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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囂之上 錦橙 4418 字 6個月前

是……就是沒忍住打了個盹兒,結果睡醒就……”成叔一遍遍撫摸著大黑的腦袋,一米八多的男人,在此刻哽咽得不成樣子,他愧疚地說,“明月,你把我開了吧,這事是我失職,我沒臉見你……”

夏明月哪有資格怪罪他。

在這些人裡麵,成叔要比任何人都要傷心,比任何人都要自責。

小黑是被成叔從垃圾桶裡救回來的,那時候還連著臍帶,眼睛都沒睜開。

這土狗乖,又親人,自然而然成了工作室的看門狗。

成叔格外偏愛這條小土狗,親自用工作室不要的木板做了狗窩,又刻了狗牌,每次下夜班前都要喂它,等它吃飽才放心回家,一年一年過來,狗也長大了。

夏明月強忍淚水:“您把它埋了吧,埋深點,彆讓野狗叼了去。”

她看向角落,那裡孤零零放著一根拔河繩。

平日裡小黑最喜歡和抱抱玩那個玩具,自從抱抱不來,小黑也沒再碰了。

她走過去,彎腰把那根拔河繩撿了起來。

夏明月一下一下撫摸著繩子上的咬痕,抿了抿唇,握緊那根繩子遞到成叔手邊:“這個……這個也一起埋了吧。”

它不會再見到它的朋友了。

起碼……起碼要留一件東西跟著,才不會離開得如此孤單。

成叔胡亂擦乾眼淚,用衣服裹住它的屍體,連同那根玩具一起帶了出去。

夏明月閉了閉眼,不忍多看。

她叫過趙叔,很小聲地說:“小黑的事不要告訴彆人,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我讓成叔把狗送回了老家。免得讓他們擔驚受怕……”

投毒不是小事。

更彆提小黑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與其平添傷心,倒不如就此隱瞞。

夏明月聲音疲憊:“昨天晚上的監控有嗎?”

“有。”趙叔點頭,沒像剛才那樣平靜,又是氣憤又是心傷地說,“豬肉是彆人用無人機投進來的,那幾個小混蛋還特意選了兩三點。”

上過夜班的都知道,兩三點是人最困的時候,要不是特彆忙,多多少少都會打個盹兒。

“監控隻拍到機器沒拍到人,你說這誰乾的啊?!真是不怕遭天譴!!”

夏明月當然知道是誰乾的。

她是被架在絞刑台上的囚徒,所有人都想給她致命一擊。

殺的是狗嗎?

不是。

殺的是她,還有她的尊嚴。

“您先忙,等成叔安頓好小黑,您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我們倒是好說……”趙叔擔心地看著夏明月,“明月你沒事吧?我看網上那些都是謠言,叔叔知道你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夏明月對人好,這都是實打實的。

身為上司,她儘心儘責;身為小輩,又處處對他們忍讓包容,見他們是孤寡老人,還特意給他們工作,誰人看見都要說一聲好。

可是想到新聞上那些風言風語,趙叔氣不打一處來。

“咱要不先報警吧?總不能讓他們把你欺負了。”

老人麵露關切,夏明月心裡一暖,勉強地對他笑了笑:“我有打算,趙叔你收拾收拾也先回去吧。”

趙叔唇瓣開合,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歎氣離開,夏明月站在晨光之下,兀自對著不遠處的狗窩恍惚。

血腥氣還沒散,地麵滿是狼藉。

她轉身拿起掃把準備清理,未曾想賀以舟先她一步,動手整理起周邊的血漬。

“你先上去,我收拾完去找你。”

夏明月沒有鬆手,執意幫忙。

他不作僵持,任由她用布子擦拭著狗窩。

小黑雖然是看門狗,但公司上下從來不會苛待它。

成叔總是把它的窩打掃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飯盆水盆一天清洗兩次。夏明月不想看血跡把這裡染臟,認認真真把這個有些生舊的狗窩擦拭得明亮無比。

然而在看到裡麵的墊子時,她就像定身般徹底僵住。

夏明月伸手拿出最裡麵的狗墊。

墊子手工縫製,上麵繡了一隻小黑狗,邊緣還繡著小黑的名字,此時繡字已被血跡沾染成乾涸的褐色。

夏明月握著墊子,突然難過得不成樣子——

“……這是我奶奶做的。”

賀以舟驟然停下動作。

“我奶奶喜歡抱抱,知道小黑是抱抱的朋友後,就親手做了兩個墊子給它們。”夏明月撫摸著墊子上已經有所磨損的針腳,“這是小黑的第一份禮物,它好像很喜歡,就算夏天也要窩在上麵……”

人類總說動物不過是畜生,畜生能懂什麼。

她卻覺得它們什麼都懂,因為不會說話,所以辯得清喜怒哀樂,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方式討好著人類。

夏明月抱著那麵墊子。

盛夏到了,意想之中的太陽沒有落在肩頭,等來的,卻是一個不滅的凜冬。

第24章

“喝點水。”

回到辦公室, 賀以舟將一杯溫水遞過來。

她沒有接,步伐虛晃地坐到辦公椅上。

在這樣的局麵之下,夏明月想不到一點後路。

賀以舟動作輕緩地把杯子放在她麵前, 張了張嘴, 未來得及開口,身後那扇門被人一把推開。

“明月姐……”

小張風急火燎地進來, 沒想到辦公室裡多出一個男人, 身形登時一愣。

賀以舟衝她頷首,疏離卻也有禮,最後走到角落, 把談話的空間留給她們兩人。

事情十萬火急, 小張沒有閒情瞎想男人來曆, 她蹬蹬蹬地走到夏明月桌前:“早上的時候我接到門店那邊的電話, 店長讓你務必過去一趟,說出了點事。”

夏明月撩起眼皮:“哪家?”

