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會憤怒,可是什麼都沒有,她隻感受到無力。
她麵對的是什麼?
是看不見的刀,那些刀子每時每刻都割在她身上,一刀接著一刀,在將她慢性殺死。
無比可悲的是,她絞儘腦汁也想不到反抗的辦法。
這是一張天羅地網,她根本逃不出去。
“你隻是做出了自己最正確的選擇,我有什麼資格去怪你。”
夜色淒靜。
他溫柔注視著她,讓夏明月的心重重一震。
“明月,但是我想讓你知道,你沒有做錯。”
“從一開始,你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這是一場荒謬的輿論。
她被推入到旋渦中央,賀以舟力所能及的就是救她出來。
“我懷疑……那個女孩是自殺。”他的話不輕不重砸在夏明月耳朵裡,“抱抱從一開始,就是想救她。”
如銳劍當心穿過,巨大的痛楚讓她全身戰栗。
夏明月說不出話來,麵上血色儘數剝奪,她呼吸不上,隻能用牙齒死死咬著下唇,直至咬出血,直至感受到疼,眼淚才簌簌地掉下來。
“她……”夏明月的聲音被哽咽扯斷成幾片,“為什麼要死。”
那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夏明月記得她的模樣。她應該是個熱愛生活的小女生,哪怕衣服破舊也洗得乾乾淨淨,救援人員把她打撈上來的時候,夏明月注意到她的頭繩。
黑色。
還綁著一個橘黃的向日葵花。
嶄新光潔,說不定是前天晚上與同學逛街時才買的,還沒有戴多久。
**
她很快出院。
不久之後,劉元傑等人因涉嫌□□未遂被緝拿歸案,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到幾個月不等,其中劉元傑作為主犯,懲罰最為嚴重。
宣判結果很快被人放在網上,其中有人歡呼,有人不滿,夏明月作為這次事件的受害者,再次成為討論對象登上熱搜。
劉家父母不滿兒子被抓,站出來一陣哭天搶地。
有營銷公司主動上門,這對父母每天準時準點直播自己家的慘狀。現如今小女兒溺水身亡,大兒子被抓入獄,家裡隻剩下孤苦無依的老兩口,而造成這兩個孩子結局的是同一個人——夏明月。
老兩口對著直播間哭,打賞一波接一波,熱搜更是上了一茬接一茬,群眾情緒可謂被拔製高點。
夏明月受辱的直播視頻更是被當成牟利工具公開販賣,不管是大眾媒體還是小眾點評,無一例外都站出來發聲,聲勢浩蕩比過劉艾歌死亡公開的那日。
——我就奇怪了,這事一碼歸一碼,那天看過直播的都知道劉家多恐怖,強.奸犯被抓不是應該的嗎?現在賣什麼慘……
——前麵沒腦子,這分明是夏明月釣魚,要我看老兩口最可憐。
——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彆著急啊,讓子彈飛一會兒。
——前排蹲蹲夏明月扒衣直播視頻,那天沒看到,有賣的私我。
——我是女的,我真覺得夏明月活該,你不殺人家女兒,人家哥哥會打你?我看哥哥也就是情急,沒想強、奸什麼的,判的還是最嚴重了,不合理。
——總結:劉家可憐。
……
網絡聲音不斷。
除了夏明月,沈東陽也被牽連其中。
當天上班,他就被告知停職。
沈東陽在律師所乾了七八年,案子贏多輸少,多年來勤勤懇懇從未出錯。
其實對於此次停職,他心裡門清,但還是想去問個清楚。
沈東陽拿著停職報告敲響辦公室房門,也沒理會BOSS正在撥打電話,未等對方答應便推門而入。
他直接把停職報告甩到桌上:“這什麼意思?”
老板輕飄飄掃他一眼,和電話裡的人好言好氣說完,才掛斷電話過來,“你所造成的輿論已經影響到了律師所的聲譽。我們斟情考慮,決定對你暫時停職。”
沈東陽額心猛跳,手背青筋凸起:“因為夏明月?”
“你心裡清楚。”
沈東陽:“夏明月是我的委托人,我身為律師有資格為她處理案子。可是你們有什麼資格,什麼理由停我的職?”
“委托人?”老板抬眼,“沈律,你應該明白什麼案子該接,什麼案子不該接。而且你知道外麵人怎麼說你嗎?”
他說:“他們都認為你是夏明月姘頭,說我們事務所是給她一個人開的。包括這次劉元傑的官司,你不與我們商量就擅自接下,你知道給我們帶來多少損失嗎?”
沈東陽沒有回答,陰沉沉地看著他。
“你畢竟在這裡乾什麼多年,勞苦功高。隻要你答應我們不再和夏明月有所牽扯,並且發布澄清公告,等事情平定後,你還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沈東陽攥著的拳頭忽然鬆開,接著一聲輕笑。
他渾身的重量都輕快下去,當著老板的麵拽下掛在%e8%83%b8`前的工作牌:“我不乾了。”
他話聲嘲諷:“這位置,老子不稀罕坐。”
沈東陽轉身離去,背影不羈又灑脫。
幾秒後,他聽到後方傳來暴怒的拍桌聲。
沈東陽小時候過得並不順暢。
可以說他人生中的許多時間都在誤解中度過,他見慣權勢壓人,更見慣命運不公。
所以少年時就立誓:隻要不死,就要為不公發聲。
律師。
多好的職業。
倘若都畏懼虛言濫調,緘口不言,又該如何談論公正?辯證生死?
