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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經曆過如此真實的戰爭。死亡似乎觸手可及。每個人都心驚膽戰的活著,努力的呼吸著,就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氣一樣。日本人徹底毀了這所城市的安寧。每個人臉上都是愁雲慘淡,漸漸地變得麻木起來。

11月12日,中國軍隊撤離上海,日軍在上海為所欲為。杜公館還是比較平靜的,也是在這個期間,權誌龍才真正的感覺到杜月笙的強大。杜公館依然每天太平,隻有大太太偶爾戴著佛珠念叨一聲阿彌陀佛。杜月笙的幾房姨太太心照不宣的在小佛堂裡念經,仿佛這樣,上海的太平就會到來一樣。慕容灃的消息也隻能從報紙上看到,似乎,不好,承軍腹背受敵,慕容灃陷入困境。小蘇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少。他知道,小蘇現在是迫切的想要回到承州,可是她不能,小蘇一向懂事,不欲成為任何人的負擔。

這裡的每個人其實都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除了權誌龍,他是在和平時代長大的,對於戰爭的概念非常模糊。戰爭籠罩在整個上海灘,權誌龍覺得被這種死亡即將到來的氣息給憋得喘不過氣來了。他現在每天都將四少給他的那把槍揣在身上,這是一種對危險的預知。這天晚上他完全睡不著,隻好起身走出杜公館,準備在法租界晃悠晃悠的。

日本人還是不敢在這裡放肆,但是他們好像故意要挑起事端,故意挑釁,權誌龍看到不遠處有幾個日本人罵罵咧咧的,然後轉身準備離開,隻罵一聲晦氣。權誌龍剛走出幾步遠,就聽到小女孩不停的哭喊,在寂靜的夜裡,這種哭聲有些滲人,他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咬牙轉過頭小心往前走去,隻要幾步的距離就出了法租界。

這一天晚上月光特彆的亮,照在權誌龍的側臉有種殘忍的感覺。一個看起來不足十歲的小女孩被一個日本人壓倒在地,打著補丁的裙子被撕爛扔在一旁,日本男人嘴裡發出□□的笑聲,小女孩還很小,根本不知道這是在乾什麼,隻是本能的畏懼,本能的抗拒著。她就像是破碎的洋娃娃一樣任由日本男人擺弄,小女孩的掙紮對於男人來講,好像更加有趣了一點。即使來到民國,即使見過那麼多在現代不曾見到的光景,但是他的心還是向著光明的,他甚至還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和平時代不久後總會到來的。

這一刻,他的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陰著臉拿出槍,按照四少教他的方法,仿佛四少就在身邊一樣,他完全就是個好學生,砰的一聲,日本男人的笑聲還有動作戛然而止。小女孩茫然的看向他,眼裡完全失去了希望。權誌龍呆呆的看著手裡的槍,感覺臉上有些涼涼的,他木然抬起手往臉上抹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潸然淚下。

恍然明白,在這個時代,法律是沒有用的,甚至壞人也無法得到製裁!他想起了四少說的那句話,在這個時代製服敵人的唯一辦法就是殺了他!不留一絲餘地的殺了他!他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比如隻是打暈他,可是有用嗎?會有人來懲罰他嗎?不會。他明天依然會對著其他的小女孩這樣,依然會有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受到最嚴重的傷害。

權誌龍帶著沉重的神色走了過去,%e8%84%b1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小女孩身上,看著日本男人腦袋被打開花了,鮮血直流,似乎在臨死的前一刻他還在享受著弱小掙紮的筷感,臉上還帶著讓人厭惡到骨髓裡的笑容。小女孩的眼睛有些失神,然後半晌之後終於嚎啕大哭起來,帶著血痕的手指緊緊抓著西裝外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娘死了!我娘被他殺了!娘……娘她不讓我出來,但是我害怕!我好怕!”

他探出手滿臉悲憫的用粗糲的手指擦了擦小女孩奪眶而出的眼淚,然後扶著她起來,她膝蓋已經摔爛了,正在突突流血。即便這個小女孩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權誌龍心裡難受得跟針紮一樣。他沒有說話,隻是將小女孩背了起來,然後迎著月光走向大街,“告訴我你家在哪裡?哥哥送你回家。”

小女孩趴在他背上哭了一陣之後,有些模糊不清的告訴了他一個大概的地址。

權誌龍聽了之後不免一愣,這是他去年被許文強救下之後住下的地方,雖然隻住了一個晚上,但是他印象很深。

緊緊關閉的大門,牆壁上掛著生鏽了的信箱。權誌龍敲了敲門,緊接著聽到一陣腳步聲,屋裡點著煤油燈,有些暗,權誌龍什麼話都沒說,將孩子放了下來,滿臉複雜的看著許文強道,“這是你們這裡的孩子嗎?”一個中年男人滿臉心焦的衝了過來將小女孩抱在懷裡,“怎麼不在家好好呆著?”

小女孩撲向男人,嚎啕大哭,“阿爹,娘死了,娘她被日本人殺了!”

