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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修戈指了指自己的肩章:“劉中尉,你看清楚,我是個中校,我是你們的團座,我還沒死呢,怎麼打,我說了算。”這也是幾年來顧修戈第一次搬出身份來壓劉文。

劉文不服氣地瞪著顧修戈。

不遠處休息的士兵們有些被爭執聲吵醒了,好奇地探頭向顧修戈他們所在的地方張望,卻誰也不敢靠近過來。

劉文壓低了聲音道:“他們把性命都托付給你了。”

顧修戈摸了摸腰側的槍套,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他們都是軍人。你是,我也是。”

第二天,這支小隊偷偷摸摸來到瑞昌縣外,劉文帶著人馬在城外駐守,顧修戈帶了三四名%e4%ba%b2隨,還是進城去了。

葉榮秋留守在縣城外,黑狗和郭武則當%e4%ba%b2兵跟隨顧修戈。進城之前,顧修戈把軍中剩下的最好的幾把武器和手榴彈紛發給跟隨自己的%e4%ba%b2兵,讓唯一幾個軍裝破損的不太厲害的士兵把軍服%e8%84%b1下給%e4%ba%b2兵穿上,然後披上鬥笠毛氈遮掩,這才領著人進城。

偽軍的首領本是瑞昌縣的一個大地主,名叫宗豪,而偽軍中有不少都是原本此地的鄉紳土豪,過去就囤積了不少武器糧食。後來附近的遊擊隊為了抗擊日寇,缺糧缺槍,用了錯誤的“左”傾方針,除了跟日寇作戰之外,還要“打土豪分田地”,從地主鄉紳手裡搶作戰所需物資,於是這些鄉紳們索性招兵買馬投靠日匪做了偽軍。然而這些偽軍雖然常常和民兵隊伍作戰,對於正規編製的**卻還是諱莫如深,一貫采取躲避的態度,不敢跟正規軍交手。

顧修戈先派了幾名斥候進城查到宗豪的大本營在一個工廠裡,然後帶著幾名%e4%ba%b2隨大搖大擺地進了工廠。

幾名偽軍警惕地攔著他們不讓他們進入,顧修戈將外麵的鬥笠一%e8%84%b1,露出裡麵的**軍裝,那幾名偽軍大驚,立刻掏出槍支瞄準了顧修戈們,但是誰都沒敢貿然開槍。

顧修戈微微一笑,對那些指著自己的黑洞洞的槍眼視若無睹,解□上的佩槍和手榴彈放在地上,用腳踢到一旁。黑狗和郭武等人也照著他做,主動卸下了身上的武器。

顧修戈這才開口,神態自若鎮定,仿佛一切儘在自己的掌握中:“叫宗豪出來。”

幾名偽軍麵麵相覷,對準他們的槍支不敢有絲毫鬆懈,有一人進入工廠,不一會兒,一個穿著偽軍軍裝的中年男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那人長得肥頭大耳,個頭臃腫矮小,卻張了一雙眯眼。一眼望過去,他不笑的時候已帶了三分笑意,一雙眯眼看不清黑眼珠子,讓人不知他究竟在看什麼方位。他掃了眼三四名穿著**軍裝的軍人,又睨了睨眼地上的槍械,皺了下眉頭又鬆開,揮揮手,周圍拿槍的人便退開幾步。

顧修戈看他模樣,料想他就是宗豪,微微一笑,態度尊敬卻並不諂媚,抱拳道:“宗爺。”

宗豪並不上前,諂笑道:“幾位軍爺光臨寒地,不知有何見教啊?”

顧修戈說:“我是保護宗爺的。”

“哦?”宗豪頓了一頓,還是似笑非笑的樣子:“軍爺何出此言?”

顧修戈大步上前,宗豪嚇得連連後退,一旁的偽軍立刻高舉槍支對準顧修戈的頭,但他毫無畏色,強硬地捧起宗豪的雙手,慷慨激昂道:“近來日寇侵擾貴縣,已經殺了不少人,搶了不少地。這都是我們這些軍人抗戰不力的後果。讓你們受苦了!軍保護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我代表軍隊向你們認錯,現在我的團就駐紮在城外,我特來改正我們的錯誤!懇請各位給我們這個機會!”

因顧修戈靠近,宗豪的七魂裡頭嚇走了三魂,聽了他這話,魂才重新定下來。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顧修戈,不置可否。

顧修戈道:“不知道宗爺這裡可有說話的地方?”

宗豪一雙眯眼眯得更厲害,不動聲色地把手從顧修戈手裡抽出來,往後退了兩步,思考片刻,對身邊人做了個示意,然後笑道:“軍爺這裡請。”

偽軍將顧修戈等人引到工廠後方的一間木屋外,顧修戈和宗豪進入木屋,宗豪帶了兩名隨從一起進去,顧修戈卻讓黑狗郭武等人守在屋外,獨身一人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猶如故人歸。的地雷

第八十三章

黑狗站在屋外,能隱隱約約地聽見顧修戈和宗豪的談話。他本以為顧修戈會對宗豪曉以民族大義,就像他當初收複自己和葉榮秋那樣,但是顧修戈並沒有。

宗豪說:“軍爺啊,我們中華的老百姓,哪個願意給日本人賣命呢?那都是迫不得己,被逼無奈啊!保長早早就卷錢跑了,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祖上幾十代都在這裡,又不好丟下妻兒,實在是跑不了。沒辦法,日本人說了,隻要我們做順民,就不殺我們。我一個人,頭掉了碗大個疤,我也想拿起武器保家衛國,可是我家還有妻兒老小,我實在不能不顧慮他們啊!”

