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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深處有人家 Twentine 4392 字 3個月前

袁飛飛抬頭,看見張平笑著看著她。

袁飛飛也咧嘴笑了,風涼道:“讓我一杯茶就放倒了,你也真敢講。”

張平難得與袁飛飛爭辯,可手比劃了一半,忽然停住了。他回想起早些時候袁飛飛光著身子站在浴桶裡的情景,隻覺夏夜說不出的悶熱,這場麵又說不出的怪異。

“因為什麼啊。”袁飛飛斜眼看他,似是要從那張沉默深邃的臉上看出端倪。張平察覺袁飛飛的目光,將臉轉到另一邊。

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在袁飛飛的眼中,更像是一種預示。她探手,拉住張平的健壯的小臂。

“老爺,因為什麼……”

她感覺到張平的身體僵硬又燥熱。

“張平。”許是袁飛飛一直將自己當男人,她的聲音比起平常的小姑娘,聽起來更加的清朗。現下這樣的聲音在隻有兩人的院落裡,叫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張平覺得心口砰砰直跳,他一咬牙,猛地轉回頭。

那一瞬間,袁飛飛也是一頓。張平的身影在夜色中勾勒出一道魁梧的剪影,那影子看起來如此有力,又如此糾纏。

“你——”

“叩叩叩——”就在袁飛飛要說什麼的時候,院子門忽然響了。張平和袁飛飛都是一愣,他們相視一眼。

這間院落平日都很少有人上門,現在這麼晚了,是誰?

袁飛飛剛要動,張平已經先她一步站了起來。

他緩步來到院門口,袁飛飛也沒開口問什麼,他便將門打開了。

月色下,一個身材頎長的白衣少年靜靜站在門口,他看見門開了,抬起頭,衝開門的張平輕輕一笑,溫潤如玉。

”平叔,小侄有禮了。"張平看著裴芸,雙?%e5%94%87緊閉。

第四十七章

“喲——”

張平將裴芸請進門,袁飛飛還坐在剛剛的台階上,她抬手衝裴芸吆喝一聲。裴芸這才看見她坐在一旁,走過來,輕聲道:“你怎麼坐在地上。”

袁飛飛仰頭看著他,道:“涼快。”

這時,張平關好院子門,回到院中,他看了看裴芸,然後進了火房。

“平叔。”裴芸不知他要做什麼,袁飛飛拉住他,道:“不用跟過去,他去燒水了。”袁飛飛一邊同裴芸解釋,一邊琢磨著剛剛張平沒說完的半句話。

到底是因為什麼……袁飛飛心裡抱怨,老男人的心思猜不透。

就在袁飛飛蹲著發呆的時候,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袁飛飛抬頭,看見裴芸彎著腰站在自己麵前。

“做什麼。”

裴芸低聲道:“起來吧,總在地上坐著會著涼的。”

袁飛飛挑眉,道了一句行吧,便順著裴芸的手勁站了起來。她拍拍%e5%b1%81%e8%82%a1上的灰,對裴芸道:“做什麼來了。”

裴芸笑了笑,道:“不做什麼。”

袁飛飛:“怎麼大晚上不老實在家睡覺。”

裴芸眉目清淡,道:“我睡不下,隨便出來走走,走著走著就到你這了。”

袁飛飛嬉笑道:“金樓到這要穿七八條街,你也真是隨便走到了。”

裴芸也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袁飛飛往前走了兩步,站到離裴芸半步開外的地方,眯著眼睛盯著裴芸仔細瞧。

也許還未從喪%e4%ba%b2的悲痛中緩過來,裴芸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他今日隻穿了件簡單的白色綢衣,沒著外衫,腰上紮了一條青灰色的腰帶。幾日不見,裴芸似乎更為消瘦了。他腰身輕窄,好像一根搖搖欲墜的竹子一樣。

“你瞧什麼。”裴芸低頭看著袁飛飛,低聲道。

袁飛飛道:“你這幾天又沒吃飯?”

裴芸搖頭,“我吃了。”

袁飛飛:“你吃的還沒街口的野貓多。”

裴芸歪了歪頭,躲開袁飛飛的目光。袁飛飛站直身子,道:“你到底來做什麼。”

院子裡靜了一會,裴芸沒有說話,隻有不遠處的小蟲,在草叢裡窸窸窣窣地發出聲響。見他不答,袁飛飛也沒有催,自己伸了個懶腰,準備進火房看看張平做什麼。就在她要動的時候,裴芸忽然開口了。

“你已經好久沒有來看我了。”

袁飛飛一愣,隨即想了想,道:“才幾天吧……”

裴芸背對著她,沒有說話。

袁飛飛心裡莫名一虛。這兩天她成天忙著怎麼放倒張平贏來賭局,的確把裴芸忘到山邊了。現在不比往常,裴芸的母%e4%ba%b2剛剛去世,他正是難過的時候,若是沒有與張平打賭這事,可能袁飛飛真的會天天去看他。

“咳……”袁飛飛清了清嗓子,道:“我是怕打擾你,想讓你靜一靜。”

“騙人。”

袁飛飛:“……”她心想可能哭包子比以前聰明了。可她轉念再一想,裴芸好似從來都很聰明。

“飛飛。”裴芸轉過身,看著袁飛飛。“你不來看我無所謂,我可以來看你,但你不要騙我。”

