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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正年扶額在邊上歎氣, 似是對謝深玄這過分直白的手段有些無言,那名玄影衛卻用異常震驚般的神色看著謝深玄,顯然他心中謝深玄的形象, 與如今謝深玄的反應,實在不怎麼相符。

可諸大人處還需他回應, 他得趕回癸等學齋布置, 不能在此處多?留, 這兒的樂子看不下去,他便也隻?能戀戀不舍,再三回眸。

謝深玄已有些想不明白他在玄影衛眼中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了, 他沉默著先等著那玄影衛離去,又在原處稍留了片刻, 等待學齋那邊準備完畢。

嚴斯玉倒是又驚又懼,他在原處猶豫著, 顯是很想同謝深玄說幾句話, 借機關心關心謝深玄那險些染上的“病情”, 可他還?是心有疑慮,哪怕醫官已如此說了,他卻仍在想著這病是否真不會傳染,謝深玄到底是不是無礙。

他想,若是普通病症,那便也罷了。

他自幼文?武兼修,身?體強健, 什麼頭疼風寒,抗一抗便過去了, 那張臉他實在喜歡得緊,他願意為美?人冒險, 可疹子不一樣?,他們還?說這東西會留疤,若是他臉上出來幾顆,那他這輩子,豈不是便毀了大半。

至於?謝深玄……他已碰到那染病的學生了,雖說這般的大美?人的確少見,可若為了這一張臉毀了自己的臉,那可便不值當了。

想到此處,嚴斯玉抖開玉骨折扇,訕訕同?謝深玄笑了笑,而後?移開目光,一把擋住了自己的臉。

他心中所?想,有大半都露在他頭上的紅字裡。

謝深玄一字字看過,倒是不怎麼覺得驚訝,他本就對嚴斯玉的本性極為了解,這些想法也不怎麼出他預料,反正嚴斯玉如何想都與他沒有關係,那又不是諸野,他當然懶得理會。

他心中想法初現,再回眸朝學齋那處一掃,竟真的見諸野自長廊下過來了,方才他與諸野結伴離去,那些人是看得真切,可回來時他身?邊已不見了諸野人影,而他自己也做了解釋,說是玄影衛中有些公事,諸野不過與他同?行幾步,便已趕回玄影衛去了。

如今諸野來此處的方向,也正是自太學之外而來,他默聲不言走到此處,將目光在場上眾人身?上一晃,而後?便徑直朝著人群之外的謝深玄走去,這舉止看起?來沒有半點猶疑,像是還?不知今日這太學內,究竟都出了什麼事。

有幾名監試官倒還?是好心,也帶了一些刻意討好玄影衛的意味,急匆匆便要攔下諸野,以?免他真不知情,直接到了謝深玄麵?前?去。

“諸大人,聽聞太學內有學生染了能夠傳染的病症。”那監試官急匆匆解釋,“謝大人可方同?他接觸過。”

諸野:“……”

另一名監試官也點頭,道:“醫官已來看過,說是沒什麼問題,可我想這等病症,總該有個秘而不發的階段。”

嚴斯玉本在聽他們說話,他心中覺得畏懼此事本是人之常情,諸野應該也不會那麼傻,可他總不能被諸野比下去,怎麼也不能自己一人出醜,他便也往上添油加醋,說:“可那病症嚴重時可會起?不少疹子,還?會留下疤痕,諸大人,您若真中了,怕是要麵?容儘毀。”

諸野:“……”

諸野還?是不說話。

他十分客氣同?幾人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聽見了他們所?說的話,而後?仍不停腳步,要朝謝深玄那邊過去。

那監試官急忙再攔住諸野:“諸大人,您是沒聽明白嗎?”

諸野這才開了口?,道:“聽明白了。”

監試官:“此事凶險——”

諸野:“我不介意。”

此事本是他與謝深玄二人的謀劃,他心中清楚這天下根本沒有這等病症,當然不會畏懼,而他心中清楚得很,就算今日太學之內,真有了這等病症,謝深玄又因此染了病,他也絕不會因此而留在原處,躊躇不定。

“皮囊而已。”諸野淡淡同?那幾名監試官說道,“我不介意。”

謝深玄:“……”

謝深玄就在數步之外,諸野的字字句句,他都聽得真切。

哪怕這隻?是一場戲,可這話語自諸野口?中出來,他便還?是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好似心跳忽而便快了一些,他有些不安,伸手按住心口?,像是以?為這般動作,便能平複他心中的異樣?。

這動作果然毫無效用,他每日看著諸野的臉,便免不了要覺得心跳微促,這看起?來才像是什麼古怪病症,他一定要找個機會,尋大夫去看一看。

那些監試官怔了怔,已不敢再去阻攔,諸野也懶得同?他們繼續廢話,直接抬步朝著謝深玄走了過來,謝深玄更?壓不住唇邊笑意,不由抿唇同?諸野笑,再一看諸野身?後?的嚴斯玉與那幾名監試官,人人頭上飄著紅字,有在心中想著諸謝謠傳的,有感歎諸野貼著瘟神不怕死的,還?有嚴斯玉這般咬牙切齒,滿心怨懟。

而後?他這眼角餘光,便瞥到了在更?遠一些地方觀試的前?三等學齋的學生們。

嘖……嚴漸輕怎麼又在罵他公狐狸。

這一回,他心中並無多?少怨氣,隻?是彎起?眉眼同?諸野笑,待諸野走到他身?邊,他方故意開了口?,笑%e5%90%9f%e5%90%9f道:“諸大人真是好膽量。”

諸野:“……”

諸野略有些無言看著他。

“這病症可會毀人麵?容。”謝深玄低聲說道,“諸大人難道不怕嗎?”

