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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191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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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天邊猛地一聲炸雷,簡直是震耳欲聾,眾人都嚇了一跳,孫玉女回首眺望了一下窗外,道,“要下雨啦——”

才說著,雷聲不絕於耳,一個接一個地炸了起來。徐循有些怕打雷的,捂著耳朵不知該往哪躲,太孫見狀,倒露出笑容,把她抱進懷裡,笑道,“彆怕,有我呢。”

外頭已經刮起大風,大有飛沙走石鬼哭狼嚎之勢,夜空中濃黑一片,烏雲卷舒不定,顯然是在醞釀一場暴雨。就在這風雨欲來的氣氛中,不知誰一聲驚呼,“走水啦!”

果然,宮城方向,已經是燃起了熊熊的火光,即使距離迢遠,依然也能見到火光上直冒出來的一縷青煙。太孫騰地一聲就站起來了,“不好!看起來像是三大殿方向!”

三大殿是前廷的中心建築,也是國家根本,這要燒起來了那可不得了。太孫立刻就出宮去尋人了,徐循和孫玉女也從正殿出來,相攜著往偏宮方向走。才走了沒一段路,火光已更大了,此時已可以肯定,的確是三大殿起了火災。

按說這樣不祥之兆,應該令人憂慮才對,可徐循借著火光,卻發覺孫玉女的神色放鬆了一點,%e5%94%87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奇道,“你——”

孫玉女壓低了聲音,滿懷希望地道,“傻丫頭,三大殿被焚,為不祥之兆,皇爺倒行逆施,必懼天變,隻怕今日以後,誅戮可止了!”

徐循這才想到這裡,她鬆了口氣,幾個月來,心中首次燃起了一點希望的火苗,又有些詫異地道,“我從前還不信隱私報應,天人感應。如此看來,竟真有這樣的事!以後,要更存畏懼之心了。”

孫玉女也是比之前要放鬆快樂地多了,她挽起徐循的手,哼歌一樣地道,“可不是,九天上、九泉下,都有眼睛看著呢,就是皇爺也不能過分呀。瞧你——嚇得臉都白了,好了好了,快彆這樣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前頭……前頭燒死的人,應當也就是今年最後一批冤死鬼啦。”

這話說得,有點自私自利的感覺:前頭燒死的,那都是外廷的宦官,和內廷是沒什麼關係的。隻是徐循想到這些外廷宦官在內廷乾的事,也是沒法對孫玉女生氣,她心裡好像是也有了底似得,禁不住就浮起了希望,恨不能馬上就到了明天——到了明天,一切就都會好了,皇爺的瘋狂,大概也能告一段落了吧?

可事實上,兩個小姑娘畢竟還是太天真了一點。雖然宮人們都暗自慶幸三大殿火災的發生,而宮外的官大人們,也是借此上書攻訐遷都的決定,但皇爺一麵下罪己詔,一麵依然故我,在內廷繼續著他的審問和殺戮,對外,也是將勸諫遷都的大人下了詔獄……

作者有話要說:孩兒們中秋快樂。

香媽踩著鼓點,邁著貓步閃亮登場,做最後的告彆更。明天小香自己更啦。

至於孤女什麼時候開文,香媽也不知道,不過,小香是個急性子,她恐怕比誰都著急開孤女呢,所以,大家放心,不會等很久的。

孩兒們,孤女見哈,一個都不能少,到時候香媽要點名的哦。

72餘波

天氣很快就炎熱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徐循上京一周年的日子也都要逼近了。京城的夏天也和以往一樣,用與南方不同的乾熱迎接著大部分來自江南魚米之鄉的宮女們。

因為冬天比較寒冷的關係,北方的屋子建製肯定比南方厚實,密閉性也比較好,所以陽光的熱度不大能直射進屋子裡,再配合上一些冰山,屋內很容易就比較涼快了,體弱一點的,穿著紗衫呆在有冰的屋子裡,還會著涼呢。孫玉女就是這樣,這幾天因為貪涼,都在冰山附近午睡,也不蓋被子,結果這個月就格外生不如死,躺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竟是痛得臉色發白。

也因此,太孫妃進太孫宮的時候,她就沒能起來迎接,是徐循帶著人候在太孫宮門口,在一柄油紙傘下頭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把太孫妃接到了清和閣裡坐下。太孫妃還嗔怪她,“這麼客氣乾嘛,日頭那麼大,就是在傘下,你也容易中暑不是?”

徐循笑著說,“我在門洞裡站了好久呢,不礙事的。”

兩個人也有快一年沒見了,畢竟總有些說不出的怯生感覺,現在見了麵,彼此笑了笑,見對方都還是那個語調,變化好像不大,這種生疏之情也很輕易地就消褪了。徐循幫孫玉女解釋了一下,“……剛出來時候去看她,她痛得迷糊過去了,%e5%94%87都是白的。我也就沒喊,自己過來了。”

按說,這個毛病,一般年紀大了,經過人事了,也就漸漸地好轉了。孫玉女怎麼是到了這把年紀還痛得這麼厲害,也的確是有點出奇了。太孫妃眼底掠過了一絲詫異,搖頭毫不在乎地道,“何必行此虛禮呢?她這個病,在這裡也是請禦醫來看的吧?”

