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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不敢走,索性就在山上竄上竄下,餓了就啃點樹葉吃點果子,累了就找個粗點的樹杈一躺,有的時候人也是命硬,這麼顛來倒去的混亂日子,牙刀居然也就活了下來。

後來他學會了做彈弓打野味,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好過起來。

老實說,如果他沒碰到人的話,可能這一輩子牙刀也就這麼著了,當個山林野人也沒什麼不好。

然而可憐可歎命運如斯,該來的總就那麼來了。

怪香子是受文康子之托來邳縣找酒的,沒成想回去的時候路過一座山興致大發就想上去看看,前番問了山下的酒館掌櫃,隻道是這山上不安穩,似乎是有豺狼虎豹,近些年也沒人趕上去了。

怪香子何許人也,這點小事自然難不倒他,反倒是激起了些興趣來,將馬往山下一留晃晃蕩蕩就往山上走,那掌櫃歎了口氣隻道是好言難勸該死鬼,隻是可憐這紅馬怕是要易主了。

剛往上走了不多時,怪香子就信了前番掌櫃說過的話,這山上是真有猛獸,因為邳縣前番下了雨,野獸的腳印留在泥土裡真真切切看的分明。

半山坡樹叢繁盛,幾乎看不清十尺開外的光景,怪香子一路撥著藤蔓往前走,就聽一聲虎嘯瞬息響徹山林。

怪香子神色一喜,他早就想要弄點虎掌入菜,這次可算是一個大好機會,立馬就使起功夫往聲音處趕,然而真正到了地方他卻是停下了腳步,和那偌大老虎對著的,竟赫然是個半大孩子!

那少年形容微微有些狼狽,麵上有泥土的痕跡,衣服也破了好幾處,眼神卻是極度的漠然與凶狠,下盤極穩地半蹲在地上,手裡的短刀死死對著麵前的大家夥,那樣子像是一隻被逼急的豹子。

怪香子眉眼一挑,瞬間來了興致。

第三章 夕陽誰喚下重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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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季候,老實說是極適合鑄劍的,整個天都蒙著一層灰蒙蒙的陰鬱氣息,看上去是要下雨了。

葉楓坐在流風院裡慢飲著一杯清茶,後腦勺處已經是被包上了紗布,前額腫了一個包,顯然是那日撞狠了。據說茶能清心,怎麼現在喝著還是覺得索然無味呢?葉楓咂咂嘴,覺得日子裡的每一分鐘都被緩慢地拉長了一般,有些無趣。

就在葉楓歎氣的下一秒,西門吹雪來了。

不知為何他幾乎覺得這就像是一種習慣,比如站在圍牆上的西門吹雪。

葉楓挑挑%e5%94%87,頭上的發冠摘了下來長馬尾也散在了耳際,頭上一圈圈圍著的紗布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這卻並不妨礙他將茶杯微微舉起來做一個邀約的姿勢:“西門兄,你來了。”

西門吹雪的目光落在他頭上圍著的紗布上,又緩緩落定在桌上的紫砂茶壺,隻覺葉楓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太過熟稔了些,就像是兩個相交甚久的朋友,然而他們不過是幾麵之交罷了,饒是如此他亦隻是頷了頷首落定在桌旁,將兩個精致的小包放到了桌上,語氣依舊是清冷的:“我來送藥,”他修長的手指在一個小藥包上隔空一劃緩緩言道:“這是內用,另一個是外敷。”

言簡意賅到絕不多說一個字的程度,甚是符合西門吹雪的風格。

葉楓聞聲便笑了,這一笑就連著整個頭開始一漲一漲地疼,他自顧自揉了揉太陽%e7%a9%b4站起身來抱拳言道:“勞煩西門兄,改日自當至府上拜謝。”

“不必,”西門吹雪淡淡道,繼而將目光落定在葉楓身旁的重劍上,微微停頓了一秒便是問道:“不知這把劍,可是這葉氏山莊鑄的?”

葉楓微微一怔,目光也跟著看到自己的辟沌那裡,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非也,”想了想他便笑問道:“西門兄可是需鑄劍?”不管怎樣,他的專精就是鑄造,葉氏山莊又是以鑄劍為業,怎麼說應當都會是一把好手才是。

西門吹雪的眉心微微蹙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卻又沒有道出口,最後也隻是言道:“無妨,多謝。”

他將這四個字說完,便也不再等葉楓的反應,隻是如那日一般三步兩步踩著圍牆離去了。

葉楓也有些習慣了西門吹雪這樣的性子,索性搖頭笑了笑複又飲了一口茶,那茶已是涼了。他忍不住拿起桌上包裹仔細的小藥包看了良久,%e5%94%87角微微提了起來,這一回倒是沒提比武對劍之事,實是難得了。

旁邊響起小女孩糯糯的聲音:“二少爺。”這是今兒早上管家葉慶忠特意給他派的兩個小丫鬟之一,叫做落月。

葉楓眉梢微微一抽忍不住認認真真地回頭問道:“那個小月啊……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端著果盤的小丫頭怔了半天,隻覺這少爺實在是性格好得很,神色立時就認真起來:“商……商量什麼?二少爺吩咐小月就是。”

葉楓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臉上帶了些許笑意:“小月,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叫我二少爺?”

