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烈之發現她的氣色比起上次見麵好了很多，素顏，但依然明豔傲氣，看不出已過三十歲。

他跟在明炤身後走進電梯，看著她用權限按下通往地下六層的鍵。

地下六層，如果林烈之沒有記錯，是管理局關押夢塔入侵者的地方。

電梯的速度逐漸變慢，最後在地下六層緩緩停住，發出“叮”一聲提示音。

入眼便是一條寬敞明亮的長走廊，兩側交錯排列著開了玻璃窗的門，一直延伸到走廊儘頭。

明炤在一間牢房門前停下，透過那扇玻璃窗，林烈之能看見屋內擺放著一張小床和一套桌椅，一個少年側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捧一本雜誌看。

林烈之認出了他。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監牢

“知朗？”林烈之不知道為什麼明炤會帶他來見這個“修普諾斯”的小菜鳥，困惑地轉向她。

明炤知道林烈之對現在的“修普諾斯”了解不多，解釋：“現在的‘修普諾斯’有很大一部分是年輕人，十四五歲，判斷能力還沒建立起來，就被騙進了這個組織。

“遇到這種孩子，如果沒惹太大的禍，管理局會在教育之後抹除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回歸正常生活，但會在潛意識裡下達暗示，讓他們遠離‘修普諾斯’。”

“那他……”

“很遺憾，他惹的亂子不小。雖然沒鬨出人命，但讓兩個人昏迷了半個月，沒辦法立刻釋放。得讓他乾點彆的什麼證明他的危害性已經降低到可以回歸社會的程度。”

明炤從牢房前離開，在前方的拐角拐了個彎。在她最終停下的一間牢房外，林烈之看見了屋內小床上綁著束縛帶、滿臉癡呆的男人。

那是高加齡，明炤隊裡的那個背叛者，原本是她的飛賊。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態，估計今後都不能再從事造夢師的行業了——倒不如說，連正常生活都成了問題。

明炤嫌惡地撇嘴，道：“他在我的隊伍裡待了三年，當了兩年臥底。真好笑，越是乾得久的造夢師越容易對現實失去信心，最後連自己的初心都忘了。”

她頓了頓，那雙和明烑有八成相似的眼睛看向林烈之：“背叛者，管理局抓到的背叛者就是這個下場。我問你，你狠得下心嗎，林烈之？”

林烈之回視她，他知道她指的是萬音。

那個女人，那個把他引進造夢師這條路的女人，他是否能拋開一切私情，將她抓捕歸案，令她在管理局的終身□□中成為精神錯亂的行屍走肉？

“我可以，”林烈之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

明炤沒說什麼，轉身便走。

兩人在電梯裡遇見了柯唯，那個討伐司的負責人之一，他的辦公室據說在地下十層，遠離討伐司通常辦公的五十樓，沒人知道為什麼管理局會給他這種特權。

他認得明炤，與她微笑著打過招呼，接著轉向了林烈之：“你是……啊，前些日子剛加入討伐司，是不是？你的申請還是我批的來著。”

他抬眼數著電梯的樓層，林烈之看見了他左眼球上的一串黑色字母。那是個英文單詞，林烈之讀出了兩個連在一起的“c”。

柯唯與明炤寒暄一陣，最後在五十樓下了電梯。

半小時後，林烈之和明炤在一家新中式餐廳裡相對而坐。

他們用了五分鐘點菜，待真人的服務生將包間的房門關上之後，明炤道：“其他場麵話就不說了，林烈之，我想借你一用。”

林烈之困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對。”明炤向林烈之發起了電子腦的共享邀請——這七年來，兩人雖然基本上沒有聯係，但相互之間還是保存著聯係方式。

林烈之點下同意，很快，一片全息投影浮現在餐桌之上。那是一片荒漠，所見之處寸草不生，隻有狂風裹挾著沙塵在土地上肆虐，一直吹到地平線那端剪紙般起伏的黑色山脈。

“‘拉洛星空’，”明炤道，“被第四次世界大戰摧毀的人類精神世界。”

拉洛星空是四戰前期的主戰場，戰爭進行到一半，這個巨大的虛擬世界因未知的原因驟然崩潰，開始排斥一切人類進入，其混亂狀態就如失控的夢塔，或者說，比那恐怖幾十倍。

拉洛星空被官方徹底關閉的時候林烈之才三歲，為了照顧年幼的林烈之，他的父母一直在現實世界生活，因此躲過了製造出大量植物人的拉洛星空最後的大爆炸。

林烈之想起曹意健說的話，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

“你知道，雖然表麵上依然和平，但主張建立全新虛擬世界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已經……要對現實世界失去信心了，”明炤輕歎一聲，道，“但建立新世界的成本太高，世界聯合管理局決定派遣幾支先遣部隊進入拉洛星空，調查當初爆炸與混亂產生的原因。”

“他們的目的是重啟拉洛星空？”

“對。不過基於拉洛星空內部狀況未知，此行隻有七天。這次探索的人員配置與夢塔不同，但主要成員依然是六個人，”明炤凝視著林烈之，目光灼灼，“你願意和我的隊伍一起進入拉洛星空嗎？”

林烈之蹙眉，問：“為什麼是我？目前在管理局，我不算太優秀的那批造夢師。”

“因為——”明炤垂眸，似在歎息，“你是我在管理局了解過的人裡，最不可能背叛的那一個。”

林烈之沉默片刻，道：“我不能拋下我的隊友，抱歉。”

“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在這七天裡，供我的隊伍專用的模擬室可以對他們開放，”明炤道，“全天，二十四小時。如果一切順利，七天之後你的隊伍可以在原有的基礎分上直接加二十分。我記得實習期的討伐司隊員湊夠五十分就能轉正，對吧？”