諸野:“我不靠臉吃飯。”

謝深玄笑了笑,後?頭的話,他不敢說出口?,便也隻?是在自己心中想一想作罷。

他想,諸野的麵?容也生得很好,他一向覺得,京中那麼多?武官,諸野的身?量與麵?容,都能在其中奪得第一,若真有他今日胡亂瞎編出來的病症,那諸野這樣?一張好看的臉,無論如何都不能在此處毀了。

可諸野垂下眼睫,一眼自他麵?上掃過,又喃喃多?補了一句,道:“反倒是你。”

謝深玄:“……我?”

諸野道:“醜一些也好。”

謝深玄怔了片刻,忽而意識到諸野這句話像在罵他,哪怕這不是平日的諸野會說的話,他卻還?是忍不住挑眉,道:“諸野!”

諸野:“……招蜂引蝶。”

謝深玄:“你說什麼?”

諸野已移開了目光,他這神色,同?謝深玄方才與他在癸等學齋內相見時,並無多?少變化,可不知為何,謝深玄卻覺得他的心情好像不怎麼好,可至於?這不好究竟在何處……

諸野不說,謝深玄自然也猜不出來。

他真是不喜歡這種悶葫蘆。

凡事都憋在心中,到底為何不快,因何不滿,一件一件都得他去猜。

偏偏他向來不會兼顧他人心意,從來看不透他人心中想法,好容易有了這般能夠堪透他人心思的能力,卻又偏偏看不穿他最想看清的諸野。

他隻?能收回目光,帶著滿心怨懟,小聲嘟囔,道:“不胡鬨了,談正事。”

諸野卻反問他:“還?有什麼正事?”

謝深玄:“……”

是,趙玉光之事,他們早已全部?布置妥當,現下隻?需請監試官們移步癸等學齋外便好,而今日的小試,除了趙玉光需要他多?想外,其餘學生都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確是沒什麼正事需要同?諸野談了。

可既是如此,諸野特意跑過來做什麼?

謝深玄蹙眉抬首,看向諸野,正要詢問,卻又見幾名太學內的散役過來了,他們已在癸等學齋外為諸位監試官布置了桌椅,一切也都已經準備妥當,應該該要請諸位大人移步,前?往癸等學齋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事情到了此步,謝深玄的胡編亂造總算要告一段落,他略鬆了口?氣,見著幾名監試官均要移步前?往癸等學齋,他便落了他們幾步,跟在監試官之後?,保持著一個不會令那些人心生驚懼的距離,同?諸野一道也朝著癸等學齋過去。

方到學齋對麵?的長廊下,謝深玄便已看見了太學內散役布置的那一排桌椅,時間倉促,他們來不及有更?多?準備,也隻?是不知從何處拉了兩排座椅,置於?長廊之下。

相隔一個小院的學齋拉開了一扇窗扇,令人能看清那裡麵?的境況,謝深玄抬眼朝內看去,便見趙玉光緊張坐在學齋內的古琴之後?,低垂眼眸,攥著自己的衣袖,誰也不敢去看。

他聽見外頭的聲音,微微抬首,朝外看來,監試官他一人都不識得,他雖有些緊張,可也還?能夠忍耐,而眾人皆知此處有疫病,除了不得不來此的監試官外,那些太學學生們是一個也沒有來,那自來也就是說,在外頭看他彈琴的人數,比起?正常考試,已少了一大半,更?沒有那幾個令他萬分驚懼,反複在他的噩夢之中出現的麵?孔。

趙玉光多?少放心了一些。

他急促的心跳稍稍平穩,稍稍略鬆了幾口?氣,再小心翼翼朝後?張望,待他看見站在人群之外的謝深玄和諸野時,那最後?一絲不安也已煙消雲散,好像隻?要有諸野和謝深玄兩人在此處,他便不會有那般幾近恐慌的感受。

謝深玄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彎起?唇角,對趙玉光露出一個極為溫和的笑。

趙玉光深吸了口?氣,抬起?手,將手按在了琴弦之上。

先生為他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那接下來,已該輪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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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深玄看見學齋中的趙玉光時,便注意到了趙玉光與往日有些不同?的模樣?。

他不知諸野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自他所?在之處遠遠看去,趙玉光麵?上帶了些紅斑,看著有些滲人,雖不知近看效果究竟會如何,可從那些監試官的距離去看,這病症看起?來自然是極為真切的。

他不由稱讚:“都說玄影衛擅長喬裝打扮,諸大人這技術,倒還?真不錯。”

可諸野掃了他一眼:道:“不是我。”

謝深玄稍有驚訝,倒還?不及追問,諸野已為他做了解釋,道:“你應當知道,玄影衛內,尚且還?有細分,專擅易容喬裝的,是衛所?內專司情報的分支。”

謝深玄不由便想起?了方才同?他說話的那名醫官,那也是喬裝打扮,他便問:“是方才那名醫官?”

諸野答:“也不止他一人。”

這回答著實超出謝深玄所?想,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同?諸野說了一句需要諸野幫忙,諸野便不知從何處,好似一氣忽而便尋了這麼多?玄影衛來幫忙。

他再想起?方才那醫官所?說的話,不免便道:“都是下了值閒著沒事乾,聽聞您有事相求,便特意不休息趕來此處相助?”

諸野:“……”

謝深玄笑了笑:“看來諸大人很得屬下喜歡啊。”

諸野沉默了片刻,方稍稍移開目光,道:“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