其實這些地主和土財主們之所以不像普通老百姓一樣趁早跑路,一則是家眷眾多,家財多有古董紅木瓷器等難以帶走的寶貝,二則是他們的主要財產就是大片的田地,如今世道混亂,物價不穩,即便地主願意賤賣土地,也沒人願意買。他們舍不得這些家業,隻好等到日本人進城,乖乖被收編做了偽軍。

顧修戈也不揭穿,問道:“我知道,我明白,人嘛,總得先為自己想。要是我老娘還在,我肯定也不會參軍打鬼子。敢問一句,宗爺往後打算怎麼辦?”

宗豪一愣,歎氣道:“時勢不由人呐,隻好走一步看一步啦。”

顧修戈問他:“宗爺,實不相瞞。我來這裡,就是想把鬼子打回去的。”

宗豪嗬嗬笑了兩聲,恭維了幾句“軍爺厲害,軍爺辛苦”的話,黑狗在門外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聽他的語氣都能聽出他的不屑。仗打成這樣,國民政|府早已失去民心了。

顧修戈說:“我們師是九十八師,不知道宗爺有沒有聽過我們隊伍的番號?”

“哦?”宗豪道:“沒聽過。不知貴師戰績如何?”

顧修戈一下來了精神,黑狗站在外頭,隻聽屋裡傳來他們團座慷慨激昂的宣揚著自己的戰績,說他們是如何在望江邊上以一千兵力將日寇一萬士兵和數輛坦克蓋入望江之中,說他們如何守衛碉堡,擋住敵人十數倍的兵力……除了誇大自己的戰績之外,顧修戈還旁征博引或是張冠李戴,把友軍打過的勝仗記到自己頭上,把日軍是如何將自己打得落花流水改成了自己如何將日軍打得落花流水……

站在屋外的黑狗和郭武聽著顧修戈不遺餘力的忽悠都險些笑出聲來,礙於邊上有偽軍盯著,才硬板著臉故作若無其事。

宗豪聽了半晌沒說話,好半天才又乾笑道:“軍爺果然厲害。”語氣將信將疑,已沒了方才的不屑。

宗豪問顧修戈:“那軍爺來我這裡,到底有何見教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顧修戈嘿嘿笑道:“我想問宗爺借糧,借槍。”

宗豪故作為難地說:“哎,什麼話,什麼叫借!軍爺,你們為國效力,保護老百姓,我肯定是要豁出性命支持你們的!我有什麼,傾家蕩產也要送給你們!可是槍這個東西,我們手裡要是有,我們也早跟著去打鬼子了。不是我小氣,不肯給軍爺,實在是沒有啊!”

顧修戈笑問道:“宗爺可知道現在國內形勢如何?”

宗豪說:“哦?還請軍爺賜教。”

顧修戈壓低了聲音說道:“前方戰事吃緊,東北、上海、南京一一淪陷,我軍戰力不足,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上海南京等地之所以淪陷的如此之快,是蔣公棄車保帥的策略。政府放棄南京,遷都重慶,可是政府機關大部和軍事統帥部卻在武漢,宗爺應該知道吧?”

宗豪沒做聲。

顧修戈道:“重慶掛陪都之名,可**真正的心臟,卻在武漢。上麵下的指令,無論如何,保衛武漢,決不能讓鬼子打進武漢城。而瑞昌是武漢重鎮,無論如何,也要守住。”

宗豪沉默許久,道:“可是……”

顧修戈打斷道:“現在戰事中日軍暫時占了上風,可是他們兵馬也有限,戰線拉的太長,野心太大,想一口氣吞了武漢。怎麼可能?日軍隻知一味進攻,後方疏於防守,上峰布下作戰計劃,讓我們趁此機會奪回武漢周邊城鎮,讓日寇後院失火。瑞昌是軍事重鎮,頭先要奪回的地方就有瑞昌在內。”

宗豪笑道:“軍爺擔此重任,肯定很受政府器重啦。既然如此,怎麼會缺糧缺彈藥呢?”

顧修戈道:“不瞞宗爺說,我們是輕騎先行,沒帶多少輜重。先前和日軍已經交過一次手,消耗了太多子彈。不是我推%e8%84%b1,仗是真的很難打,比我們預計的時間也要多的多,因此堅守了一段時間後,糧草已經告缺。上峰讓我們再堅持半月,援軍很快就到。可是這半個月,我們軍中的兄弟還是得過日子,所以我才厚著臉皮來找宗爺借。沒有彈藥糧草,大不了我們躲進山林裡,不跟鬼子交手,甚至直接回去軍部,也不是不行的。可是我們這些當兵的,我們躲了,老百姓怎麼辦?我們是要保家衛國的。隻要宗爺肯借給我們武器和糧食,援軍一到,我稟明上峰,半個月,兩分息歸還,宗爺意下如何?”

宗豪似乎在考慮,過了許久才為難道:“軍爺,真的不是我不肯借,實在是沒東西可借啊。”

顧修戈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宗爺的擔憂,我都明白。我們軍隊已經失去了老百姓的信任,這不是老百姓的錯,是我們的錯。憑我青口白牙,宗爺肯信我,是宗爺人好;宗爺不肯信,也是常理之中的。我先說最好的打算,我們能把鬼子打跑,當然是最好的,宗爺現在跟我合作,等大軍到來,我保證能做這個主,非但不計前嫌,還給宗爺您記上大大的功勞。當然,仗能不能打贏,不是我今天一句話就能作數的。我再說一種最壞的打算——如果我們真的打不過日寇,宗爺借糧借槍給我們,無非是損失點財貨。可是仗要是真的輸了——我是說我們全中華,我們打不過日本人,把國家丟了,從此以後中華民國交由日本鬼子統治,那時候宗爺您要如何自處呢?”

宗豪不吭聲。

顧修戈說:“我聽說日軍封宗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