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了債，包濂遊走在幫派之間，做那些他本一輩子都不願意碰、現在一輩子都不願意讓妻兒知道的活兒。

為了家庭和工作兩頭兼顧，那段時間包濂每天幾乎隻睡三個小時。

夏漫不願看到他這樣，病沒好透便停了藥，瞞著包濂說自己已經恢複了健康。

包秋實一天天長大，他是個沐浴在愛中的孩子，生活並不富裕，但父母會努力給他一切想要的，或至少是能代替的東西。

他從不覺得自己窮，他知道每個家庭都不相同，沒必要因為吃的東西比人家便宜幾塊錢而自卑。

包秋實七歲的時候，也就是夫婦倆終於把身上背的債還清的第二年，夏漫舊病複發，住進了醫院。

他想為爸爸媽媽做些什麼，悄悄跟在包濂身後想幫上父親的忙。

那個晚上他看見父親把一具七零八碎的屍體裝進蛇皮袋，拖行、拋屍，若無其事地回家。

他看見父親和一個陌生女人勾肩搭背，女人塞給他錢，他%e5%90%bb了女人的手。

包濂在很久以後才意識到包秋實開始疏遠自己的原因，但他那個時候無能為力。他自己一個人教不好孩子，夏漫的病情又一天天加重，他幾乎崩潰，他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做了太多惡事，因此老天奪走他最愛的人來懲罰他。

夏漫死後，包濂帶著包秋實又過了一段日子。斟酌之後他金盆洗手，第四次參加考試之後終於成功進入了管理局的警衛司。

包濂在那兒待了六年，工資不高，但也可以養活他和兒子。他攢錢搬出了原先的出租屋，在更熱鬨的地方租了一套房。

再之後他遇見了林烈之，加入了他的隊伍，進了討伐司。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但包濂依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殘缺。

他閉目躺在那兒回想夢境，順便回憶了自己的前半生，他想說自己的生活狗屎不如，但思及家人和隊友他又說不出口。

“包濂？包濂？”

聽到有人叫自己，男人睜開眼從地上起身，是葉爾莎。

“你躺在這兒乾什麼？”她問，“訓練室可不比休息室舒服。”

包濂從地上起來，踢開腳邊的一隻杠鈴，突然問：“你多久沒回家了？”

葉爾莎向他投來詫異的目光，包濂意識到自己問到了人家的隱私，打著哈哈道：“沒什麼，隨口一問，你不回答也沒事。”

葉爾莎笑著搖頭，道：“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你這麼一提，我好像也有幾年沒回去過了。”

“過兩天休假，你不想回去看看？”包濂又問。

葉爾莎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在眼底掃下陰影。

“我沒想過，”她道，“說不定時間真的夠……謝謝你，包濂。”

她打開電子腦開始翻近日的航班，確定完日期之後火速訂了機票，後天便要出發。

包濂的假期沒什麼安排，他不可能留兒子一個人在家待過一個假期，當然，包秋實也不可能願意跟著他到外邊去旅行，包濂隻能待在家裡。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舉著杠鈴，陳雪非大概是從遊戲室跑出來，大呼小叫道：“包大叔，你介意今天晚上家裡多加一雙筷子嗎？”

“倒是不介意，怎麼著，你要來蹭飯啊？”

“我爸媽今天晚上不在家，一個人吃飯怪冷清的。我問了包秋實，他說儘管去。”

包濂翻了個白眼，哼道：“好一出先斬後奏。”

“要不是你在家裡地位太低，這出先斬後奏也演不起來啊。”屈文勾住包濂的肩，笑道。

“你來嗎，驅蚊？”陳雪非問。

屈文看了眼包濂，後者歎了口氣，道：“再多一雙筷子也不是什麼大事，當團隊聚餐吧。”

陳雪非聞言飛速把葉爾莎也給叫上了，他剛想打電話給林烈之，屈文立刻製止了他：“彆惦著你林哥了，人家估計在美滋滋籌劃蜜月旅行呢，你敢現在去打擾那倆嗎？”

陳雪非預想到明烑看屍體的眼神，打了個寒戰，忙道：“不敢不敢，我哪敢破壞他們的二人世界。”

這兩天他們都不值班，下班的時候他們去了一趟百貨商場，買了一堆今天晚餐要用到的食材。

時值暑假，包秋實剛好在家，他對每個客人保持微笑，看見包濂便撇下嘴角，提著一袋子食材徑自去了廚房。

包濂摸摸鼻子沒說話，目睹全程的陳雪非在一旁笑得發抖。

時間已經不早，由於一客廳人還餓著等吃飯，包秋實擠進了廚房，和包濂一起準備晚飯。

陳雪非吸著橘子果凍坐在餐桌邊，看著包秋實嫻熟地給土豆削皮，從頭到尾不見斷的，湊上去道：“我也想試試。”

包秋實便把小刀給了他。

陳雪非的母親得了空便會做飯，他家的廚具齊全，土豆這類東西總是交給自動剝皮機一並解決，他這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用小刀削土豆。

陳雪非屏住呼吸，把土豆削了一半，不想手一抖，小半塊土豆帶著坑坑窪窪的土豆皮一起掉進了垃圾桶。

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削完剩下的土豆，連帶著刀一起交給包秋實：“救命，我看你做感覺很容易，你經常做飯嗎？”

“他不在家的時候我會自己做，”包秋實拿過另一個土豆，邊削邊答，“畢竟看得過去的外賣都不便宜。近些年好點了，不過習慣很難改。”

