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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是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唐子期方才涼聲問道:“你相信一個殺手的話?”

楚留香似乎是微微一怔,溫潤風流的眉眼帶出含笑的弧度:“我當兄台朋友。”

唐子期的眉眼本就冷冽帶著些許陰鷙的味道,此刻卻是更冷地看向了對麵端坐飲茶的楚留香:“朋友?楚兄知道在下的名字嗎?”

這一次楚留香微微動容,行走江湖這麼久,他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不得不說……這人還真是有趣得緊,將茶杯放下,他誠心誠意地道:“抱歉。”

然而唐子期並沒有回答,隻是保持著麵無表情的姿態說了下去:“這次的事情,我會儘數查清。”

楚留香挑著眉頓住了手中的動作,有些訝異地看向了麵前的人,這人的意思,是要將一切事情全數撇清?包括徹底清償載他一程的情分?

唐子期似乎沒打算等他回答,隻是自顧自說完了想要說的話便去推門,似乎是打算離開。

然而變故卻是陡生——

唐子期甫一推門,便被溫香軟玉撲了個滿懷。

一向麵色冷霾的唐子期瞬間怔在了原處。

第五章 應識此生陌路人

恍然之間被驟然而來的脂粉味一衝,唐子期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發覺麵前的女子適才幾乎是完全撞在自己身上,自己這麼一撤,攀附著的女人瞬間失去了支柱一樣,竟是更加徹底地向自己的方向倒了過來。

在現實世界中都很少近女色的唐子期覺得整個人都僵住了,楚留香不知道何時竟是一閃身到了兩人之間,一隻手輕輕鬆鬆地接住了搖搖欲墜的女子,笑意溫溫地問道:“漣瑤?”

喚做漣瑤的女子藉著楚留香的力站直了身體,聲線溫軟地笑道:“香帥蒞臨絳花樓,怎生也不告知漣瑤一聲?”

那聲音吳儂軟語,聽起來柔聲細氣的,煞是動人。

絳花樓……?

唐子期站在一邊沉默半晌隻覺有些無力,那楚留香想必早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竟是主人一般地在這裡喝起茶來卻不曾點醒自己,竟像是有意要看戲一般。

若是在相識之前,想必唐子期從來不曾想過“風流天下聞”的香帥楚留香,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麵,卻是讓人氣不得惱不得。

楚留香卻是應景地笑了,那笑容不似以往的開懷大笑,眉眼微挑沒有輕佻之意隻餘下淡淡的溫爾:“今日亦是因著兄台的緣故方才到此借遊,若是徑自來此,楚某怎敢不告知漣瑤?”

言罷,楚留香便將目光偏開去看適才僵直住的人,隻是此時還哪裡看得到唐子期的影子?

漣瑤細細揣摩著楚留香的神色,慢慢推開了一點懷抱溫軟道:“若是適才那位公子,已是自窗子溜了。”

楚留香不動聲色地微微挑眉,窗子確是半開著,外麵的冷氣一衝,將這屋子裡餘下的旖旎意味衝了個乾淨,於是他便也就抵著窗子低低笑道:“楚某今日還有事在身,下次定要來此一品花菜佳肴。”

這絳花樓裡的漣瑤最擅一手花菜,將各式佳肴拈了花的味道來,佐上現采的花枝,便是彆有意味了。

然而想要吃上一次漣瑤的花菜,卻也是北城數一數二的難事,隻是眼下漣瑤眉眼含情看向了楚留香,語聲都是讓人酥了骨頭的柔色:“自然,香帥之約,漣瑤求之不得。”

那樣子,哪還有一點絳花樓花魁之神的嬌蠻跋扈,竟是小女兒姿態十足了。

楚留香放著好端端的樓梯不走,竟也學了唐子期的樣子自窗子一躍而出,順著牆壁走了一遭便消失了行蹤。

餘下`身後的漣瑤癡癡地看著楚留香留下的茶盞,半晌方才細細用帕子擦淨了,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個檀木匣子中,那樣子幾乎是對待稀世珍寶一般了。

楚留香之前隻覺唐子期被嚇到的模樣煞是好笑,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在被如斯好看的女人撲個滿懷時,竟會是那樣驚愕難言的神色。

然則落定在地上時,楚留香的眉目終究慢慢寂然下來,他忽然想起來,這麼久了,他居然又一次忘記了問那人的名字。

楚留香想了半晌,終究還是決定先回林家棺材鋪尋一下線索,畢竟好端端的人若是進了棺材鋪,總該是有那麼一二人識得的。

林家棺材鋪適才被燒得已經不剩下什麼,斷壁殘垣孤零零地遺在地上,也無人去收拾。楚留香此刻又戴上了一個麵具,卻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中年男子,這次換的這個名喚蔣懋竹,是個江南一帶富甲天下的商賈。

若是說到蔣懋竹和楚留香的相識,那大抵便又是一個傳奇的故事,待到何時相遇再敘亦是不遲。

且說楚留香到了林家棺材鋪前,便聽街坊鄰居都是在議這場詭異的大火,眾說紛紜卻隻是指向同一個緣由——

人為縱火。

這林家棺材鋪是個百年老號了,北城的富紳家裡出了白事,大多都是來此處買棺材,棺材分為好幾種,最貴的一般是楠木或是水晶石的,然則林家棺材鋪隻做木質棺材,因而那最上品的怕就是柳州楠木老房(古語棺材)了。

隨意問了問周邊的人,便聽人道:“這林家棺材鋪近些日子都不接生意了。”

楚留香聞言便是一怔:“為何?”

