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像是要應和林烈之的話似的，一隻巨大的獸爪呼嘯而至。明烑矮身避過，抱住那條生滿粗硬毛發的前肢，雙腿順勢上勾攀住獸臂，腰腹肌肉驟然繃緊，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那條前肢應聲而斷。

那是一頭熊似的猛獸，兩米多高，幾乎有兩個明烑壯。他趁著熊哀嚎的空擋攀上它的後背，強健有力的兩腿夾住它的頸脖，手掌按住熊的頭側，一把擰斷了它的脖子。

“還不是因為當時除了逃跑什麼都不能做，”明烑拍掉衣服上在搏鬥中沾上的灰，輕嗤一聲，“我們就隻能像幾隻猴子一樣在林子裡跳來跳去。現在你的腿還能跳麼？”

林烈之撥開擋在麵前的巨大的不知名樹葉，笑道：“可以的，甚至還比我自己的腿要方便。我都想把右腿也換了，說不定還能在腳底裝些燃料，在天上飛什麼的。”

“想得挺美，等你發現自己的腿被放在黑市上賣的時候就不覺得有趣了，”明烑輕笑一聲，突然停了腳步，“那家夥似乎在附近埋了個炸彈。那人交給你收拾，我去拆彈。辦得到嗎？”

“當然。”

兩人碰一碰拳，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去。

不知何時，明烑似乎成了林烈之隊伍裡的第六名隊員——不像影子那樣需要指揮的，有自己獨立意誌的隊員。這讓林烈之恍惚覺得回到了七年前，但七年前是他跟著明烑，現在是明烑聽他安排。

林烈之對這一變化頗不習慣，在他看來，明烑是比他好得多的指揮家和隊長，他沒有資格爬到明烑頭上去命令他。

但明烑告訴林烈之這是他的隊伍。沒有人比林烈之更了解自己的隊伍，因此沒人比他更適合當隊伍的指揮官。

“把我當你的隊員用吧。你缺個白兵，我就當你的白兵。當好你的隊長就行了，小鬼。”

時至今日，林烈之依然認為這是一句很少在明烑口中出現的情話。

入侵者所在的位置距林烈之並不遠，很快他便來到了直覺中的異樣之處。

他停下腳步，在灌木掩映中的，是一個趴在樹底下埋著什麼東西的少女。

又是小孩子啊。

林烈之歎了口氣，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背後，輕拍她的肩膀，道：“在乾什麼呢，小姑娘？”

少女一個哆嗦，下意識地拔出槍來，卻被林烈之在手腕上輕輕一擰，槍脫手而出，掉入濕漉漉的草叢。

“你的武器是真的？”林烈之將槍踢遠，問那少女，“你們從哪弄來的槍？”

少女瞪了他一眼，使出吃奶的力氣屈膝頂向林烈之腹部。後者擰斷了她的手臂，接住少女驟然泄了氣的膝蓋將她一把掀翻。

“你叫什麼名字？”林烈之問，抓住少女的大臂將她臉朝下按在地上，“彆亂動，如果你想讓你的另一條胳膊好好的話。”

少女卻突然停了掙紮。她牙關緊咬，林烈之看見有水珠落在了她身下的草葉上。

“你擰，”她抽出另一條完好的胳膊伸到林烈之麵前，“你擰斷好了！剩下這一條胳膊也沒什麼用了，其他東西要不要？眼睛給你，耳朵給你，腦子也給你！”

林烈之眨了眨眼，那條機械左腿碰了碰少女的膝蓋，兩條腿，都是機械的義肢。

“抱歉，有點痛，”他把少女脫臼了的胳膊推回去，後者痛叫一聲，翻著白眼幾乎要昏過去，“彆擔心，胳膊會治好的。不過你得先向被你傷害的人道歉，可以嗎？”

林烈之用束縛帶綁住少女，確保她再做不出什麼傷人傷己的事情之後把人扛在了肩上。

“道你媽的歉，我什麼都沒做錯！死吧，去死！和人類一起滅絕吧！”少女扭動著，在林烈之肩頭拚命掙紮，若不是林烈之將她的腦袋擺向外側，她幾乎就要將口水吐到林烈之臉上。

正當林烈之以為他要忍耐這罵聲一路的時候，少女突然噤聲。她抽搐一下，接著四肢便無力地癱軟在了他肩上。

林烈之似有所覺地回頭，明烑正站在他身後。青年不耐地咋舌，道：“吵死了，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抓到人之後要把嘴堵上？”

林烈之不用看就知道少女大約是昏過去了，明烑對俘虜總是不留情麵。他不會虐待他們，但也不會像林烈之那樣給他們好臉色。

他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聽明烑道：“把她放下，背對著我。”

林烈之依言放下少女，在明烑的授意下按住她的雙肩，讓她背對著明烑在地上坐著。

明烑把手掌按在少女後脖頸的位置，植入電子腦的地方。

林烈之看得清清楚楚，在明烑按住少女電子腦開關的幾秒鐘後，青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不是像影子那樣隱遁入地底，而是像被什麼東西吸進去般，身形扭曲一瞬，緊接著全然消失在了夢塔中。

不知為何林烈之像是見過這一幕，他仍在明烑的隊伍裡的時候……

明烑回來了，甫一落地便報出了一個地名：“石流街236號。和塔外聯係，讓武裝司去那個地方。”

林烈之依言向待命的武裝司發送一條信息，接著問：“你怎麼知道？我記得你之前似乎沒用過這個。”