隻是短短的一句話卻讓男人險些摔倒在地,他抱著女孩哭得有些讓人動容,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男人有滿肚子的話要問,甚至恨不得現在就提刀殺光了日本人,可是在孩子麵前,他都忍了下來。

權誌龍握緊雙拳,語氣有些冷,“現在什麼世道,不要再讓小姑娘一個人在家了。”說完之後他就準備離開了,許文強叫住了他,“謝謝。”權誌龍沒說話隻是頓了頓,然後離開。

走在大街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甚至能夠聞到空氣裡都帶著一股血腥味。

上海淪陷,受苦的還是老百姓,他不知道杜公館還能撐到什麼時候。他也不知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能不能護著小蘇。也許,回現代的事情該提上日程了。不管是小蘇還是他,都無法改變一個時代必然要發生的曆史。中國抗戰八年,這八年有多少變故,他不知道,他更不敢去想那麼多。之前一直呆在法租界,所以隻是對待外麵的世界知道一點皮毛,可是,今天他徹底感受到了,上海現在真的淪陷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走進衛生間,他洗了洗自己手上的血漬,抬頭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想要扯扯嘴角笑一笑,卻發現根本辦不到。

他殺人了。

可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負罪,因為他救了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他沒經過那裡,那個小女孩會遭受怎樣非人的折磨。這種人,死一千次都是多餘。

這一天晚上,他一夜未眠。想的都是怎麼說服小蘇跟他一起離開這裡。

第二天,吃完飯三姐叫住了他,三姐抱著孩子站在花房裡,探頭看了一眼周圍,發現沒人這才皺著眉頭嚴肅道,“誌龍,我打聽過了,過幾日會有一艘船去美國,你帶著小蘇離開這裡,躲得遠遠的。”權誌龍心裡一驚,問道,“三姐你呢?”

三姐苦笑道,“我就不去了,四弟一個人在承州我不放心,孩子還這麼小,船上得呆一兩個月,他受不了的。”權誌龍動了動嘴%e5%94%87,還是沒有說什麼,他沒有那麼多國仇家恨,他隻想帶著小蘇離開這裡,遠遠地。“小蘇她不會跟我走的,三姐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她放不下承州,放不下你和四少。”

“她放不下也得放下!”三姐抱緊懷裡的孩子,一臉正色道,“我是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妹妹有任何危險,小蘇她什麼都沒有經曆過,你不知道,父%e4%ba%b2臨死除了不放心江北六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蘇。我已經和杜伯伯說好了,過幾天他就安排你和小蘇上船。”

“三姐,我也想帶小蘇走,不是去美國,而是去一個不會有戰爭的地方。”權誌龍同樣嚴肅道,“三姐,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請你務必要相信我。我要帶小蘇離開,永遠不會回到這裡。帶小蘇去一個她永遠也找不到江北六省的地方。帶小蘇去一個她永遠也不會有危險的地方。”

等到三姐和權誌龍從花房出來,三姐臉上還帶著匪夷所思的神色。但是眉目之間是堅定。

永遠不會有戰爭,永遠不會有危險。的確很誘人。

她希望自己的妹妹去這樣的地方,然後永遠不要回來。

慕容家為了江北六省付出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她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妹妹再這樣。

當天晚上,三姐將孩子交給方嫂,然後把小蘇和權誌龍叫到房間,三姐看向小蘇認真問道,“小蘇,你聽不聽姐姐的話?”小蘇不明所以,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誌龍,你真心歡喜小蘇是吧?”三姐問道,權誌龍堅定的點了點頭。

“那好,小蘇,父%e4%ba%b2和母%e4%ba%b2都不在了,按理來說,應該是四弟來管你的婚事了,但是四弟不在,你應該聽我的對吧?”她的妹妹還這麼小,她怎麼忍心讓她為了江北六省而一直置身於這種危險的境地。

小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看了一眼誌龍,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我要你嫁給誌龍。”

她是個自私的人,她其實很想好好為妹妹挑選妹婿,她的妹妹值得更好的。可是,她不希望她的妹妹為了江北,嫁給一個根本無法給她幸福的男人,無論那個人的背景有多麼雄厚。權誌龍是最好的人選。對不起,小蘇,姐姐真的不想讓你犧牲,姐姐希望你一輩子都好好的。所以,她願意去賭,賭權誌龍說的話都是真的,賭他真的能給小蘇一個沒有戰爭的未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小蘇沉默不語,權誌龍靠在一邊的牆上發呆。

三姐起身來到書桌前,拿起筆,在紙上一筆一劃的寫著。

一刻鐘的時間,三姐將紙放在小蘇手裡,笑道,“我這個長姐今天為你寫下婚書,以後,你不隻是慕容家的人了。以後,你要聽誌龍的。”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1933年11月25日。

小蘇,原諒我,我不想有一天保護不了你,眼睜睜看著你被壞人欺負。所以,我隻能帶你走。帶你去我的時代。

作者有話要說:

☆、第 22 章

“走!”三姐轉過頭,肩膀微微抽搐著,聲音有些哽咽。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讓妹妹去一個連她都不了解的地方。可是上海已經淪陷,四弟如今腹背受敵。她決不允許自己的妹妹為了這一切犧牲。

“三姐!”小蘇無力的掙紮著,癱軟在權誌龍懷裡,她嚎啕大哭,“三姐,你不能讓我走,三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我聽話,我會聽話,三姐,你彆讓我走,三姐,姐姐!”權誌龍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小蘇哭得太悲愴,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傷心難過,似乎那個理智溫婉淡然的小蘇一瞬間就成了小孩子。其實,小蘇還隻是一個孩子,她還那麼小。

“小蘇,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姐姐,你就走!永遠不要回來了!慕容家不需要你付出!以後你再不是慕容家的人了!”三姐憋著眼淚,她怎麼舍得自己的妹妹離開自己,她也舍不得,可是事到如今,她沒有辦法了。她比小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