女兒手,手心裡窩都是汗,可脊背底卻是一陣陣地發涼,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太醫終於擦著汗走出來,給太後、皇帝行禮,當然也是立刻就被諭免了。

“娘娘已經睡過去了。”從他神色來看,這個睡是比較正常含義。“至於哥兒……卻沒能保住。”

竟真是哥兒!

皇帝心口就像是被重錘擊了一記一樣,一時間悶痛得連氣都有點喘不上來了。太後亦是不禁按了按眼角,屋裡靜得是落針可聞。兩個太醫都是垂手侍立,大氣也不敢喘,宮女、太監們,當然不可能出來觸黴頭了。

“人沒有事就好!”卻到底還是太後老於世故,恢複得比較。她掃了周太醫一眼,不動聲色地道,“這裡可要人留下值守麼?大公主……”

“娘娘睡一覺應該就沒事了。”劉太醫量平靜地道,“隻是乍逢變故,心境未免不調。若是大公主能一邊陪著說說話,對病人心情也是有好處。”

現當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大公主立刻就被帶下去坤寧宮裡安置一個地方休息了。這裡按著舊日例,留太醫輪流上夜值守謹防有變。太後銳眼下,一群人是都動了起來——等一切都安排停當了,太後衝皇帝使了個眼色,便屏退了屋內宮人、中官,隻留下了當仁不讓要值守第一班劉太醫。

“剛才沒有細問,也是要顧忌周卿家臉麵。”太後開門見山,夾槍帶棒地就戳了周太醫一下。“皇後這胎,不可能是一直都沒有征兆,忽然間就發展到這樣吧?劉太醫你老實說,是不是之前就發現了不對?”

得罪同僚和得罪上司之間,傻都知道該怎選,何況這也是不能瞞人事,劉太醫猶豫了一下,便如實說道,“從娘娘脈案來看,娘娘素日裡是氣血兩虛、麵黃肌瘦有憔悴之態,虛不受補,確實不像是一般健康孕婦脈象。這適才聽娘娘身邊大宮女說起,半月前起,除了偶然下紅以外,還有排出水泡樣物事……再加上方才那哥兒,也是手腳相連,被水泡般胎膜緊緊綁縛……有、有些畸形之……”

屋內哐啷一聲大響,卻是皇帝失手打翻了茶盤——這也怪不得他,聽說妻子產下是畸形死胎,任誰都會大吃一驚。就連太後,也是唬了一跳,隻見劉太醫有些不安,卻又忙穩住道,“說下去!”

“按典籍記載,月經不來,二三月或七八月,腹大如孕,一日血崩下血泡,內有物如蝦蟆子,昏迷不省人事。”劉太醫便背誦道,“喚為鬼胎,娘娘今日症狀,除了內物不同以外,餘下都是符合——之前幾次隨周太醫扶脈,下官便覺得娘娘腹大有異。如今回想,果然如此,鬼胎婦人似乎肚子本來就比一般妊娠要大許多。”

太後和皇帝交換了一個眼色,彼此臉色都是沉得能滴出水來。太後追問道,“這得過鬼胎婦人,以後……以後再懷上生產可能性高嗎?下一胎會不會也是這樣?”

“這……”劉太醫麵露難色,沉%e5%90%9f了一會,便含糊道,“這要看皇後娘娘身體恢複得如何了。”

“此處沒有外人,你也無需擔心報複,”太後一豎眉,“說實話!”

她一發威,劉太醫哪裡還撐得住,撲通一跪也是說了實話,“娘娘明鑒,皇後娘娘能活下來已經是天公開眼了,先不說鬼胎會不會再犯事,大出血成那樣病人,能再生育,小人是一個也沒見過……”

得,不必說了,劉太醫等於是兩個問題都給回答了——很難再生,即使懷上了,也有很大可能再犯這個症候。

按說,劉太醫力挽狂瀾,該賞、該勉勵,可現太後如何有這個心情?她捂著額頭連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覺得太陽%e7%a9%b4一突一突地跳。倒是皇帝還能緩得過來,突道。“比起周太醫,你婦科看似倒還上一層樓!”

他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便轉向太後道,“娘,過幾日等胡氏好些了,讓劉太醫去給小循扶扶脈看一看吧!”

這等於是宣告周太醫事業生涯完結了,他已經完全失去了高上級信任。太後聞言,也是絲毫猶豫都沒有地就點了點頭,“應該!”

她盤算了一下,便囑咐劉太醫,“等你這裡換班了,就直接過去永安宮吧!”

劉太醫哪敢有什麼異議啊,自然是滿口就應承了下來。

而這宮裡,也沒有不透風牆,雖然帝後和劉太醫對話是不可能流傳出來,但劉太醫取代了周太醫上位,以及下值後直接去永安宮扶脈消息,卻是和長了翅膀似,不到半日,便已經傳遍了宮內。

趙昭容立刻就收拾收拾打扮打扮,出發去給徐娘娘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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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哎。

都看出來皇後得是什麼病了吧……

她還算好,隻是部分性,完全性話估計按古代條件要掛

130、炎涼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徐循聽到消息時候都暈過去了。“她這是想乾嘛?怕我氣不死嗎?”

這個時候來給徐循請安,趙昭容簡直是要逆天啊。連柳知恩都無語了,“趙貴人怕是就看到了一層,卻沒看到第二層。”

皇後已經不行了,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就算沒有聽到劉太醫和帝後兩人彙報,但是大出血和險死還生這都是不爭事實。世上也不知劉太醫一個人知道大出血孕婦很難再生育,就算她真活下來並且痊愈康複了,生下嫡子可能性也是大為降低。現宮裡有希望崛起,肯定是正懷有身孕徐莊妃,想要徐莊妃發光發熱之前敲敲鐘,也不能說是什麼錯事。

但這也不是說一聽到這消息馬上就來啊!

趙昭容是想害死她嗎?這啥意思啊,頭天坤寧宮裡才差點出人命,第二天趙昭容就登門道賀了。這意思是不是徐循她特彆盼著皇後出事啊?

你要來可以,起碼過兩天,找個體麵點理由過來行嗎?這樣過來不等於是把屎往徐循臉上潑?

徐循真是被趙昭容氣得都沒脾氣了,她第一次說了重話,“能把這個賤人打出去那就好了!”

但是問題就是她不能。

因為趙昭容名義上那就是來給她請安,真把她打出去,有病人就變成徐莊妃了。徐循能做也就是把她晾外頭,說明自己現因為皇後事心情很低沉,無心見客——還得客客氣氣地說,不能擺什麼威風。趙昭容現不歸她管了,她要是越俎代庖地教育趙昭容,那孫貴妃前車之鑒擺那裡——要不是孫貴妃想要教育這些不歸她教育小嬪妾,後妃之間也不會鬨出那樣大爭端。

進宮以後,徐循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和‘姐妹’們相處艱難。如果可以話,她真想找個人把趙昭容痛打一頓,揪出來扇上二十多個耳光再說。

要忍耐這口氣,真好難啊!

雖然幾乎從沒有做過仗勢欺人這種事,但如果有機會話,徐循都很難說自己會不會踩低趙昭容,這個人招人恨地方就是她還不是故意,隻是蠢而已。她根本都意識不到自己舉動會把永安宮推入多尷尬境地。

這下好了,雖然整個宮廷或遲或早也會意識到這一點,但那起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