以前有太孫妃在的時候,這些事是她一手安排,現在太孫妃不在,孫玉女自己的很多事都是太孫出麵說話的。徐循說,“還是原來的那個醫生嘛,每個月依然開方吃藥的——就是總也不見好。”

太孫妃入宮以後,肯定要進內宮、東宮請安,一邊說話,徐循一邊就跟著幾個大宮女一起搭把手,幫著太孫妃擦臉漱洗什麼的,太孫妃也沒和她客氣,一邊擦臉一邊說,“既然如此,一會兒,你陪我進宮去見太子妃娘娘吧?等咱們回來了,再在這皇城裡好好地逛一逛。”

語調居然還是挺興致勃勃的,好像絲毫都不知道北京城裡的這些事……

徐循也不知是該吃驚還是不該吃驚:東廠厲害成這樣子,誰知道太孫宮的書信會不會被人翻閱?寫給太孫妃的信她是知道的,一點不該有的話都沒說,送信的也不是太孫宮的人。如此看來,送信那邊的中官,也是絲毫都不敢透露出蛛絲馬跡,所以皇城裡死了這麼多人了,南京還一點消息都沒有。

也許,就連京城外頭,也都是一無所知吧。太孫無意間流露出的隻言片語,也透露了外廷的動向:外廷也挺熱鬨,因為三大殿失火的事,皇爺要發罪己詔,又有人借勢說不該遷都,該回江南去。還有人在說瓦剌南侵、禦駕%e4%ba%b2征的事,根本就沒有人多提皇城風雲一句話——就好像……好像這些死人的性命,對於這個天下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似的,死了也就死了,外頭一點都不知道,也一點都不在乎……

她壓下了這令人心寒的念頭,擺了擺手,“你還不知道吧——”

遂將這幾個月宮裡的風波仔細說給太孫妃知道,太孫妃聽得張口結%e8%88%8c,杯子都差點沒拿住,連一屋子的宮人都是紛紛花容失色。

徐循也是說得口乾,半日才結語道,“咱們因為住的遠,萬幸是沒受到太多牽連。宮裡的使喚人們,也都幾乎保全了性命。現在那裡麵,可就不一樣了……”

也所以,最近太孫宮的使喚人,都是發自內心地殷勤周到——懲一儆百,這些幸存者、目擊者,心裡能不感激他們這些相對靠譜的主子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那現在怎麼樣了?”太孫妃一邊說,一邊不禁就灑下淚來。“彆人倒也罷了,東宮那些姐妹,我們也是常見麵的……”

“頭十幾日,聽說安王妃、代王妃都進宮了,張娘娘也開宮門了,”徐循說,“好像也是不再殺人了,不過,首惡都伏誅,事情也查得水落石出,現在應該也就是在收尾吧。我們都有兩三個月沒進內城去了,對裡頭的消息也是知道得朦朦朧朧的,不太清楚。”

她不禁輕輕地抖了抖,“你們都在南邊宮裡住著,知不知道三月裡,劉婕妤、尹貴人從南京被捉來的事?”

“知道啊。”太孫妃皺緊了眉頭,“當時就說是皇爺想見她們,好聲好氣地把人給接走了的,劉婕妤走的時候還喜氣洋洋的呢……”

她倒抽了一口氣,“難道說——”

“當時她們還都羨慕留在南京的人呢,”徐循點了點頭。“後來才知道,留在南京也不把穩,還要特地接來審!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是如何了……”

東廠辦事,真是雷厲風行,和民間傳說的錦衣衛一般神乎其神,這麼多條人命,對南京都是瞞得滴水不露的,沒讓人知道一點消息。說實話了,其實徐循也不是很吃驚,內宮生活她也是很清楚的,其實所有消息也都是從牆外頭來的,在這種人人自危的風暴裡,沒有誰會把閒話傳到南京去,那不是嫌活得膩味了嗎?皇爺不想讓她們知道,宮女子們就什麼都不會知道。

——可,她有種隱隱的感覺,外廷對此事,絕不是一無所知,隻是……隻是那些大人們,也許是真的不在乎這些人命而已……

雖說劉婕妤一直和太孫宮過不去,甚至說是尹貴人所屬的朝鮮派係,和太子、太孫派係的關係隻能說是平平,但那到底也都是人命,這麼喜氣洋洋地坐船進京赴死,實為慘事。太孫妃比不得徐循和孫玉女,到後來都幾乎有點麻木了,她才進京,肯定是免不得驚駭歎息一番的,好容易才平了氣,扭頭吩咐身邊的宮人,“跟著咱們來的那些人,都自己查查箱籠去,若是有一絲不體麵,休怪我先清理門戶了!也省得被查出來了,給咱們太孫宮沒臉!”

看似凶狠,其實還是為了維護這些中官宮人們,眾人俱都跪下謝恩。太孫妃又尋思了片刻,方道,“此番過來,肯定是要抱著囡囡去見見長輩們的……但此非常時刻,越少人進去事情就越少。一會你就不必跟著了,我一人進去就行,若有問起,我隻說你們兩人都病了也就完事了。”

這麼多殺戮就發生在周圍,一個弱女子嚇病那是最常見的事,徐循深知太孫妃的好意,不免感激道,“姐姐——”

太孫妃卻歎了口氣,有點自責,“都是我不好,若早知道,撐著也和玉女一起進京了,你們兩個,頭上少了人遮風擋雨、當家作主。身份又不是正妃,這幾個月戰戰兢兢地支持宮裡,心裡也不知有多少苦,多少委屈吧?”

她是正妃,又是後嫁新婦,和這種事肯定是毫無關聯的,不讓她進京,隻是為了她安心休養,太孫心裡,都隻是讓她好好地帶著女兒養病而已。後來太孫妃來信說自己已經大好了可以過來,太孫把信給兩人看,孫玉女不發話,徐循也不好多說什麼,太孫便讓她來了——說實話,徐循心裡是有點戰戰兢兢的,她多少是擔心太孫妃原不知情,來了以後發現北京皇城這麼可怕,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