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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起居注 禦井烹香 4251 字 3個月前

,也不敢到處亂看,也是絲毫不知孫玉女現在的表情為何。

太子妃的語氣也是有點驚訝,不過還是挺禮貌的,她說,“這是怎麼說呢,弟妹。”

漢王妃韋氏當然也是個美人了,雖說年紀大了,保養得是極好。看來珠圓玉潤,十分和藹可%e4%ba%b2的,被太子妃一提醒,她好像也自知失言似的,握著嘴笑道,“是我失言了,不過,這事兒我也是有所耳聞——昔年在宮裡,我可見過胡尚宮幾麵的。沒料到她這麼有福氣,現在倒多了個當太孫妃的妹妹。”

徐循根本都聽不懂,她茫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張貴妃,張貴妃好似根本就不感興趣,漫不經心地低下頭,笑著問徐循,“你今兒怎麼沒戴我給的那對耳墜子?”

徐循的心現在也立刻跟著吊起來了,她再顧不上注意漢王妃那邊了,這裡自己故作自然地笑道,“太沉了,墜得耳朵疼……”

張貴妃就疼愛地擰了擰徐循的耳廓,笑道,“要不是怕耽誤了你,真想讓你進內宮來和我住——可想想,你進來了,心裡不知多怨我不說呢,連太孫怕也怨上我了,這方才罷了,日後,多和你幾個姐姐一道進來請安吧。住得遠了,情分可不能遠……”

說著,又問起太孫,“太孫在新住所住得還習慣嗎?今年夏天可有受什麼委屈,覺得太孫宮有哪裡還不夠好?”

兩人這邊閒談,徐循那邊就聽不清漢王妃和太子妃的對話了,你來我往也不知說了什麼,孫玉女忽然大聲道,“皇爺聖明天子,行事自有道理,我心裡怎會委屈呢?娘娘這話說得,嬪妾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一下倒是把所有人都給驚動了,眾人都看過去時,漢王妃卻是怡然自得,似乎根本沒有聽出孫玉女話裡的惱火,她慢條斯理地挑剔著橘子上的脈絡,反而衝孫玉女溫厚一笑,道,“彆的事,父皇自然是洞明燭照、運籌帷幄,可這婚事就難說了。遠的不說,近的——”

她衝趙王妃努了努嘴,又是一笑,才道,“不過也沒什麼,橫豎無子嘛,天家婚事,還不是以男丁為尊,不喜歡就廢——”

“弟妹!”

“王妃!”

太子妃和張貴妃同時出了聲,徐循從未見過太子妃麵上如此霜寒,平日裡和藹的臉現在是完全掛了下來。不過,見張娘娘開聲,太子妃平靜了一下,也就不做聲了。

就徐循看來,張貴妃是很不想摻和這灘渾水的,把漢王妃喝收了聲,她也不說話了,場麵一時,倒有些尷尬。

趙王妃顯然也很不舒服,她不比太子妃顧忌多,直接送給漢王妃兩枚大白眼,方才溫言問徐循,“你是哪家的閨女,和咱們國公爺徐家,可是%e4%ba%b2戚不成?”

這明顯是問出來轉移話題的,徐循忙回道,“我父%e4%ba%b2就是尋常塾師,世代住在南京,同國公爺就是同姓的緣分。”

趙王妃便點頭向張貴妃道,“現在宮中選秀也好,為咱們宗室子弟們賜婚也罷,多數都有選擇這些良家女子的,我看著也很好。我們家大小子將來若是擇媳,也求一個這樣漂亮懂事的良家女,我就心滿意足了。”

大家便把話題說開了,說到明年預定要辦的選秀去了。“距離上回選秀,也有四五年了吧,明年不知要不要再選呢……”

好容易散了席,大家便各自回宮去了。徐循有心和孫玉女說幾句話,但兩人分乘轎子,也沒法說。再說孫玉女當晚侍寢,回宮以後直接收拾收拾就走了,徐循隻好和當班的錢嬤嬤、孫嬤嬤八卦,她把宮裡的事很仔細地和兩個嬤嬤說了,歎道,“漢王怎麼樣,我沒見過不敢說,這個漢王妃可是真夠討厭的了。”

