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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字!”

謝深玄微微頷首,顯是對裴麟的自覺很?是滿意,更不免完了彎唇,道:“好,我回?頭再為你二人?寫幾張字帖。”

裴麟用力點頭:“謝謝先生!”

他蹦蹦跳跳走了,謝深玄唇邊還帶著笑,隻?覺裴麟可比他那惹人?生厭的兄長可愛多了,有這般聽話的好學生,他不由心?情愉悅,而後側眸回?首——正見諸野雙眉緊蹙,以一種頗顯得?古怪的神色看?著他。

謝深玄心?中一沉,忽而意識到了另一件極為緊要的事情。

方才諸野還傘時?說,他想留在此處等候雨停,而他剛剛也說……他要回?書齋,等雨小一些再回?家。

那接下來——

他不會?要和諸野在書齋內獨處吧?!

謝深玄咽一口唾沫,道:“我……我還是去看?看?裴麟與帕拉字練得?怎麼樣了吧。”

他正扭頭要溜,諸野卻忽而發言詢問:“你在教他練字?”

謝深玄:“對……對啊。”

諸野:“……你寫的字帖?”

謝深玄:“……是。”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每說一個字,諸野的心?情便似乎變得?更差一些,他不敢再有言語,隻?是訕訕移過目光,一時?連解釋都已不想了,隻?恨不得?快些從此處溜走,以免待會?兒他再冒出什麼惹諸野厭惡的驚人?之語來。

可諸野卻又叫住了他。

“謝大人?。”諸野的語調中並無多少情感變化,“你想看?補試答卷。”

謝深玄頓住腳步。

“我已令人?將試卷拿過來了。”諸野道,“就在你書齋內。”

謝深玄:“……”

謝深玄訝然看?向諸野,好一會?兒才回?神想起自己今日中午同伍正年說過的話,他想看?一看?學生們補試與終試的答卷,而伍正年說此事手續繁雜,或許需要幾日才能將禮部封存的試卷拿下來。

那時?諸野恰好進了書齋,聽到了他二人?交談的後半段,可他並未多言,也不曾表現出對此事的任何興趣,謝深玄自然也沒想過,諸野竟然會?主動助他,幫他將那些試卷帶過來。

謝深玄有些不知該說什麼話才好,他怔了片刻,下意識道:“可……”

諸野微微移開目光,道:“小事而已。”

謝深玄:“伍兄說過,調卷之事,程序複雜——”

諸野平靜道:“玄影衛總有特權。”

謝深玄:“……你這是濫用職權。”

諸野:“確實如?此。”

謝深玄:“你這是……”

諸野:“怎麼?你要參我一本?”

謝深玄:“……”

謝深玄閉嘴了。

他終於看?出來了,諸野此刻心?情實在不佳,他若是再往上多說幾句,保不齊還要再惹得?諸野不高?興。

可他實在不知為何如?此,隻?得?疑惑在心?中想,或許是他方才胡言亂語,因還傘之事罵了諸野幾句,這才令諸野有些不悅。

他不再言語,同諸野二人?一道立於廊下,卻顯是多有尷尬,諸野方才對他說了那一通話,令他心?中幾有無數畏懼,而今根本連頭也不敢抬,又過片刻,他方才聽諸野歎了口氣,那語調比起方才的冷淡,已明顯和緩了不少,道:“此事我通報過皇上。”

謝深玄回?不過神:“……嗯?”

諸野:“有聖令,不算是濫用職權。”

謝深玄:“……”

他怎麼也沒想到諸野竟會?如?此認真回?應他那挑刺的言語,隻?是小心?翼翼點頭,卻沒有出言回?應,兩人?便又這麼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倒還是諸野再歎氣開口,蹙眉喚他。

“謝大人?。”諸野說,“你還要在此處站多久?”

謝深玄:“我……”

諸野:“卷子已經?調來了,您若是不看?,我現在便讓人?送回?去。”

謝深玄:“看?!我現在就看?!”

他生怕諸野再有不悅,急忙便令小宋在前領路,他先回?書齋看?看?那些卷子。諸野果然也一道跟上了,就隨在他身後,同他一塊到了他的書齋內。

謝深玄午後便未回?過書齋,自然不知諸野是何時?令人?將學生們的卷子帶過來的,如?今回?到書齋內,他方覺察他書案一側多了兩個貼了封條的木箱,上頭是貼了禮部封條,蓋了尚書大印,還有數人?簽文,顯然不是隨意可以拆開查看?之物。

謝深玄難免略有遲疑,道:“諸大人?,這……”

“無妨。”諸野冷淡道,“撕了便是。”

謝深玄:“呃……”

“通報過皇上。”諸野道,“你看?完卷子,我再去尋人?封上。”

謝深玄:“……”

依謝深玄在朝中這五年的經?驗而言,這等加印封條,還有這麼多人?簽文,若是撕了要再封上,那可是了不得?的麻煩事,依照常理規章走一遍,隻?怕沒有月餘功夫難以收尾妥當,那可是數不儘的文書公函,謝深玄光是想一想,便是止不住頭疼。

可他看?諸野神色,總覺得?諸野略有不耐,後頭這解釋,倒多像是被他再三詢問的話語逼出來的,他自然不敢再多問,隻?想玄影衛辦事或許沒有他那麼複雜,更不用說諸野手中還有聖喻,行事當然會?更簡單一些,謝深玄乾脆撕了這禮部的封條,開了第一個木箱,方見這之中封存的,是而今太學內所?有學生的補試答卷。

