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另一回事,他覺得裴冬宜今天簡直像吃了降智藥,嘴巴竟然沒把門。
不過溫致禮倒並不介意裴冬宜的失言,還笑著道:“確實是這樣,所以阿琛不用怕,你不會有弟弟妹妹的。”
“不,爸爸,我不……”溫見琛想解釋,可是開了口,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溫致禮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在意,“捧著寶貝的人總是擔心有人搶走自己的寶藏,這很正常,阿琛。”
要說的事基本說完了,他交代溫見琛周一抽空跟他去辦過戶手續,說完就要上樓去午休。
溫見琛愣愣,等他走到樓梯口了,忽然回過神來,急切地叫了聲:“爸爸。”
溫致禮停下腳步,回頭看他,露出詢問的神色。
溫見琛起身,大步走到他麵前,麵帶愧色地道歉:“對不起,我……”
頓了頓,他換一個說法:“如果可以,以後,您和佘阿姨,還是要一個孩子吧,畢竟她……是一個人。”
佘雨沒有親人了,如果她和溫致禮在一起,最後連有自己孩子的選擇權都被剝奪,是件很殘忍的事。
五十多歲的產婦也不是沒有,溫見琛想,如果他們願意的話。
溫致禮笑著歎口氣,搖搖頭,“不,我們不會再要孩子,這是我跟她共同的決定。”
溫見琛一愣,眼裡閃過一抹震驚。
溫致禮點點頭,肯定道:“我們都覺得,有你一個孩子就夠了。”
溫見琛以為佘雨是放棄了生育自己孩子的機會,不想和他產生矛盾,一時間神情有些怔仲,似愧疚,又似感動。
“可是……”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溫致禮扶著他的雙肩,鄭重其事地告訴他:“阿琛,你永遠都是爸爸最驕傲最喜歡的孩子,不要擔心還沒發生的事,好嗎?”
“爸爸會永遠保護你。”所以連遺囑,都會指定財產由溫見琛一個人繼承,最大程度地保護他的利益。
他想起溫見琛幼時,溫致仁說他是野種,說要扔了他,旁的小朋友笑話他沒有媽媽,小小的一個人,聽到這些,竟然能忍得住不哭不告狀,悄悄地把這些話藏在心裡。
如果不是後來被他們發現,從他嘴裡問出來,誰也不知道今天他會怎麼樣。
溫致禮以為他長大後已經好了,不再敏[gǎn],占有欲不再那麼強,這些年他一直表現得很好,隨和大度,謙虛謹慎,和溫見善兄友弟恭。
但原來都是表象,觸及到某些事時,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
溫致禮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像小時候那樣抱了抱他,“不要怕,爸爸會一直陪著你。”
他突然間有些擔憂,等溫見琛知道佘雨的真正身份,還不會不會像現在這樣願意接納她。
溫見琛嗯了聲,聲音悶悶的,聽起來仿佛有些孩子般的乖巧。
裴冬宜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她心疼溫見琛的脆弱,又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懊惱。
但是等溫致禮離開後,溫見琛再轉頭看向她時,神情卻已經恢複如常。
他笑了一下,衝她伸手,“秋秋,走吧,我們去午睡。”
裴冬宜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愣在原地,“溫見琛你……”
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情錯愕又拘謹,溫見琛抿了抿嘴唇,走過去,拉起她的手。
“你不走,我就來拉你了。”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之處,裴冬宜恍惚間覺得,剛才那一幕好像是個夢。
夢醒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沒有說錯話,他也沒有流露過脆弱和不知所措。
溫見琛拉著她走出了一步。
她猛然回過神來,眼睛眨了兩下,想說什麼又沒說,隻沉默地跟著他上樓進了臥室。
溫見琛開了空調,室內的氣溫很快就降低到適宜的溫度,他轉頭問她:“你要不要去換個衣服再睡?”
裴冬宜愣了一下,有些遲鈍地點點頭。
她去換衣服的時候,在衣帽間裡磨磨蹭蹭,一邊換衣服,一邊在腦海裡瘋狂進行頭腦風暴。
要不要道歉?道歉吧,畢竟她說錯了話。
可是道歉應該說什麼呢?
她撓撓臉,覺得有點頭疼。
換好家居服,裴冬宜從衣帽間出來,跟從隔壁衣帽間出來的溫見琛剛好碰上,她眨眨眼,話到嘴邊又沒能說出口。
溫見琛像平時一樣伸手揉揉她的頭,問道:“你要不要去卸個妝再睡?”
“……卸、卸吧。”她點點頭,去了浴室。
等她洗完臉出來,溫見琛已經躺倒在床上,連被子都蓋好了。
她站在床邊,咬著嘴唇,兀自糾結了一下,然後拉開被子,在溫見琛驚訝的目光裡,埋頭撞進他懷裡,手腳並用地緊緊抱住他,甕聲甕氣地說道:“剛才的事……對不起,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溫見琛似乎愣了一下,半晌才把手按到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然後他的指間劃過她的鬢角,將碎發掖到她耳後,視線牢牢落在她白皙的耳朵上。
低聲應了句:“不用對不起,我沒有生氣。”
回應他的是裴冬宜更加結實的擁抱,她甚至還吸了吸鼻子,“我不信,不可能,你一定是在生我的氣。”
溫見琛搖了搖頭,再次辯解:“我沒有生你的氣,不要亂想。”
裴冬宜難得一根筋,堅持認為:“你有,你生氣了,你剛才瞪我來著,我沒有看錯的!”
