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你自己吃可以另點。”
正抬腳走向點餐台的徐尚羽頓了一下,隔了一秒多才回神離開。
寧蕭看著他略顯僵硬的背影,哼哼。
“不吃個回本,豈不是虧了。”
他掀開放在左手的筆記本,露出裡麵一麵小圓鏡,抽出來放到口袋裡仔細收好。出門隨身帶一麵鏡子是寧蕭的習慣,很多時候他喜歡一邊記錄靈感,一邊將鏡子放在自己手心。這樣不僅是前方,連身體後方的景物他也可以一並觀察到,也不易被人察覺。
徐尚羽來的時候他其實就發現了,隻是後來看這警察站在外邊窺視自己,寧蕭也就沒有表現出異樣,裝作正常寫作的模樣。這一回他偽裝完美,又占據著地理優勢,這手段連老油條徐尚羽都沒有發現,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反偵察了一次。
寧蕭略有得意,不過心裡的那口氣還是咽不下,心想我一個良民,憑啥要被你一個刑警這樣看賊似的觀察。索性痛宰徐尚羽一頓,好出一口惡氣。他又有些惋惜地想,可惜kfc消費水平還是不夠高,不然今天一定要吃空這警察的錢包。
徐尚羽端著滿滿一餐盤的東西回來時,寧蕭早已經收拾好了桌上的東西,眼巴巴地等著。見他這幅模樣,徐警官好笑,這樣子看起來真像是一隻等待主人投喂的倉鼠。
兩個都是大男人,吃起東西來毫不客氣。不一會一人抓著一塊%e9%b8%a1肉,大口啃了起來。
“上次的男孩,你們找到了沒有?”寧蕭咽下一口肉,忙不迭地問。
“還沒,我倒是奇怪你怎麼這麼關心,還特地約我出來問。”
沒錯,這一次的見麵是寧蕭主動。剛收到信息時徐尚羽真覺得意外,這人竟然主動約自己?他不是對自己很沒好感麼。
“我多少提供了一些線索,最起碼可以問一下進展吧。”寧蕭說:“而且這也不涉及機密,隻是尋找一個離家出走的小鬼,你也用不著保密。”
徐尚羽道:“是啊,不用保密。不過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的出走案件,還用得著我們刑警出馬?”
寧蕭咀嚼的東西慢了下來,“怎麼回事?不是他母%e4%ba%b2自殺,他受了刺激才離家出走的嗎?”身為一名長期構造懸念的小說家,他敏銳地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氣息。此時,停下吃東西,緊緊盯著徐尚羽,等他回答。
徐尚羽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起不相乾的話題:“我想起來,這男孩是在你們小區附近讀書,難怪你會這麼關心。”他問:“你以前見過這個小孩?”
寧蕭搖搖頭。“沒有。”
“那你乾嘛這麼好奇?”
“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寧蕭有些不耐。
“不能。”徐尚羽輕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來很有恃無恐。“因為現在是你有求於我。”
這家夥,簡直欠扁。
寧蕭磨了磨牙,再次體會到一看到這笑臉就忍不住想下手痛毆的感覺。無奈情勢不饒人,他隻能示弱。
“……磚頭。”
“什麼?”
“那天我在店門口見到他的時候,他手裡拿著一塊磚。”寧蕭緩緩道:“而且當時他的神情很不對,讓我想起了……”
曾經的另一個少年。
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抬頭看著徐尚羽。“如果我說我關心這件案子,隻是單純不希望這男孩出事,你信麼?”
徐尚羽靜默了好久,直直看進寧蕭的雙眼裡。
“信。”
不一會,他又重複了一遍。“我相信你。”
他看著寧蕭的眼神十分認真,一點都不做假。這讓寧蕭有些尷尬,微微轉頭避開他的直視。
這時候,徐尚羽又談論起來。
“張瑋瑋母%e4%ba%b2的案件,局裡傾向於自殺結案。事實上,能證明可能是他殺的證據也幾乎沒有。鄰居的證言表明,一個多月前她就精神抑鬱、表現異常,總是避群獨處,這些都是典型的抑鬱症表現,而一名抑鬱症患者選擇自殺並不奇怪。看起來,是個很典型的自殺案件。”
寧蕭注意到他用了很多詞,表達的都是或然性的含義,沒有絕對的肯定。
“你不這麼認為。”他盯著徐尚羽,“你不認為這是自殺案件,是嗎?”
徐尚羽看著他,微微一笑,露出嘴邊的酒窩。
“是,我不認為她是自殺。”
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一個詞語的改變,卻是天翻地覆。很有可能殺人凶手此時就躲在暗處,看著所有人都把這案件當做自殺處理,而洋洋得意。無聲無息間從這世上奪走了一條人命,無人察覺。
寧蕭的心裡有某種情感被觸動,那是憤怒,是無奈,也是某種恐懼。放任殺人的凶手逍遙法外,無異於放任一個人去肆意殘殺。就像一隻惡狼混入了無辜的羊群中,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再次下手。也許下一次,那血盆大口會吞噬更多的生命。
許久,他才從內心的漩渦中回神,並做下了某個決定。
“可以嗎?”
