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注意到賀以舟說了什麼,安靜對著手機出神。
過了會兒。
她才來到廚房。
背對著她的那道身影正在忙碌,夏明月抿了抿下唇,啞著聲音開口:“我能……用一下你手機嗎?”
賀以舟的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訝異,語調明顯有瞬息的微頓:“你要是想看那些新聞,大可沒有必要。”
夏明月搖頭:“不是……”她強忍著低落,“我想給我妹妹打個電話。”
她在上京沒什麼親近的人,要說唯一有血脈牽連的,也就隻有夏曉曼了。
賀以舟沒說什麼,直接把手機遞給她。
夏明月看了眼緊鎖的屏幕:“密碼。”
賀以又說出一串數字。
夏明月沒有想到他這麼放心地把密碼告訴她,良久才低低道謝“……謝謝。”
夏明月拿著手機來到洗手間,把門反鎖後,熟練撥通夏曉曼電話。
也許是因為陌生號碼,夏曉曼並沒有接聽。
她不死心地又打過一遍,再到第三次時,對方總算接通,語氣有幾分煩躁:“都說了不買保險,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曉曼,是我。”
她的聲音一出,夏曉曼的氣焰瞬間滅下,“姐?”語氣中是難以掩飾的意外。
“嗯。”
“那你這個號……”
夏明月說:“發生了一些事,所以借用彆人的手機給你打的電話。”
網上新聞鬨得沸沸揚揚,無論是市井還是大學都在談論此次關於女大學生溺水事件,就連身邊不怎麼關心社會新聞的舍友都義憤填膺地譴責著這一切。
夏曉曼自然知情,頓時跟著沉默。
“你最近先彆來我這裡,也不要告訴彆人我們之間的關係。”夏明月頓了頓,“保護好自己。”
很簡短平寂的五個字,讓夏曉曼的心跟著一顫。
她對著掛斷的電話出神,肩膀被人輕輕一拍,舍友的臉從肩膀後麵湊了過來:“曉曼!你在和誰打電話呢?”
舍友的喊聲來的過於突然,她嚇得指尖哆嗦,手忙腳亂地把屏幕熄滅,“沒、沒和誰,推銷……”
舍友挑了挑眉:“推銷?”說著揶揄著靠近,“曉曼,你該不會是背著我們找男朋友了吧?”
“是啊是啊,上次開車送你回來的那個男的,是不是你男朋友?”
沈東陽先前和夏明月送她回來,剛好被路過的舍友看見,雖然隔得有些遠,卻也瞧清了駕駛座上的眉眼。
——劍眉星目,一副精英模樣。
加上時不時出現在她身上的名牌,不得不讓人懷疑夏曉曼是在外麵找到了男朋友。
不過她們的寢室關係向來涼薄,就算好奇也不好直接覥著臉去問。
“曉曼你不夠意思啊,找男朋友也不和我們說。”
“是啊,他是已經工作了嗎?你可注意點彆被人騙了。”
原本寂靜的寢室隻因為這一個電話就掀起浪潮,夏曉曼很是煩躁,強忍著脾氣反駁她們這些莫須有的猜測:“都說了我沒有男朋友,你們不要亂說話,傳出去不好。”
她這一盆涼水下來,立馬讓幾人安靜。
女孩們麵麵相覷,轉過身各自乾各自的事情,誰也沒有繼續搭理她。
過了會兒,上鋪的女生再次探出頭:“這次你們新聞看了沒?那女的太囂張了,估計是哪個高官包養的小三,不然怎麼能這麼久才被扒出來。”
“就是啊,今天上午出現的微博,沒多久就被刪了。嘖,果真就是天龍人唄。”
“那個死去的姑娘是我們隔壁大學的,聽說家裡頭很貧困,家人好不容易才供出來的,唉,真是可惜了……”
室友們你一言我一句,每句話都像是狂風暴浪般往她心臟處拍打。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難看,說笑聲漸漸遠離,耳邊隻剩嗡鳴。
吱啦——!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椅子摩攃地麵發出尖銳又刺耳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寢室內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她。
“曉曼,你怎麼了?”
“我去圖書館。”夏曉曼胡亂將東西塞到書包,頭也不回地離去。
腳步遠離,女生聳聳肩:“又沒人惹她,整天耷拉個臉給誰看。”
另一個舍友說笑著;“說不定人家畢業就嫁入豪門做富太太了,當然瞧不上我們。”
兩人越說越過火,長久沉默的寢室長終於聽不下去,厲聲喝止:“沒頭沒尾的事就不要亂傳了,要是被外人聽見,不是害人家名聲嘛。實在無聊就多刷幾張卷子,省得期末掛科哭天搶地的。”
這麼一連串譴責下來,寢室裡再也沒了碎嘴聲。
**
夏曉曼來到圖書館躲清靜。
她坐在靠窗角落,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卻一個都看不進去。
舍友之間的攀談曆曆在耳,夏曉曼心亂如麻,手上的筆尖發泄似的在本子上亂戳。
她瞄了眼書本旁邊的手機,猶豫許久,終於拿了過來。
[狗主人曝光!係上京市某女網紅。]
[寵物致人意外死亡,責任該如何劃分?]