袁飛飛看著裴芸的臉色,總覺得他一汪淚水就憋在眼角裡,自己隻要稍稍說錯一句,他就會哭出來。袁飛飛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現在的感覺就是嗓子眼卡了一塊饅頭,想反駁幾句,可又什麼都說不出口。最後她摳了摳嘴角,道:“不是我不想去看你,這幾天真的有事耽誤了。”

“什麼事。”

袁飛飛眨眨眼。在她的印象中,裴芸似乎不是這樣喜歡刨根問底的人。

“你今天怎麼了。”

裴芸沒有說話。

袁飛飛皺著眉頭道:“你的臉色很差,不吃飯也沒好好睡覺是不是。”她想抬手拍拍裴芸肩膀,誰知剛一抬起,裴芸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袁飛飛一愣,也沒有躲開,她看著裴芸,道:“怎麼。”

裴芸的頭壓得低低的,手臂也垂了下去。隻不過抓住袁飛飛的那隻手,一點也沒有鬆開。

“你到底——”袁飛飛頓住話頭,因為她感覺到裴芸的手在抖。

“我在等你……”裴芸的聲音很低,很輕,真的像天邊的雲一樣。

袁飛飛閉上了嘴。

“我一直在等你,今天,昨天……可你沒有來。”起初裴芸隻是手在抖,後來,慢慢的,他的胳膊、身體都在輕輕顫唞。“飛飛,這兩天,我好像過完了一輩子一樣。”他一邊說著,一邊扭開頭。好似不想讓袁飛飛看見他的臉。

其實袁飛飛並沒有抬頭,她一直看著地麵。她知道裴芸長大後,並不喜彆人看見他哭。

不過,這怎麼瞞得住……袁飛飛看著地麵上一滴一滴炸開的小水花,心裡歎氣。

“我知道你不喜歡彆人纏著,可我真的忍不住了。”裴芸終於抽泣出聲,“飛飛,你陪陪我,行麼。”

袁飛飛嗯了一聲,“行。”她又道,“不過你得好好吃飯睡覺,再這麼下去,你沒幾天活頭了。”

裴芸:“好,我聽你的。”

袁飛飛又一次一%e5%b1%81%e8%82%a1坐在地上,拍拍身邊的位置對裴芸道:“來來,先坐下歇歇,等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裴芸眼睛還有些紅,他看了看地麵,好似有些猶豫。袁飛飛道:“怕弄臟衣裳?”

裴芸搖搖頭,坐在袁飛飛的身邊。

袁飛飛輕笑了一聲,道:“裴芸。”

“嗯。”

“我覺得你變了。”

裴芸低聲道:“哪裡變了。”

袁飛飛:“說不好。要說你從前是小肉包的話,現在就是粘豆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裴芸也輕輕笑了一聲,道:“我在你眼中都是吃的麼。”

袁飛飛:“吃的不好?”

“好。”裴芸看著袁飛飛,道:“你肯吃了我才好。”

袁飛飛:“……”

她站起身,對裴芸道:“我去給你找點東西墊肚子,你老實點彆動。”

“好。”

袁飛飛轉身進了火房,反手關好門。房裡張平點了一根蠟燭,自己站在蠟燭前,看著火苗發呆。直到袁飛飛進來,他才回過神,轉過身看她。

袁飛飛:“還活著。”

張平:“……”

袁飛飛四下翻騰,張平碰碰她。

“哦。”袁飛飛站起身,後斜眼瞄著張平,道:“怎麼,我跟他說話,你都聽到了?”

張平連忙解釋——

袁飛飛:“你慌什麼。”

張平老臉一紅,手放下了。

其實他說謊了。

的確如他所說,他的耳力極好,火房離袁飛飛與裴芸說話的地方也不遠,聽是可以聽到的。但是,剛剛門是關著的,他們說話的聲音又不大,張平是屏息凝神專注地聽,才將他們每一句話都聽清楚。

但這種偷聽的事,他實在沒臉同袁飛飛說。

“老爺。”袁飛飛道,“那我們兩個說話,哭包子也能聽見?”

張平搖了搖頭。

袁飛飛撇了撇嘴。張平轉過頭,又看著灶台上的蠟燭發呆。袁飛飛猶豫了一下,道:“老爺,等下……等下我出去一趟。”

屋中無風,可那蠟燭的影子卻晃動了幾下。

袁飛飛道:“從小他心思就細,跟個姑娘似的。現在他娘死了,金家連屍首都不讓他見,瞧那樣子他可能幾天都沒好好吃飯睡覺了,我怕他腦子一渾想不開了。”

張平轉頭看她。

袁飛飛一愣,“嗯?”

張平深邃的臉孔在微弱的燭光下忽明忽暗。

袁飛飛有些莫名其妙,“我不過是說一句而已。”

張平麵無表情。

袁飛飛眯起眼睛,“你怎麼了。”

張平咬緊牙關,轉過頭。袁飛飛盯著他低沉的側臉看了一會,忽然笑了,道:“也對,你就當我沒說好了。”

張平看向一旁。袁飛飛來到灶台前,看了看鍋,道:“水燒開了。”她沒有看張平,隻聽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蹲□,開始下麵條。袁飛飛後退兩步,看著麵前彎著腰的張平,忽然道:“老爺,你這是在給自己找罪受。”