……啊?落月沒聽懂,一臉疑問地看向自家少爺:“那……”

“就這麼決定了啊,你以後叫少爺就成,”葉楓樂嗬嗬說完就又將桌上的藥包交給了麵前的落月笑道:“這副內用的藥,你幫我看看怎麼煎,不行就去老師傅那問問。”

落月將東西拿在手裡小心翼翼地拆開,看了幾眼便笑盈盈道:“少爺,這師傅可認真著呢,裡麵都寫好了。”

葉楓一怔便接過落月手裡的藥包看過去,上麵是極大氣的筆跡,一筆一劃極有耐性地寫好了每頓的量,甚至連每一天要內用的外敷的全部都分門彆類標好了。葉楓看了一會,方才將那藥包遞了回去溫和地笑了笑:“我晚些回來,到時候再煎藥吧,多謝。”

西門吹雪啊,葉楓在心底歎了一聲,真是個怪人。

他這樣想著,腳下卻是往劍廬去了,昨兒晚上家宴過了正巧和劍廬的劉師傅談過今兒要過去看鑄劍的,現下看來鑄就一把趁手的輕劍也定是要加快進度了。

劍廬坐落在整個葉氏山莊最南段,離西湖較遠避免沾了濕氣。

葉楓到的時候劉師傅正在門口坐著敲敲打打,見葉楓來了便站起了身有些局促地將手在身上蹭了蹭,方才從旁邊搬了個小凳子遞過來有些忐忑地笑:“二少爺,早。”

好吧葉楓望天,他覺得自己已經慢慢習慣這個排行了,不過現在眼看著快當午了啊真的還算早麼?

“劉師傅早,”饒是心底腹誹,葉楓依然極溫和地揚了揚%e5%94%87笑道:“叨擾劉師傅了。”

劉師傅這次更是局促不安了,老實說在葉家做事是很簡單的,因為隻要保證每一把鑄造出來的劍都是利器襯得起葉家的招牌,那麼一般而言老爺葉行遠是不會乾涉這些師傅們半點的,至於大少爺葉沂則更是不喜鑄劍之事,曆來是不往劍廬來的,最小的三小姐又是年紀尚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劉師傅動作極利落地又揮手擦了擦凳子憨憨笑道:“二少爺,您想看點什麼?”他話音剛落就看到葉楓背著的辟沌,眼睛瞬時就是一亮,“二少爺,您的劍……能給我看看麼?”

葉楓很是爽快地將劍一解便遞過去笑道:“可能有點重。”

豈止是有點重,那辟沌放在劉師傅手上的一刹那幾乎將整個人都往下一壓,然而劉師傅雙手捧著眼睛一雙眼俱都亮了起來手微微有些抖,嘴%e5%94%87翕翕合合顫唞問道:“二少爺,您這劍是從哪兒來的?”

葉楓這一天已經是第二回被人問了這個問題,索性爽快笑道:“有一回我和師父偶入一地名曰楓華穀荻花宮,此劍乃是荻花宮宮主所贈。”他一邊說一邊在心底歎道,沙利亞對不起。

劉師傅一生勤於鑄劍也不曾周遊四方,隻覺自家二少爺的形象竟是瞬間高大起來,他重又將目光落定在手中的劍上,半晌方才歎道:“二少爺,不瞞您說,葉氏山莊已然有很多年不曾鍛造出這樣的好劍了,”劉師傅翻來覆去看著手裡的劍,最後近乎是老淚縱橫:“若是這樣下去……葉氏山莊的這塊金招牌,早晚就得砸了。”

葉楓撓撓頭,臉色也就肅穆起來,他一隻手扶住麵前的老師傅一邊將劍重又背回了背後問道:“不知師傅可否帶我看一遍鑄劍的流程?”

劉師傅認認真真地打量起這個剛歸家的少爺,青年已然初長成,眉眼沉沉地笑著,身後覆著那柄極重的劍也不見幾分費力的模樣,不知為何,讓人驀地安心下來。劉師傅壓了壓心底的焦慮在前麵引路——

“少爺這邊請。”

果然少了個二字瞬間就順耳多了,完全不知自己被定義為“靠譜”的葉楓美滋滋地在心底感慨。

葉氏山莊的劍廬相當大,每一個流程都有不同的專人負責,先是選擇材料,一柄劍的好壞最重要的便是底子,劉師傅給葉楓指了好幾種不同的材料,最後葉楓的目光落定在旁側的骨頭上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這東西是做什麼的?”

劉師傅稍稍一怔,然後伸手將那些東西歸攏起來言道:“這些是死人的%e8%85%bf骨,”見葉楓露出微微不解的表情便笑著解釋道:“有的材料過剛易折,加些這東西進去才能保證劍的剛柔適中。”

……就是加些化學成分鈣啊磷啊是吧?葉楓在心底想了想,目光還是忍不住轉了開來。

再往前便是劍廬主爐了,要將材料熔化反複鍛打先成粗胚最後才能鑄形,這時候還是白日不曾生火,隻有晚上才會開爐工作。然而葉楓的眼底卻還是亮了起來,他轉頭看向劉師傅,眼底有些期許的意味:“劉師傅,如果想要鍛造一支輕劍與這辟沌相配,不知該用什麼材料?”

劉師傅微微一怔,用手指在那辟沌上輕輕劃過,辟沌微微震顫發出錚然之聲,靈而不邪,就如同麵前之人一般,所謂劍如其主,這回劉師傅可是信了,他嘖嘖歎道:“如這辟沌一般的神物不好尋,不過聽聞恒山派前番放出消息,要為一塊玄鐵尋得有緣人,不如二少去看看?”

恒山派啊……葉楓隻覺心底的祈願微微震顫起來,真正的江湖似乎就在慢慢靠近一般,帶著令人忍不住有些戰栗的期許。

告彆了劉師傅,葉楓便一個人慢慢往回走,甫一到流風院便看見小丫頭急急迎了出來,手上端著一碗藥湯似乎是在翹首以盼。

葉楓微微一怔便極瀟灑地用了一個躡雲逐月趕過去笑笑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