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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大學生有骨氣的很啊!老子拿槍頂著他的腦袋,他還敢跟我說他不是兵,哈,老子喜歡的就是這股傲氣!今天他敢跟我犟這口氣,明天也敢跟日本人犟這口氣。什麼人會當漢奸?那就是除了命可以什麼都不要的人。”他指了指心口:“那種人,這裡是空的。你不是那種人,他更加不是。”

黑狗說:“他……”

顧修戈抬手打斷了他:“等等再說他。你今天是為他來的,希望我放了他?”

黑狗也把煙掐了,兩隻夾煙的手指摩挲著,似乎有些不舍,於是顧修戈又丟了根煙給他。

顧修戈問他:“那你呢?你不為你自己辯駁兩句?”

黑狗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重重吐出,沉著地說:“我願意留下。”

“哎喲?”顧修戈顯得有很興趣:“說來聽聽,為什麼?抓壯丁這種缺德活老子乾了不是第一次,像你這樣的還是頭一回遇見。我發現你從一開始好像就不是很抗拒嘛,也不是裝腔作勢以求自保。為什麼呢?”

黑狗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我娘死的時候跟我說,人活著,要找到活著的意義。”

顧修戈點點頭:“這話說的沒錯。可你為什麼留在我這裡呢?有意義的活法有很多種,就像你說的,種糧食,當工人,很多。”

黑狗說:“我在找。”當年他不是苦苦守著倒掉的家,不是拿著刀去找黃三爺報仇,不是像他的母%e4%ba%b2一樣懸梁自儘,而是選擇了自己一個人逃出來,淒慘無助地活下去。從那時候,他身上就背負了很沉重的枷鎖。他一直在尋找自己存在的價值,證明他當年的選擇是對的,找到那把鑰匙,才能解開他的枷鎖。

顧修戈笑了:“哦,這不是我要的答案,還不夠。不過你剛來,需要時間,你在找,沒錯,我希望你能找到。”

顧修戈又說:“咱再說回去。你看不起葉榮秋。”

黑狗挑眉,卻沒有反駁,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顧修戈身體前傾,問道:“你喜歡他嗎?”

黑狗微微皺了下眉頭,沒回答。

顧修戈指了指關上的門,劉文應該正在外麵守著。他說:“我喜歡劉文。他到今天已經跟了我七年,他跟著我,最難打的仗我讓他去打,最艱險的路我讓他去走,待遇最差的隊伍我讓他帶,因為我看得起他。他配跟在我身邊,他就得做得成這些事。”

然後他指了指黑狗:“你看不起葉榮秋,我手下這裡幾百號人,你最看不起他。我讓他看槍,你說他不是這塊料。我讓他當兵打仗,你還說他不是這塊料。我問你他是什麼料,你說不出來,你覺得他什麼都乾不成。彆的我不知道,但你護著他不讓他乾,他肯定乾不成。”

黑狗垂著眼沒說話。他對葉榮秋是什麼感情?他一開始會救葉榮秋,正是因為他在葉榮秋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他救葉榮秋,就好像救他自己,彌補那一段埋在心底的痛楚,所以葉榮秋不好的時候,他盼著葉榮秋好;可葉榮秋好的時候,他心裡卻又有一絲不忿,同人不同命,他已被泥潭染得萬般黑,葉榮秋卻還是那一朵聖潔的白蓮花,讓他忍不住想采擷破壞。所以他%e5%90%bb了葉榮秋,除了意亂情迷之外,還有一種把他拖下水一起沉淪的筷感。

過了一會兒,黑狗爽快地承認:“我是看不起他,也許他有些厲害的地方,但我沒看到。他念書好,能念到大學,我沒看過他的文章。但他不適合參軍。團座那番話說的太漂亮,你是心中有大義的人,可非要把葉榮扣下,卻不是為了大義。”他對著顧修戈笑笑:“洋文我可以學,修槍我也可以學。葉榮秋連張椅子都不會修,你太看得起他。”

顧修戈笑了:“對,你說的沒錯,你是個聰明人,我第一眼看你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實話告訴你,誰我都能放,你也能,就是葉榮秋不能。我有的時候是挺看不上讀書人的,書生誤國啊。我更瞧不起西洋人,毛都沒褪乾淨的猴子,也敢來我大中華的地盤上撒野。可現在他們就是比我們厲害,我就得服氣。洋文誰都能學,學個十年八年,不是傻子誰都學得會。可是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啊,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黑狗還想再說什麼,但是顧修戈站了起來,對他擺了擺手:“小子,我比你多吃幾年飯,看人比你準。葉榮秋身上有股倔勁,他能成個人物,就是少了個契機。”

黑狗無法想象葉榮秋倔起來會是什麼樣子。比如當初那樣,帶把刀去行刺黃三卻可笑地被人壓在桌子上?

“當兵打仗是會死的,你覺得他的命比你高貴嗎?”顧修戈問黑狗。

黑狗搖頭。

顧修戈說:“不怕彆人覺得他高貴,怕他覺得他自己比彆人高貴。”說完以後他笑了,黑狗從他的笑容裡麵看出了一種奸詐。他說:“我一向欣賞驕傲自大的人,因為他要維持他的驕傲,他就一定得付出代價。他越自以為是,他就要付出越大的代價!”