旁人搖搖手指神秘道:“因著這林家棺材鋪近些日子接了樁大買賣,是四個柳州楠木老房,一共好幾萬兩銀子,嘖嘖可真是開張吃半年啊。”

饒是這北城富紳再多,到底也很少有人買楠木老房的,何況一次買四個?

楚留香驀地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眉梢微蹙問道:“可有名字?”

那人還沒答言,就聽到旁側冷冰冰的聲線插了進來,語聲也是平靜無波的:“有,賣給誰的都在。”

麵前的人不是唐子期又是誰?他將一本燒的半毀的紅書遞過去,上麵最末頁端端正正地勾著新下的生意,四挺老房,楚留香看了名字臉色便沉了下去——

怪香子,鬼道子,神算客和文康子。

四挺上好的老房,竟是給久未出江湖的天山四怪準備的。

而這四人之中,一人迄今在白榜上,另外一人死了,一人失蹤,倒是隻剩下一個鬼道子沒了蹤跡。

唐子期根本沒打算解釋自己拿到賬簿的緣由,隻是將東西交給楚留香便打算走。楚留香微微一怔,忽然憶起現下的自己似乎正戴著蔣懋竹的麵具,見人要走便跟了幾步,待到僻靜處方才問道:“兄台這是……認出了在下的容貌?”

唐子期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一眼麵前的楚留香,或許是因著這人平日太不拘言笑的緣故,麵上的線條都有些冷硬冰寒的味道,此刻他%e5%94%87角微微挑了挑,竟似是心情不錯地言道:“楚兄縱是化成灰,大抵在下都會認得。”

這話的意思其實很簡單,畢竟楚留香這人氣場太過奇特,這世間竟也找不到幾個這樣的奇人。

唐子期說話一向直來直去,隻是這話……怎麼覺得有點像是調?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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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瞠目結%e8%88%8c地看過來,就看到唐子期頓了頓,目光落定在他手中的賬簿上:“賬簿給了楚兄,載在下的情分,在下償清了。”

這一次楚留香沒有動,他隻是垂眸看了一眼唐子期的賬簿,然後抬起頭來笑問道:“兄台怎麼稱呼?“

“我是個殺手,”唐子期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一般,刀削劍刻的臉部線條卻沒有哪怕些許的顫動,他隻是平靜無比地看向了楚留香,就在楚留香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他說了下去:“唐子期。”

楚留香微微動容:“好名字。”

這一次,唐子期沒有說話,他隻是極小弧度地挑了挑%e5%94%87,然後揮揮手轉身大輕功離開。

楚留香重又翻開了手裡的賬簿,隻覺唐子期這人當真是捉摸不透的很,然而事實並不容他多想,因為他看到了上麵訂購者的名字——

漣瑤。

林家棺材鋪的老房成名百年,已是有了一套不成文的規矩,譬如買家不管多麼名震天下,若是想要買到一挺老鋪的棺材,定要%e4%ba%b2筆題上真名姓,否則縱是交了黃金萬兩,亦是不賣的。

然而這名字,竟赫然便是漣瑤的字跡不假。

楚留香到過絳香樓那麼多次,竟然沒有任何一次像是這次心情一樣沉重,他拖著腳步一步步登上絳香樓,那心底卻是一點點冷了下去。

絳香樓笙歌曼舞,一如既往。

楚留香輕叩了幾聲漣瑤的房門,然後門應聲而開,裡麵的女子軟軟笑道:“公子可是走誤了?”

漣瑤顯是沒有認出楚留香的模樣的,楚留香便也不點破,隻是站在門前略略壓低了聲線,較之以往的無端風流多了三分沉穩笑意:“在下蘇州蔣懋竹,素聞漣瑤姑娘美名,冒昧來此還望見諒。”

漣瑤便打量了蔣懋竹一番,虧得這蔣懋竹本身亦是個堂堂相貌,看上去亦是不似什麼登徒子,何況這一身雲絲錦緞非富即貴,漣瑤思忖了一小會,便巧笑倩兮讓開門:“凡事定是隨緣,蔣公子請。”

‘蔣懋竹’跟進門去,便見漣瑤將窗子虛虛掩上,然後素手執香點起來細細插在香爐中,方才坐到案前伸手添茶:“蔣公子此番來北城,可是有何要事?”

幸好楚留香本就是此道中人,待女子自是在行的很,索性悠悠言道:“友人過世,吾此番來,是要去一趟林氏棺材鋪尋一口上好楠木老房。”

漣瑤聞言,倒茶的手瞬間一頓,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添滿茶水問道:“蔣公子,可是今日方至北城?”

蔣懋竹細細看著漣瑤的一舉一動,聞言便是緩緩笑了,語聲不緊不慢:“在下之前到過一次林家棺材鋪,聽聞漣瑤姑娘,乃是最後該處最後一個主顧……”

話音未落,適才還言笑晏晏的佳人驀地臉色一變,瞬息起身竟是徑自將桌布向楚留香掀了過來,哪還有往時嬌嬌弱弱的樣子。

那桌布下竟是密密麻麻的銀針,針前一點紅印顯是淬過劇毒的,離的距離太近,楚留香臉色微微一變,剛想閃身遁走便見窗子不知何時竟是開了——

一個偌大的東西架在窗沿處,密密麻麻的針徑直射了進來,不偏不倚將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