陳雪非盯著那條直直垂入垃圾桶最底端的土豆皮，若有所思。

一頓晚餐在歡聲笑語中過去，包秋實並不是什麼認生的人，繼陳雪非之後，又與葉爾莎和屈文相處融洽。

陳雪非在私下裡常打趣包秋實，說他父親大概是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相處不好的人，被惱羞成怒的少年操縱遊戲人物暴打了一頓。

晚飯之後屈文和葉爾莎又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陳雪非有父母來接他，離開前他背著包濂，衝著包秋實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包秋實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包濂家沒有買洗碗機，平日裡隻有他和兒子兩個人吃飯，很少招待客人，這時候就極為不便，包濂麵對一水池的碗碟，吐出一口長長的歎息。

包秋實送走了陳雪非後來到廚房，和包濂並肩站著，沉默地幫他刷碗。

為了防止包秋實厭煩，包濂全程一句話都沒說，隻在最後道了一句“差不多了，去歇著吧”。

他洗完澡把今天的臟衣服分類塞進洗衣機，剛直起身就看見包秋實站在陽台的門前，低著頭似乎想說些什麼。

“怎麼了？”包濂問，他看見包秋實的拳頭緊握著，像是捏著什麼。

包秋實讓他共享了電子腦。

包濂摸不著頭腦地照做了。

幾秒鐘後，包秋實發給了他一串鏈接，包濂點進去，是一張H城通往首都的列車票。

“一起去首都看看吧，爸。”包秋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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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濂一家的故事本來想在包秋實的夢塔那一節寫的，想了想實在塞不進去，就用番外的形式呈現出來了。

第119章 番外四 少年（1）

林烈之第一次見到明烑是在某次訓練，教官的夢塔裡。

那時他已經加入青訓隊將近半年，對造夢師這個職業已經有了自己的理解。和同期隊員相比更加卓越的天賦和近日覺醒的特殊才能讓他的自信心逐漸增強，小少年認為，要是遭遇了修普諾斯，自己也能有一戰之力。

而教官的夢塔徹底粉碎了林烈之的幻想，他被夢塔裡的巨獸攆得抱頭鼠竄，彆說完成任務，能不能活著離開夢塔都是個問題。

而這隻是個C級的夢塔。☆思☆兔☆網☆

教官讓他取的晶核就在他身後的巨獸頭頂，但林烈之連回頭看清它長相的勇氣都沒有，更彆提拿起武器去擊敗他。

少年躲在洞窟的角落，屏住呼吸看著巨獸生著銳利指甲的雙腳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林烈之捂住了自己的嘴，瞳孔因恐懼而擴大。

突然，那巨獸突然停下了腳步。幾秒之後，它在原地晃了幾晃，接著轟然倒地，林烈之感覺腳下的地麵都在因此劇烈顫唞。

他不可置信地在原地坐了一陣，漸漸聽見了外麵的人聲。

林烈之爬出洞窟，被巨獸瞪大的雙眼和脖頸間汩汩流淌的鮮血嚇了一跳。

一塊白骨被扔到了他的腳邊，林烈之困惑地抬頭，看見一個寸頭白膚的少年站在巨獸高聳的脊背上，正用手裡的長刀翻找著什麼。

他的眉眼距很近，這讓他在麵無表情的時候看起來嚴肅而令人生懼。一枚黑色的耳釘綴在他的耳垂上，在陽光下反射的光迷了林烈之的眼。

“第五個。”

林烈之聽見少年如是說。

第五個？第五個什麼？

林烈之迷茫地眨眨眼，半晌他才意識到，那個少年的意思大概是，這是他狩獵到的第五頭巨獸，挖到的第五塊晶核。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用“狩獵”一詞來形容那人的行為，隻是當他日後無數次想起這一瞬間，他會發現再沒有什麼詞比它更貼切。

少年忽視了林烈之，他從巨獸屍體的另一側跳下，林烈之忙繞了過去，躲在巨獸後向外偷偷觀察。

那人在和另一個容姿端麗的少女說著什麼，在斷斷續續傳入林烈之耳中的話語間，他聽見了少女喊她的同伴“明烑”。

明烑，林烈之想自己聽過這個名字。

半年來他交了一些朋友，同寢室的王融時常從彆人那兒道聽途說一些逸事，晚上熄燈前講給林烈之聽。

這些日子，剛來青訓隊沒半個月的明烑成了王融口中的常客。

聽說他是四大家族排行第二的明家出來的，他是養子，過關斬將，在幾百人中脫穎而出，被賦予了“明”的姓氏。

明烑的姐姐明炤是管理局目前排行第一的隊伍裡的引路者，他自己也是引路者，前途和潛力不亞於明炤。

他一來便受到了各個教官手下女孩的喜歡，還有一些慕強的男孩，不過目前與他走得近的隻有一個走偵探路子的鐘韶，其他人暗地裡喊他們金童玉女。

那個少女大概就是鐘韶了，她似乎發現了林烈之，開口道：“它剛剛追的是你？”

林烈之小心地向外側邁出一步，點了點頭。

“你可以繼續找晶核，這隻已經解決了。”鐘韶道。

明烑已經把方才挖出來的晶核擦乾淨收入口袋，他看了林烈之一眼，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他們這次的任務是在夢塔裡找到晶核，每人有一枚就是通關了。但這裡持有晶核的巨獸每一隻都和方才一樣，林烈之追過三隻，沒有一次成功。

鐘韶已經跟在明烑身後離開了，林烈之看著兩人的背影，猶豫片刻，邁開步子追了上去。

下次再遇到方才的狀況，或許就沒那麼好運被人救下了，特彆倒黴的話說不定還會在病床上躺個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