她說得信誓旦旦,又認認真真地說了一遍:“對不起,我以後說話一定會過腦子的,你不要生氣,我會害怕的。”
溫見琛覺得好痛苦:“……”是我錯了,我要是不瞪你,就不至於現在真話沒人信:)
第七十一章
裴冬宜堅持認為溫見琛在生氣。
溫見琛堅持否認自己在生氣。
倆人你來我往地說了半天, 終於在都覺得累了的時候,裴冬宜表示自己被他說服了。
但還是不敢很肯定,問他:“真的沒有生氣嗎?”
“真的沒有生氣。”雖然很無奈, 但溫見琛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其實你會說那樣的話, 根本原因還是因為我。”
“如果我沒有跟你說那些話, 你就不會把二胎的事記得那麼勞, 也就不會脫口而出那樣的話, 你是受到了我的影響。人都是偏心的,偏心自己更在意的那個人,而我,得到了你的偏心。”
“所以你並沒有錯,如果有錯, 那也是因為我有錯在先。”
裴冬宜抬頭看著他, 看見他眼裡閃動著的異樣的光。
他的脖子慢慢向她垂過來,俊臉在她眼裡越來越放大, 裴冬宜對上他清亮的雙眸時,下意識地想向後仰脖。
但溫見琛很有先見之明, 提前就按住了她的後脖頸,她根本動不了。
他不允許她後退躲閃。②思②兔②網②
裴冬宜早就鬆開了抱住他的手腳, 但他攬住她的手卻不動聲色地慢慢收攏著,直到她緊緊貼在他身上, 才停下動作。
他低頭貼上她的額頭, 清亮的目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雙眼, 十分專注。
“秋秋, 你會怪我嗎?”
他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裴冬宜感到錯愕, 用疑惑的目光詢問他, 你幾個意思啊?
“或者說,你會對我感到失望嗎?”他語氣緩慢地向她剖析著自己,“我沒有那麼善良,不夠成熟,不夠體貼,不夠堅強,你會……會覺得失望嗎?”
裴冬宜呼吸一滯,搖了搖頭。
她伸手撓了兩下他的下巴,學裴鴛鴦那樣蹭蹭他,見他被蹭得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眼,才小聲說道:“不會,我覺得你這樣特彆真實,特彆接地氣,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太好的一麵,不可能永遠都保持善良大度、謙遜有禮、無堅不摧,某些時候,私欲和軟弱也會占領上風,對不對?”
溫見琛聽了就嗯一聲,覺得這人說話可真好聽啊,他好喜歡。
接著就聽見她說:“所以,溫見琛,我喜歡你這樣,一點都不端著,隻有我才知道你也會迷茫脆弱,會……不那麼好。”
她說著忍不住笑出聲來,吐槽自己:“我居然喜歡你的缺點誒,我好變態哦。”
溫見琛跟著她笑,低頭親%e5%90%bb她的鬢角,“太太哄人的本事真是日益見長,我現在被你哄得特彆開心。”
頓了頓,他又說了句:“就像裴鴛鴦被擼肚皮的時候那樣,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個比喻讓裴冬宜哈哈笑起來,抬手左右擺弄了兩下他的下巴,故意問道:“你怎麼知道它那是開心,它告訴你的嗎?”
“我感覺到的,父女連心嘛。”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將裴冬宜逗得笑個不停。
這樣笑鬨幾句,氣氛立刻就變好起來,不再像剛回房時那樣像是彌漫著低氣壓,讓人忍不住小心翼翼。
溫見琛抱著她換了個姿勢,讓她趴在自己身上,也趁機活動一下胳膊。
然後他將臉埋在她的頸側,聲音又變得有些低落下來,“其實……我今天回來的時候,就是不開心的。”
裴冬宜微微愣了兩秒,立刻就反應過來,“是在單位遇到什麼事了嗎?像上次那樣,跟患者和家屬發生小衝突了?”
她還記得那次後采,他很認真地說說醫患之間有時候是一起摸著石頭過河,要互相信任一起抵抗疾病,那次她還誇他帥氣來著。
後來她看了那一集《生命時速》,視頻裡葉醫生被幾個人高馬大的家屬圍著,說了沒兩句話就被推搡了一下,差點摔倒,他趕去調解糾紛,也被圍了起來,家屬質問他們:“你們到底會不會治病。”
她看到這裡時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提著心,一口氣憋在喉嚨裡根本不敢呼出來,她好害怕他會出事。幸好在他的詳細解釋下,患者和家屬理解了他們的做法,也順利地找到了真正的病因。
她從回憶裡回過神,聽到溫見否認她的猜測:“不是,其實大部分的患者,都是很信任醫生的,哪有那麼容易發生糾紛。”
是這樣嗎?裴冬宜想起這人不久前剛被投訴到醫務科過,默默地不說話。
溫見琛心情不好,偏她又表示肯聽他傾訴,便立刻打開話匣子說起來:“昨天半夜的時候,來了一個上消化道穿孔的阿公,他的情況應該要做手術才能治療,可是他們家條件很不好,堅持不肯做手術,連必要的檢查也隻做了一個腹部平片。”
裴冬宜深諳套路,適時發問:“然後呢?”
“我勸他們手術還是要做,可以先不交費,以後慢慢還,而且有醫保報銷,其實個人要花的部分不多,他這不是慢性病或者絕症。”
“但是他們還是不肯?”
“嗯。”他應了聲,深吸口氣,似乎要從她身上汲取能量似的,“然後外麵一個等著打破傷風的姑娘見義勇為,說她來幫他們付手術費,到時候把報銷回來的錢給她就行,其他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