第38章
沈東陽離職後並未急著找工作, 更做不出借酒消愁這種事。他第一時間找到賀以舟,將整理出來的資料交給他。
“這是我在處理明月這個案子時收集的一些東西。”
文件輕薄,賀以舟兩頁翻完。
沈東陽點了根煙, “劉元傑之前在外麵欠了三十萬高利貸, 斷斷續續還了十萬,後來因為賭博和猥褻關了幾天號子。”
因為有案底, 這次判的格外重。
賀以舟看著上麵的黑字, 目光沉沉地沒有開口。
“債務大概是在兩個多月前還清的。”
那時候,夏明月剛賠給他們五十萬。
賀以舟突然有個猜測。
劉家重男輕女,對劉元傑的過度寵溺將他養成了如今的驕橫跋扈, 未遇見夏明月前, 債務由誰償還的?
劉家一家的主要生計來源是幾塊地皮, 而劉元傑本人遊手好閒沒有任何收入來源, 還十萬根本不可能,那隻有一個人了……
劉艾歌。
“我還查了下他們家底,發現劉元傑並不是第一個孩子。”
賀以舟抬了抬眼皮。
他彈去煙灰:“在生劉元傑的五年前,劉家有個女兒,被送了出去。”
“那個孩子還和他們家有聯絡嗎?”
“有。”沈東陽沉%e5%90%9f片刻, “我見過。”
賀以舟的表情有了不甚明顯的變化。
“先前明月遇到騷擾時,出來幫忙的那個就是。”
沈東陽在得知這一切時也很意外。
那個婦女麵向偏老,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三十出頭的人。
賀以舟動身收拾起桌麵上的東西,沈東陽先是一怔, 緊接著問:“你去哪兒?”
賀以舟說:“去一趟劉家村。”
沈東陽急忙追上去:“我和你一起去。”
賀以舟搖頭:“他們記得你的臉,我一個人去比較好。”
沈東陽心尋思也是,就沒再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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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以舟在落日前趕到劉家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夕陽半暈在山崖上, 家家炊煙嫋嫋, 人間煙火與落日餘暉交融, 自成風景一色。
為不引人耳目,賀以舟把車停很遠。
按照沈東陽給出的地址,他在村東頭找到了劉家大姐的地址。
這棟屋宅老舊,但比劉元傑家好少很多。
大門敞著,兩個小娃在裡麵打打鬨鬨。
賀以舟佇在門前,輕輕拍了拍門上的門環。
小男孩最先發現賀以舟,愣了半晌,耿直脖子就朝裡麵叫喚:“媽!有人來啦!!”
剩下一個小姑娘怯生生躲在了男孩身後。
男孩也懂事,順勢把妹妹護在懷裡哄了哄。
“誰呀!”
劉家大姐從裡麵出來。
“你好,我是夏明月的男朋友,這次是來登門感謝的。”
賀以舟手裡還拎著兩箱子禮品。
劉家大姐訝異地打量他,哪怕他刻意保持低調,也難掩骨子裡的清姿,再看那雙手,乾淨修長,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中包養出來的人。
劉家大姐自是記得明月,她匆匆在圍裙上擦乾手上水漬,“先進來說吧。”
賀以舟跟著進門,把禮品盒放在了門口。
家裡不大,但是打掃得井井有條。
劉家大姐將沙發上孩子們的玩具收好,騰出一塊乾淨地,不好意思地說:“剛吃完飯,還沒來得及收拾,有點亂,你就湊合一下。”她又問,“你大老遠過來是不是還沒吃飯,我要不給你弄點?”
“不用麻煩。”他說,“我就是順路來看看。”
此時兩個孩子進門,看到門口的牛奶箱,小男孩迫不及待想要拆開。
劉家大姐尷尬地掃了眼賀以舟,急忙拉開孩子,重重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嗬斥:“沒禮貌,帶你妹去屋裡耍去。”
小男孩捂著手背嚎哭出聲。
孩童哭聲尖銳又吵鬨,劉家大姐生怕惹賀以舟不喜,拉著他又是一頓訓斥。
賀以舟眸光閃了閃,在母子倆爭執時,一言不發地拆開牛奶箱,然後取出一盒遞過去:“喝吧。”他聲線冷清,但又很溫柔,瞬間讓男孩哭聲止住。
小家夥抱著牛奶跑出院子,賀以舟看見在黃昏濺落下,他把第一口牛奶送到了妹妹嘴邊。
刹那間,他的目光柔和下去。
“他們的父親不在嗎?”
“三年前遭遇意外,不在了。”
賀以舟緘默幾秒,“抱歉。”
“沒事。”劉家大姐笑了笑,表情並沒有過於難過,甚至有幾分輕鬆,“畢竟你也不知道。”
賀以舟總覺得劉家這個姐姐有點不一樣。
明明生活在這樣一個迂腐落後的環境裡,卻能養出兩個懂事的孩子,從那天保護夏明月的時候更能看出她膽大心細不怕事。
“聽人說,劉美娥才是你的親生父母?”
賀以舟本來以為她還會回避,結果劉家大姐直接坦蕩承認:“是啊,我生下來的時候身體不好,就被他們賣給我養父家當童養媳。”
她衝賀以舟靦腆地笑了下:“也不怕你笑話。其實我男人生前老是和我打仗,所以那天才……”
想到眼前坐著的是夏明月的男朋友,她又硬生生把下麵的話咽了回去。
“沒想過出去?”
劉大姐搖頭:“我一個沒念過書的妮子能去哪啊?我不像你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