小張:“三家都打來了,但是後街那邊比較緊急。”

後街是上京最繁華的商業街,夏明月第一家實體店就開在那裡,後來自然而然成為主店。

這個時機聯係她,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那我先過去一趟。”夏明月叮囑小張,“你和大家通知一下,就說下午有個會議,所有人都先彆走。”

“好。”

臨走時, 小張又多看了賀以舟一眼。

他置若罔聞,好像根本沒把她們的對話放在心上。

夏明月起身準備前往後街,想了想, 對賀以舟說道:“你要不先回去忙, 我……”

“我陪你去。”

夏明月啞然。

他放下手中那本隨手從架子上抽出的時尚雜誌, 說:“閒著也是閒著。”

兩人結伴走出辦公室。

這個點不少人都已經過來了,夏明月平時獨來獨往,除了生意場上的應酬,身邊鮮少出現男伴。

賀以舟身量長,明月雖然也不低,但在他身邊卻襯得嬌小。

兩人站在一起賞心悅目,眾人想問又不敢問,直到他們離開才小聲地議論起來:“那誰啊?明月姐的男朋友?”

“長得還挺好……”女同事伸長脖子打量,“之前沒見過啊,明月姐藏還挺深。”

“不會是明月姐養的小白臉吧?”

人群裡開起玩笑,立馬被其他人反駁:“彆亂說話,要是傳出去又給明月姐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網絡上最近的風波,辦公區的氛圍瞬間凝結。

**

夏明月回到底店。

店裡沒有客人,隻圍著三男一女,銷售正和那三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僵持,氛圍不樂觀,劍拔弩張都寫在對方臉上。

——來者不善。

夏明月定定神,踱步靠近。

“小藍,發生什麼事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的說話聲把男子的視線吸引過去。

對方的眼神把她從頭到腳掃量一遍,沒且等銷售開口,男子猛然起身,一把推開麵前的銷售,直麵向夏明月:“我媳婦在網上買的你們衣服,穿沒幾天就過敏,全身都是紅疹子,網上聯係你們售後又不處理,你們什麼意思啊?不想管了是吧?”

小藍湊到她耳邊低語:“我讓他給我看購買記錄,可是一直和我們扯七扯八,我懷疑……”

小藍欲言又止。

以他們這個吞吞吐吐的勁兒,買的不是山版就是存心找茬。

後麵的女人也跟著跳出來,抬臂給她看:“喏,衣服我就穿半天就成這樣了,掛號買藥就花不少錢呢!”

她的胳膊上布著還沒有散下去的紅疹,但遠沒有他之前說得那麼嚴重。

夏明月耐著性子:“先生,方便看一下你在網上的購買記錄嗎?”

這話不知戳中了男人哪根肺管子,頓時惹他跳腳:“衣服我都拿來了!你敢說這不是你們家產的!?”

他狠狠把袋子甩砸在夏明月臉上,躲閃不及,帶子抽在臉頰生疼,自鼻梁傳來的酸脹感瞬間讓她湧出一圈淚。

啪嗒。

袋子掉在腳邊,衣服從裡麵滑落而出。

他出手的刹那間,賀以舟表情驟變,立馬護在夏明月麵前,“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自重?”男人怫然不悅,“你他媽是哪根蔥就讓老子自重?!我知道了,你彆是她哪路的野男人,怎麼,今兒是給小情人兒出氣來了?”

“你他媽要是不給老子說法!老子今天把你這店砸了——!!”

說話間,男子直接掀翻一旁的衣架,隻聽嘩啦啦幾聲,掛疊整齊的衣服散得滿地都是。

“砸!今兒不教你做人,還真以為我們哥幾個好欺負!”

男子一聲令下,站在後麵的幾人隨手抄起東西,瘋狂打砸起店內的桌椅擺設。

幾個小姑娘嚇傻了,連躲帶閃,時不時伴隨著尖叫。

過路人循聲而來,門外很快聚滿圍觀群眾。

其中有拍照的,有指指點點的,也有單純看好戲的。

“那個就是夏明月,長的就不像是正經人。”

“我們要不幫忙報個警?”

“報什麼警,這種人不就是活該,走走走,彆管閒事。”

門外麵說什麼的都有。

恍惚之中,眼前晃過虛影。

一張猙獰可怖的麵龐刹那放大,手上還操著一個黑色衣架。

也不知怎的。

腳心似是紮根,竟動不了絲毫。

那道影子宛如迅猛壓製而來的稠雲,令她避無可避,退無可退,眼看那尖銳的衣架要砸上眼窩,遽然間,一雙手橫在麵前,輕而易舉桎梏住男子粗壯的手腕。

賀以舟施力一擰,伴隨著痛呼聲,衣架也跟在掉在腳邊。

他並未鬆開,借著優勢攻向男子下盤,屈膝頂腹,專擊人體脆弱之處。

“啊——!”

“你他媽——!”

罵聲仍在繼續。

賀以舟下手也更加狠辣。

身後同伴見此,也沒繼續砸店,操起花瓶砸向賀以舟脊背,隨著震裂而開的玻璃瓶,殷紅的血跡也跟著暈染開潔白的襯衫。

幾人圍擁上前,拳頭落在皮肉上的聲音響徹整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