這答卷依據名姓分列排序,好在太學內舍的學生不算太多,小宋助他尋了片刻,便將癸等學齋那幾名學生的卷子找出來了,另一個木箱則是去年年末分齋時?學生們的策論卷子,這是依照學齋分立,極好尋找,謝深玄將癸等學齋學生們的卷子取出,同補試答卷一同擺在麵前的書案上,深吸上一口氣,看?向這些卷子之前,先偷偷抬眼?,瞥了諸野一眼?。

諸野已在書齋內那竹窗邊上坐下了,那處的桌案上擺了茶水,本是謝深玄午休之時?解乏所?用,早已涼透了,諸野倒不怎麼在意,他為自己倒了茶水,抿上兩口,覺察到謝深玄目光,方抬眼?朝他看?來。

謝深玄急忙垂下目光,假裝將注意放在眼?前的答卷上,匆匆翻過兩頁,待諸野不看?他了,他又不由壓低聲音,將一旁侍立的小宋喚過來,低聲道:“你去重新沏壺熱茶過來。”

小宋怔了怔,竟下意識詢問:“少爺渴了?”

謝深玄:“……對,渴了。”

小宋連忙點頭:“我這就去!”

他急匆匆朝外?走,到那窗邊時?,諸野卻又叫住了他,朝他招一招手,道:“你過來。”

謝深玄自是注意到了諸野舉止,卻又不敢抬眼?去看?諸野如?何,隻?好豎起耳朵偷聽,隻?聽聞諸野與小宋低語,聲音太輕,隻?有寥寥幾字鑽入他耳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雨中太冷。”諸野低聲說,“你去尋個手爐。”

謝深玄想起諸野身上的傷,那日諸野流了不少血,想來難免體虛,今日這雨這麼大,他當然要覺得?冷,謝深玄不由稍鬆了口氣,想著幸虧自己注意到了此事,令小宋去倒了壺熱茶,好歹也能令諸野暖暖身。

可他翻過手中答卷,卻又忍不住在心?中暗罵自己幾句,他偏要自己往身上攬事,諸野身體如?何,同他又沒什麼關係,諸野自己都要逞強……活該讓他逞強。

有諸野在此處坐著,謝深玄實在難以維持鎮定?,他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令自己重新冷靜下來,真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學生們的補試卷子上。

他一一翻過癸等學齋這八名學生的答策論卷子,卻越看?越覺得?心?緒不平,他一一翻過這八名學生的答卷,裴麟和帕拉在他的預料之內,裴麟隻?寫了個名字,交了白卷,麟字還寫錯了,帕拉的卷子則充滿了創意,先是漢文,而後是胡語,最後乾脆扭曲成了一幅畫,謝深玄看?不懂,甚至多看?一眼?都覺得?頭疼。

趙玉光和陸停暉的文章寫得?很?好,單論這文章而言,謝深玄覺得?他們已可以進入前三等之列,他二人?得?分也的確是甲等,算得?上是這癸等學齋的希望。洛誌極的文章則完全跑偏,已經?同這題目沒有什麼關係了,他通篇宗教研究,文筆雖是不錯,可因為偏題,到最後也隻?得?了低分。

除他三人?外?,葉黛霜的文章也令人?眼?前一亮,隻?是不知為何,時?事策論中加入了大量自行杜撰的小故事,洋洋灑灑數千字還收不住尾,最後據伍正年所?言,收卷時?她?還沒寫完,以至於這文章有頭無尾,最終隻?評了個丁等。

柳辭宇和林蒲隻?能算是中規中矩,大概是超常發揮才能勉強擦邊通過補試的成績,可總體看?來,眾人?的水平還是超出了謝深玄的預料,不像是他所?想的“癸等學生”能有的高?度。

他不由歎了口氣,隻?覺得?自己這太學先生的路途,算得?上是艱難困苦,若要將這些學生一齊拉扯合格,恐怕絕非朝夕能成,他今年能不能成,隻?怕都不太好說。

謝深玄又翻開另一側的分齋小試的答卷,分齋之時?,除卻策論之外?,還有其餘科目的小試,有些雖無答卷,更重實操,可也在那卷上留下了分數,他隻?需將這卷子再看?下來,應當便能對學生們的成績有些直觀體驗了。

當然,謝深玄覺得?,他就算不看?,這體驗也已經?有了。

他歎了口氣,還是決定?先從策論的卷子看?起。

如?今天已入夜,外?頭雨聲淅瀝不止,諸野身後那窗戶開了條細縫,那外?頭的寒風自窗中灌進來,有些微寒,謝深玄搓了搓已經?冰涼的手,還未有更多反應,諸野忽而動了動,將那窗戶關上了。

謝深玄也不敢抬頭,沉默著翻了兩頁策論答卷,耳中聞得?外?頭傳來的輕微腳步,不由抬手,見小宋端著托盤,上頭放了他方沏好的茶,徑直朝謝深玄走過來。

他到謝深玄身邊,謝深玄將聲音壓得?更低,道:“給?諸大人?送過去。”

小宋一怔,遲疑問:“可……少爺,您……”

謝深玄:“去。”

小宋:“……”

小宋頓住腳步,朝著諸野走過去,為諸野換下那已涼透的茶水,諸野略有些驚訝,抬眼?朝謝深玄看?來,謝深玄卻連腦袋都沒抬,翻著手中的文章,清了清嗓子,道:“我夜中喝了茶睡不著。”

諸野:“……”

謝深玄:“你們玄影衛能乾,反正你不需要睡覺。”

諸野:“……”

謝深玄:“多喝點。”

說完這句話,他便死死盯著麵前的卷子,怎麼也不肯抬頭,屋中靜了片刻,小宋又朝這邊走了過來,湊近謝深玄身側,謝深玄正想問他要做什麼,小宋已將一隻?手爐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