林烈之盯著那片全息影像，苦笑道：“您的準備很充分，炤姐。但我得和我的隊友商量，可以嗎？”

“當然，”明炤頜首，“兩天之內給我答複。”

那之後兩人就沒再交談，原本他們的共同話題就不多，在工作之外的時間遇見，他們聊的除了明烑就是明烑，現在更是比陌生人還要冷淡，用完餐之後便各自離開。

林烈之與隊友聯絡，簡單說明了明炤開出的條件，但隱去了拉洛星空一事，隻說自己要完成一項為期七天的任務，在這段時間其餘四人可以隨意使用明炤小隊的模擬室。

聽完林烈之的解釋之後，很長時間沒人說話，直到陳雪非率先打破僵局，問：“林哥，你要出的那個任務，是不是很危險的那種？”

林烈之沉默一陣，回答：“和明烑的塔差不多。或者說難度會更大些。”

畢竟明烑從始至終都站在他這邊，出的題再刁鑽，無論如何也不會危及他們的性命。

於是其餘人都知道這次專門把林烈之拉去的任務難度之大，是無論如何他們也插不上手的那類。

“沒關係的，林哥，”陳雪非的消息一條接一條蹦出來，“我知道林哥進入討伐司有自己的目的，我們也有。你說過選出的隊友都是對你最有用的那些，但我總是看見你在顧慮我們。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好了，我們一定會跟上你的！”

他的自白沒什麼邏輯，也夠不上優美的邊，林烈之卻覺得心中一動，有什麼東西蔓延開來。其他人都不說話，像是無聲地讚同陳雪非。

“不過記得注意安全，”陳雪非繼續發消息，“如果人沒了，拿多少分都沒用嘛！大不了我們多乾點活兒，積少成多，分就有了。這七天我們不會浪費的，你安心去吧，林哥！”

林烈之的感動沒了。

“我是去出任務，”他回複，“不是走鬼門關。”

“就是啊，你以為這七天能把你從C提到A不成？七天都不夠少年漫主角搞個特訓，更彆提你。”包濂附和。^o^思^o^兔^o^在^o^線^o^閱^o^讀^o^

“大叔做不到的不一定年輕人就做不到！知道少年漫不知道後生可畏？向你兒子取取經吧你！”

兩人又吵了起來，其餘人對此早已見慣不怪。

林烈之從陳雪非和包濂劈裡啪啦彈出來的消息裡找到了屈文的那句“一切小心”，隔了幾頁又是葉爾莎的“需要準備什麼嗎”。

“我會的，”林烈之一一回複，“不是在現實世界的任務，不用準備什麼東西。”

兩天之後，正午十二點。

眾人在四十九層集合，這裡是討伐司最傑出的那幾支隊伍專用的模擬室所在地，平日裡來往的人不多，明炤帶著她的隊伍聚集在這裡也不會太受注意。

隊伍一共六人，原來高加齡的空位由林烈之填補上，其餘幾人林烈之都在先前那位老人的夢塔裡見過。

守夜人唐泠，偵探魏天賜，雙刃使梁予，白兵潘甄，哪一個單拎出去都是赫赫有名的造夢師，卻被明炤收於麾下，甘願做她的隊員。

“哇，明炤還真把你叫來了啊，”魏天賜提著他的耳機，繞著林烈之轉來轉去，從耳廓後麵垂下來的五彩電線晃得林烈之眼花，“你乾脆來我們隊伍裡好了，反正我們還少一個人。而且你現在的隊伍——”

潘甄是個話少的冷麵男人，這時候瞥他一眼，冷聲道：“不要挑撥離間。”

魏天賜吐了下舌頭，湊過去和潘甄勾肩搭背：“乾什麼啊，我考驗一下人家又有什麼關係，會拋下隊友的人，我們現在就把他拋下。”

小個子的梁予莊重地和林烈之握了握手，遠了還好，站得近了他就得仰視林烈之，於是打完招呼之後他就離林烈之遠遠的，像是兩個怕感染的流行病患者那樣隔空喊話。

梁予將林烈之從頭打量到腳，那目光頗有些憤憤不平的味道，問：“林烈之，你吃什麼長得那麼高？”

第30章 第三十章 拉洛星空

“我以為後天手術比食譜更有用。”林烈之適當提高了音量回答。

梁予搖搖頭，深沉地歎了口氣：“不，我更喜歡原生態的。原生態你懂不？那些做過增高手術的，從大腿裡伸出來的義肢總是會不知道什麼時候絆你一跤。和辦公室裡跌一跤會有人扶的經理不一樣，造夢師冒不得這個風險。”

明炤和唐泠在一旁商量著什麼，見時間差不多了，明炤拍了拍手吸引眾人的目光，道：“走吧。”

六人搭電梯到地下十五層，那是管理局的最深處，林烈之從未取得過來這裡的權限，即便是曾經在討伐司時也沒有。

電梯之外隻有一個警衛室和一道門，警衛室的老頭湊到窗邊，檢查了一遍明炤的信息權限，接著慢吞吞地從警衛室裡跳出來，兩條金屬腿上叮鈴哐啷掛著鑰匙。

他彎身從腿上摘下鑰匙來，在鎖孔上懟了半天才插進鎖眼裡去。門鎖應聲而開，生了鏽的鐵門磨出令人牙酸的聲響，天花板的灰塵像是幾百年沒清理過那樣撲簌簌往下掉。

“幾年沒來人了，你們擔待著點。”老頭拋下這句話便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