“最近才發現。”明烑道，沒有透露更多，林烈之知道他等著到夢塔外再交流。

武裝司的效率不可謂不高，不多時林烈之便接到了對麵目標已捕獲的消息，即便少女在現實裡醒過來，她也沒辦法逃走。

那之後林烈之聯係了屈文和包濂，確認炸彈全部拆除之後與他們會合。

從那名少女身上搜出來一把遊戲手柄，是毛勝宇的核。林烈之與葉爾莎確認過毛勝宇的狀態，破壞了核，帶著那名少女一道離開了夢塔。

眾人在休息室交流了此次任務的情況，做完總結之後便各自回家。

報告照例是要寫的，但已經寫了三個月的報告，連陳雪非都逐漸熟練起來，林烈之也欣慰地看到他寫報告的水平一天天進步，在修改上花的時間都少了。

林烈之坐上飛車，在導航上劃拉一陣，目光落在郊區那一片畫紅的街道上。

那是石流街，H城的居民都心知肚明的貧民窟，各類地下交易的天堂和大本營。

“怎麼突然對這條街感興趣了？”

明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時候林烈之才意識到明烑還沒有離開。他立刻關了導航，啟動了飛車：“抱歉，我想起來你之前似乎提過這條街。”

“啊，對，”明烑回答得乾脆利落，“我在被明家撿回去之前就住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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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幻之第六人·烑。

實不相瞞，寶子們，由於我個人的原因，這是我今年最後一次更新了。請大家不要取消收藏，我會再回來的（沒人理你

第50章 第五十章 再逢

“你住在那兒？”林烈之訝然。明烑從未提過在進明家之前的經曆，他想過明烑的原生家庭或許不會太富裕，但不曾想到他會住在石流街，畢竟，很少有人出身於貧民窟卻仍有那種從內而外的傲氣。

“我沒和你說過？嗯，確實也沒什麼可說的。我父母死在虛擬世界之後，我和我姐就一直在石流街生活，那時候我剛三歲。我再大一些的時候明家收養了我姐姐，再之後是我。就這麼簡單，說起來我也沒在石流街待太久。

“說到這個，也有件很好笑的事情。你知道我在明家的綽號是什麼嗎？你們可能沒聽過，當時他們在私底下都叫我‘假少爺’。”

明烑的聲音帶著笑意，像是對那些比不過他，隻能在背後以羞辱的方式讓自己好過的競爭者的嘲笑。

見林烈之沒有發表任何議論，明烑打開了飛車的歌單，車廂內響起了輕快的音樂。﹌思﹌兔﹌在﹌線﹌閱﹌讀﹌

“每抓一個人都要想那麼多，你遲早要進精神病院，”明烑在音樂聲中緩緩道，“每個人——或者說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不幸。自己的不幸不是加害於彆人的理由。無需愧疚，你隻是保護了未來可能會受到傷害的人。”

“我明白，”林烈之道，“我剛才沒有在想那個……好吧，是有一點，不過大部分時候我在想你。”

“……想我？”

“嗯。我在想，為什麼沒有早一點遇見你。”

林烈之聽見明烑“嘖”了一聲，接著是突兀而短暫的道彆。林烈之尚未來得及反應過來，明烑就已經消失在了飛車裡。

林烈之對這段時間明烑的來去無蹤深感困惑，直到第二天早晨。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林烈之正在洗碗，他把盤子放進烘乾機，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邊。

林烈之想起來他向馮謹儀訂購的造夢儀。這些日子他又去彆的公司看了看，在意識到市麵上售賣的造夢儀都大差不差之後，他選擇了星寰公司的造夢儀，畢竟馮謹儀還為他提供了優惠。

星寰公司送貨上門的服務，約定的日期恰好是今天。

他看了眼時間，八點出頭。和星寰約好的時間是十點整，他們沒理由大早上的就把東西送到他家裡來。

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會上門來拜訪他，更何況現在春節假期還沒放完，連推銷員都沒上班。

林烈之懷疑是自己的住址泄露——修普諾斯之類的組織通常在虛擬世界活動，但也不排除少部分激進分子，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地除掉對手。

他湊近貓眼觀察，卻在那一方小小的鏡頭裡看見了一張出人意料的臉。

林烈之遠離貓眼，揉了揉眼睛，再次湊近去看。

“看夠了沒？看夠了就開門。”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順著門板傳入林烈之的耳朵，那像是某種蠱惑的電波，在林烈之意識到之前，他就已經迅速擰開門鎖，將門外的青年一把擁入懷中。

“明烑？”林烈之不可置信地摟著這具溫熱的軀體，小心翼翼，不敢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真的是你？”

明烑“嗯”一聲，道：“是我。誰會拿一個死人的臉去騙熟人？”

林烈之笑了，眼眶卻熱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即將洶湧而出。他按住眼睛，再次抱住明烑，手掌拂過青年的後腦、脖頸、脊背和腰，之後不敢再往下，兩條胳膊老老實實地搭在明烑腰間，像兩根木頭。

“怎麼反應那麼大，之前在拉洛星空裡不是很淡定嗎？”明烑揉了揉林烈之後腦勺的頭發，被他勒令三個月不準剪，那頭黑發已經長回了初見時那副柔軟的模樣，明烑喜歡這手感。

“不一樣的，因為，”林烈之咽了口唾沫，像是要把那軟弱的哽咽一道吞下去似的，“因為你隻出現在我的夢塔裡，我隻能聽到你的聲音，我會認為這是幻覺……我會以為是我的腦子出問題了。”

“過了那麼長時間還會這麼想的你是真的腦子出問題了。”明烑歎了口氣，在林烈之後背輕拍，一時間覺得自己像在哄一個小孩。

等林烈之抱夠了，終於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