兩個嬤嬤也是咋%e8%88%8c不已,錢嬤嬤道,“有些話也就是她敢說了,太子爺和太子妃娘娘但凡說一句這樣的話,皇爺不大發雷霆才怪。真是慣壞了,這些年,漢王都沒見寵了,言行舉止還是如此放肆。”

“這不是擺明了要挑撥離間嗎?”徐循很有幾分憤憤,“咱們宮裡不得寧日,難道她有好處?這個人真損。”

罵了幾句,表明自己高尚的道德水準以後,小徐婕妤開始人性化了,她八卦道,“可漢王妃說的那是什麼事啊,什麼胡尚宮不胡尚宮的,我可沒聽明白。”

這四個嬤嬤可以說是各個都身懷絕技,趙嬤嬤料理內務是一把好手,把宮人們料理得井井有條,而且宮規禮儀方麵十分在行;孫嬤嬤在梳妝打扮之外很會搞人際關係,李嬤嬤呢,光是從教坊司帶來的功夫,已經足夠讓徐循受益無窮了,更彆提她曾婚配過一段時間,是宮裡最接地氣的一個,錢嬤嬤則是宮中老人,人情練達不說,宮中典故也知道得很多。所以一說這事,徐循就很自覺地看向了錢嬤嬤。

錢嬤嬤沉%e5%90%9f了片刻,便道,“這事知道的人很多,告訴貴人也沒有什麼,您心裡有數,彆在人前露出就行了——太孫妃娘娘是家中幼女,她們家乃是濟寧富戶,原本有一長女,被選入宮服侍。她聰明伶俐,習字後好讀詩書,很得仁孝皇後的喜愛,沒有多久就轉去當女官了。三十出頭,已是尚宮,當時為太孫說%e4%ba%b2的時候,本來都定了是如今太孫嬪的。可具體怎麼回事也不知道,忽然間又要去另選,總之皇爺令司天占卜時,卜得星氣在濟南一帶,皇爺就令人去暗中查訪,這些選秀的中人宦官們,就把胡尚宮的幼妹給選上了,言說此女在當地頗有賢名,而且命相大吉,皇爺便令胡尚宮回家教養幼妹。後來選秀的時候,張娘娘和太子妃均暗中查看過,也覺滿意,這麼著就選定了如今的太孫妃娘娘。”

徐循還真不知道原來她%e4%ba%b2身參與過的選秀背後還有這麼多故事,她也是聽著迷了,不禁就問,“那大哥能願意嗎?”

太孫願意不願意,一般底下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孫嬤嬤那不是有個對食嗎?這個對食剛好不還是太孫的大伴嗎?另兩個人就去看孫嬤嬤,孫嬤嬤也沒裝傻,搖了搖頭,嘖嘖了幾聲,“肯定不願意啊,可也不好說什麼——他不說還好,順順當當地就把孫嬪給收了。若是一說,激起皇爺脾氣,孫嬪現在還未必在宮裡呢……”

看來,她和王瑾在一塊的時候也沒少八卦太孫的事兒,這才對此事□心知肚明。徐循卻沒心思顧忌這個,她皺起眉頭,都不知道疑惑什麼好了,先想問:皇爺乾嘛這麼討厭孫姐姐。後又更好奇胡尚宮的事,“哎喲,這麼一說,這個胡尚宮可是個厲害角色,從宮女做到尚宮,好稀奇呢。”

女官怎麼說都是有品級的,比起宮女那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富戶之女,被選入宮服侍,三十出頭,已是尚宮——這簡單一句話背後,一個人精形象簡直是呼之欲出。再陰謀論一點想想,憑什麼皇爺就看不上孫玉女啊?憑什麼司天就選到濟南啊?憑什麼就選了胡善祥啊?要知道胡尚宮可是尚宮誒,六局一司裡,最位高權重的也就是尚宮局的尚宮了,她們負責內外傳遞消息,把內宮需求反饋給外臣知道,也是很有和外臣見麵的機會的,要說同司天勾結……這,雖然玄幻點,但也勉強還能成立。