屏幕解鎖,兩條推送接連過來。
夏曉曼咬緊下唇,緩緩點入進去。
[紅蓮新聞V:狗主人身份已被深扒,對方是擁有百萬粉大網紅,除了某寶網店,還在上京經營著三家連鎖服裝店。關於此次事件,目前狗主人並未出麵。]
——@我見明月,讓你們老板出來啊。
——@夏明月,敢做不敢當是吧?
——哈哈哈,什麼大網紅,不就是一夜一千的□□女。
——女養狗都知道是為什麼。
——早就想說了,我見明月的料子特彆垃圾,還老是抄襲大牌。老板也是整出來的網紅臉,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吹捧。
——一命還一命,要是警方不處理,我今夜就找人殺過去。
——上麵的兄弟帶我一個……
“……”
群憤激昂。
儘管知道多數人隻是鍵盤泄憤,但還是讓夏曉曼出了一身冷汗,畢竟誰也不敢保證在這幾萬條評論裡會不會有幾個例外。
事到如今……
她後悔了。
那些刺眼的文字,無端的謾罵,毫無原有的謠言讓她心頭作梗。
——她後悔了。
一時之間的嫉妒讓她失去冷靜,所造成的一切後果再也無法挽回。她不知道怎麼做,更不知道怎麼麵對夏明月,除了悔恨隻剩下無助和懼怕。
夏曉曼放下手機,趴在桌子上把臉頰深深埋入到黑暗裡。
“同學……”
後背被人輕輕拍了拍。
她猛然抬眸,眼眶微紅的對上一張陌生的麵龐。
對方怕打擾到彆人,說話低低的:“外麵有個人找你……”
夏曉曼扭頭看向窗外。
站在樹下的青年筆直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幅隱私眼鏡,長得白白淨淨,注意到她的視線,青年笑著衝她揮揮手。
夏曉曼卻不能呼吸。
通體血液好像都冰涼下去,凝固在一起,四肢都在發麻。
叮。
手機跟著震動。
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很短,隻有兩個字——
[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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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那男生離開, 夏曉曼紋絲不動。
經過漫長的心理建設之後,夏曉曼終於起身。
陽光打在石階上,綠木托扶著盛空。
在一片明%e5%aa%9a之處, 桑淮雙手插兜, 為她而來。
夏曉曼已經猜測出他的來意,然而不願相信, 神情變得越來越緊繃。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 “你找我?”她不想讓桑淮看出她此刻的忐忑,壓著聲線故作冷靜。
“方便去門口那家咖啡店談嗎?”
夏曉曼已經找好借口,正要開口, 就被桑淮搶話:“我查過了, 你下午沒有課。”
一句話打破她預設好的意圖。
桑淮微微側身:“走吧, 我隻是想找你聊一下。”
那雙鏡片下的雙眸含笑看她, 沒有惡意,卻洞察似的能看破她骨子裡的一切卑劣。
夏曉曼手指勾緊,用力牽扯住書包上麵那根細細的掛帶。她低頭,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
咖啡店清淨。
店內安置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留聲機,機器咯吱咯吱轉動, 慢悠悠播放著80世紀的薩克斯曲。店內裝潢也很有上個世紀的格調,就像是老照片,一桌一椅都充斥著年代感。
桑淮紳士地為夏曉曼拉開椅子,在她坐下點了兩杯飲品, 待飲品上齊,從公文包裡取出平板,翻轉到夏曉曼麵前, 開門見山地說:“這個匿名投稿者, 是你吧。”
瞬間, 夏曉曼就變了臉色。
信件時間停留在她投稿的那個夜晚,那是夏曉曼無數次自我悔恨的一夜,如今就堂而皇之地公布在眼前。
她一雙手死死抱著咖啡杯,從杯子上傳遞出來的熱氣卻抵達不了皮膚,指尖依舊是冰涼無比。
她的恐慌自然沒有逃過桑淮的雙眼,桑淮不緊不慢地說;“我記得,夏明月好像是你姐姐。”
夏曉曼掀了掀眼皮,不願承認:“空口無憑的,你有什麼證據說投稿的是我?而且你也說了夏明月是我姐姐,我乾嗎做這種事?”
桑淮淡淡笑著,神色溫和無害。
他沒在乎夏曉曼的言辭尖銳,反而有條不紊地說:“雖然你的投稿IP用了掩碼,但也不難查,我又特意找技術員核實過,網絡地址就在夏明月所住的小區。”
桑淮繼續說:“這個案子我一直在跟進,當時除了夏明月,隻有你在現場,但也不排除有第三個人的可能性。不過……”
他及時止住,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不過IP地址偏偏在華錦苑。
桑淮身為記者,從不相信什麼巧合,所以在放出視頻後一直暗中跟進。
期間警方沒有聯係他尋找投稿者信息,也就是說視頻定性,夏明月已經認下罪行,她的確是此次事件的間接慫恿者。
隻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夏曉曼作為有血緣之親的妹妹,為何要揭露夏明月。為了心中正義?恐怕不僅如此。
留聲機繼續轉著,裡麵傳來輕和的女調——
“Drink up with me now and forget all about the pressure of days
和我一起喝吧,然後忘記時間的壓力
Do what i say and i\'ll make you okay and drive them away
按照我說的做,我會讓你好起來,並趕走那些
The images stuck in your head
你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麵……注①”
在這輕聲慢調的悠揚中,夏曉曼隻聽見那些尖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