然後顧修戈指了指牆邊的兩把三八大蓋:“拿回去吧,這是你們的槍。明天拿著它們去太湖打鬼子。”

黑狗說:“你真的打算讓我們上戰場?可是我們隻練了幾天。”

顧修戈說:“我見過很多到了戰場上才第一次摸槍的兵,後來他們有的人也成了軍官。你去跟日本人商量,請他們賞臉,再給你們十年八年練成神槍手再打,我沒意見。”然後他又問:“這句話你是替葉榮秋問的還是替你自己問的?現在如果隻有你一個人,你覺得你能上戰場嗎?”

黑狗看了他一會兒,什麼都沒說,拿起槍出去了。他在門口遇見了劉文,劉文對他笑了笑,待他走後又閃身進了屋。

坐在寬椅上的顧修戈放下二郎%e8%85%bf,對劉文招了招手,劉文走過去,被他拉到自己%e8%85%bf上坐下。劉文和氣地笑道:“團座,剛才讓他聽見了。”

顧修戈不在意地說:“聽見怎麼了?他又不是鈞座,他還管我?”說完咧開嘴笑了,曖昧地用牙齒磨了磨劉文的鎖骨:“彆讓郭武那小子聽見了就好。”

劉文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低低歎了口氣:“團座……”

顧修戈拍拍他的%e5%b1%81%e8%82%a1,示意他從%e8%85%bf上下去:“行了,你去睡吧,我再研究一下地圖。”

但是劉文並沒有走。他猶猶豫豫地問道:“團座,你真的讓他們兩個上戰場?”

“啊。”顧修戈渾不在意地展開地圖:“怎麼,你也覺得他們的命比彆的兵蛋子寶貴,上不得戰場?”

“不是。”劉文說:“可是那樣團座的苦心不就……”

顧修戈笑了笑,說:“鐘無霾倒不錯,他就是該上戰場廝殺的料子。那個大學生,嘖嘖,欠練,該讓他吃點苦頭。”

劉文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了。我先走了,團座早點休息。”

顧修戈擺擺手:“去吧。”

黑狗回到他和葉榮秋住的房間,房裡的燈還亮著。他推開門進去,葉榮秋正在屋裡看書。

見黑狗進來,葉榮秋將書放下,不悅地問道:“你和孟元聊到現在?”然後他看見黑狗手裡拿的步槍,愣了一下:“這……”

黑狗說:“團長分給我們的槍。以後我們是步槍手。”他遞了一把槍給葉榮秋,葉榮秋很是嫌棄地揮開:“拿走拿走,誰要這種東西。”

黑狗把槍靠到牆邊。

葉榮秋還不知道明天要去太湖的事。他在這樣一個環境裡堅定地保持著自己的格格不入,黑狗是他唯一與外界聯係的橋梁。

黑狗看了眼地上卷成一團的被褥。這幾天被子都是他鋪的,葉榮秋從小到大沒有自己動手鋪過被子,如今和黑狗睡一床,他也理所當然地繼續保持著這個習慣。$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黑狗走過去把藏在被子下麵的包裹拿出來丟給葉榮秋,葉榮秋接住了打開一看,發現裡麵是衣服和乾糧。黑狗邊鋪被子邊說:“你藏好。明天團座會帶我們離開這個基地去太湖,如果路上有機會就跑。”

葉榮秋萬分欣喜:“能跑嗎?”

黑狗說:“走著看吧。”他鋪好了被子,然後說:“早點睡吧。”

葉榮秋把東西收好,關上燈,鑽進被子裡,縮在黑狗身邊。

黑狗全無睡意,睜著眼盯著天花板走神。

葉榮秋也沒睡著,他在糾結黑狗沒有摟他,甚至沒有給他一個晚安%e5%90%bb。

黑狗突然低聲問葉榮秋:“你有沒有想過留下來?”

葉榮秋吃了一驚,忙撐起上半身看著黑狗:“留下來?你瘋了!”

黑狗問葉榮秋:“你有沒有想過試試看呢?”

葉榮秋拚命搖頭:“開什麼玩笑!我爹我哥還在重慶等我消息!我都不知道宏宇哥怎麼樣了!如果他沒事,我回去要跟他一起做買辦生意,我都計劃好了!”

黑狗愣了一下,喃喃道:“計劃好了?……那就好。”

葉榮秋又躺了下來,趴在黑狗懷裡:“我不管那個姓顧的有多少理由,抓壯丁本來就是有違倫理道德的事情!現在又不是封建社會!”

黑狗突然翻了個身,壓在葉榮秋身上。葉榮秋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一下就將方才的義憤填膺忘了。

黑狗在黑暗中注視著葉榮秋的雙眼。他已經打定了注意要將葉榮秋送走。說他看不起葉榮秋也好,是善意也好,歸根結底,還是從前的那句老話,他和葉榮秋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他在尋找他的意義,葉榮秋也有了自己的目標,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他就再幫葉榮秋一次,對得起葉榮秋對他的依賴,也對得起他的意亂情迷。

然而他心中依然有不平。他維護了葉榮秋這麼幾個月,就這樣和葉榮秋分彆,他覺得還是少了些什麼,或者說——舍不得。

就在葉榮秋怯怯地開口想問黑狗想乾什麼的時候,黑狗突然抓起他兩隻手架到他的頭頂上用一隻手摁住,然後狂風驟雨般%e5%90%bb了下來。

“唔!”葉榮秋驚呆了。這個%e5%90%bb和從前的%e5%90%bb不同,帶著顯而易見的攻擊性,葉榮秋甚至有一種黑狗想要把他撕碎了吞進肚子裡的錯覺。然讓他更震驚的事情就在下一秒發生——黑狗的另一隻手伸進了他的褲子裡,一把抓住了他的要害。

葉榮秋像驚弓之鳥一樣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