“再厲害,也薄命。”孫嬤嬤也嗟歎道,“妹妹才封了太孫妃沒多久呢,山東一帶流行瘟疫,染疫沒了。這人命真和草紙似得,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不見了。”

錢嬤嬤也嗟歎一聲,遂和孫嬤嬤說起宮裡女官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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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循自己咂摸了半晌,見話題變了,也不敢再八卦下去——問幾句是人之常情,尋根究底的,錢嬤嬤這個管女德的可要說她了。

她坐在當地,禁不住是又想起了漢王妃的那番話,隻覺得這番話裡,真是沒一句沒有深意,沒有用意。再往深裡想時,不禁便想得癡了。

回過神來,亦暗道漢王妃厲害——就算明知是在挑撥離間又如何?換做自己是太孫嬪,就算明知她沒安好心,恐怕也少不得要心氣翻滾一番了。

忽然間,她很慶幸自己現在和太孫嬪是分宮住了。小徐婕妤發了個抖,一時也是有點惆悵:可惜了,張娘娘特地點名讓她多進宮服侍,不然,這一陣子,要是能不進內宮,那該有多好啊……

61惱火

很可能是漢王妃在朝的時候,這樣的事兒並不少見。所以這番口%e8%88%8c,在宮裡根本都沒激起個響兒——又或者激起響兒了,徐循卻並不知道。現在太孫宮分出來了以後,幾個嬤嬤的消息靈通度是等比下降的。頂多也就能做到對太孫宮裡的事了如指掌,彆的那就不要多想了。

反正,就算是大家各有想法吧,麵上肯定也都是裝得若無其事的。時近新年,誰也不會把這種喪氣的事兒鬨大,漢王妃不會,張娘娘不會,太孫宮裡的人就更不會掃興了。徐循估計孫玉女可能比誰都怕這事兒被人繼續提起,所以第三四天,她就很恰到好處地“病”了。內宮的種種慶祝活動,她都沒法參加。

她不去,徐循就更不想去了。好說原來孫玉女在的時候,太孫宮有人需要出麵的時候都是她當仁不讓,現在孫玉女不在,出來和漢王妃等對話的就是她小徐循了。但不想去也沒有辦法,現在宮裡就剩她一人了,她不去,誰去?

徐循去看望孫玉女的時候,一%e5%b1%81%e8%82%a1坐在暖閣裡,就是不想動了,她說,“我恨不能也病一場呢,現在想到進宮,渾身的寒毛都炸!”

孫玉女其實也是正好快來事了,確實有點不舒服,擁被坐在炕上,越發顯得麵色蒼白,頗有幾分楚楚可憐。聽徐循說話,她免不得就是一笑,“都巴不得進宮討賞呢,誰和你似的這麼沒出息哇?叫大郎知道了,少不得要笑話你。”

徐循吐吐%e8%88%8c頭,“賞?我怕討來的是打呢,現在見了漢王妃,我都打從心底發怵。你瞧吧,她一句話就把你整成這個樣子,我要是撞到她手上了,還不知道怎麼地呢。”

她這麼大大方方地提起前事,倒顯得沒異心,孫玉女也是一笑,她反而為太孫妃說話,“彆聽那個老毒婦瞎說,她就是要在我們太孫宮裡下釘子。娘娘入選的事我再清楚不過了,清清白白,絲毫齷蹉沒有。胡尚宮再能耐也就是個尚宮而已,入宮都多少年了,家裡有沒有這個妹妹她還不清楚呢。”

以孫玉女的資曆,這番話說出來似乎是可信的。徐循也不敢多問,隻好做同情狀道,“這話就算是假的,也害人不淺呢。現在被她這樣一講,你倒不好在人前現身了。損人不利己,一點長輩的風範都沒有,什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