寧蕭輕聲道。“我想去一次現場。”
第11章 不可能之人(三)
寧蕭跟在徐尚羽身後,來到張瑋瑋家所住的小區。地點離他自己的家並不遠,隻有兩站路的車程。
“這幢樓往上數第五個窗戶,看見沒,那就是他們家。”
徐尚羽和他站在樓下,一起朝樓上看。那扇窗緊緊關著,完全看不到裡麵的情形。陽台上也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現在有人住在裡麵嗎?”寧蕭問。
“沒有,這裡本來就隻有張瑋瑋他母%e4%ba%b2一個人住。她自殺後,就沒人了。”
“他們一家三口分開住?”
“事發前幾天,張瑋瑋父%e4%ba%b2帶著兒子去外地,就是那天回來找他媽媽才發現出事了。”徐尚羽道:“他父%e4%ba%b2現在也不住在這邊,他有另外一個住處。”
“……這夫妻倆感情不和睦?”寧蕭皺眉問。
徐尚羽笑道:“大作家敏[gǎn]的神經被挑動了?你想要去找他父%e4%ba%b2,我怕你暫時是見不到。”
寧蕭聞言看向他,“為什麼?”
“因為他爸現在在醫院治療。”徐尚羽道:“精神科。”
“……”
這是父母一個死一個瘋的節奏嗎?寧蕭有些無語,怪不得小孩出走隻有警察在幫忙找,敢情他爸精神也不正常。
“我能進去看一下嗎?”寧蕭抬頭看了看五樓,還是有些不甘心,不%e4%ba%b2自看一下現場的話,他什麼都無法確信。
“現場已經清理過了,基本上沒留下什麼痕跡。不過你想看的話,也可以。”
徐尚羽帶著他走上五樓,從兜裡掏出鑰匙,輕巧地打開門。回頭,對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寧蕭笑道:“很巧,現在是我在保管著這家的鑰匙。隨意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家夥,肯定是本來就打算好了要過來查看,才帶鑰匙出來吧。寧蕭心裡吐槽,弄得好像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一樣,真是會賣人情。
走進屋,不到五十平米的一個小套間,進門就是客廳,連著廚房。
兩人走到客廳,徐尚羽在沙發前站住,示意寧蕭。
“我們趕到的時候,他母%e4%ba%b2就是躺在這裡。”
寧蕭蹲下`身自己查看,過了這麼多天,地上已經被清理乾淨,基本上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他摸了摸光滑的桌子,上麵甚至沒有多少灰塵。
“……”寧蕭看了桌子一眼,抬起頭來。
“這幾天你們有人來過?”
“沒有,怎麼?”
“沒什麼。”寧蕭搖了搖頭,“他母%e4%ba%b2的死因呢?”
“氰化物中毒。”
看見寧蕭一頓,徐尚羽又道:“她吃的杏仁。”
杏仁中含有苦杏仁苷,是一種含氰糖苷,一般人在食用杏仁前都會用熱水浸泡以去毒,但是也發生過不少誤食未清洗的杏仁而中毒的事件。但是如果僅僅是誤吃杏仁的話,為什麼會判斷是自殺,而不是意外?
也許是疑惑的表情不自覺間流露了出來,還沒等寧蕭詢問,徐尚羽已經道:“當時進現場調查的時候,我們發現了一杯開水,是冷的,那是浸泡杏仁之後剩下的水。而現場發現食剩下的杏仁,經過檢驗,有一半是浸泡過的,一半沒有。”
“俄羅斯轉輪?”寧蕭提高聲音,“她用這種方法自殺?”
所謂的俄羅斯轉輪,是一種凶險的概率遊戲。人們使用賭博的方法殘忍地剝奪生命,是生是死完全憑借運氣。寧蕭沒有想到,一個女人竟然會用這種方式選擇自殺。一半有毒,一半沒毒,混合在一起吃,是想試試自己有多大的命嗎?
“如果真是這樣,這女人膽子著實不小。”寧蕭站起身來,四處觀察,又問:“你們是怎麼排除他殺的可能性的?”
“當時屋子是反鎖,在門外用鑰匙也打不開,還是聽見屋內有異響後,張瑋瑋父%e4%ba%b2才叫來鄰居幫忙破門。進屋的時候,他妻子已經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徐尚羽道:“用你們作家的話來說,若不是自殺,這就是一樁密室殺人案。但是現在我們一點他殺的證據都沒有,你以為呢,寧大作家?”
寧蕭正觀察著,聽到他的這句話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能不能不要陰陽怪氣地這麼喊?”
“為什麼?”徐尚羽道:“你本來就是作家。”
寧蕭不奇怪這刑警是怎麼發現自己的另一個職業的,他隻是很忍受不了這種稱呼。“大作家?對一個二流寫手來說,這完全就是諷刺。你的好意我受之不起。”
“不要這麼妄自菲薄,我是誠心。”徐尚羽真誠道:“我可是你的粉絲,最近的那本《神探提摩爾》寫得很不錯。”
“哦,那你知道我出版的其他書的名字嗎?”
“……”
寧蕭冷笑道:“下次請做好調查之後再來偽裝粉絲套近乎,徐警官。”他起身走向門口,“今天就到這裡,我該回去了。”
吃了癟的徐尚羽有些訕訕地跟在他身後,鎖上門,一起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